30.軌跡

街邊甜品店

窗前位置，白靖點了兩份糕點和奶茶，「昨晚…沒睡好嗎，怎麼看起來很累的樣子！」

看著推過來的甜品，毫無食慾的水月隨即推到一旁低頭說道，「有話就快說吧，我還有事，趕時間！」

「那個…什麼事能告訴我嗎，興許我能幫上忙！」

水月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呵呵~！」白靖尷尬地低下了頭，神色暗淡了許多，「對於上次的事，我很抱歉！」

水月輕咬嘴唇，神色有些慌張地說道，「還有…其他要說的嗎？」

「你知道嗎，小時候我曾因為一個人而失眠，以為長大后就不會再有了，卻沒想到…，呵呵~這種滋味…真的好難受！」

水月雙手撐著身體低著頭，深吸一口默默閉上了雙眼，「我覺得忘了她，對你好！」

白靖苦笑，抬頭看向自始至終都沒看過來的水月，「記憶又不像文件，說刪就刪，想格式就能格式的！」

水月在沉默了好一會才輕啟嘴唇說道，「總會有辦法的！」

白靖猶豫了片刻，最後鼓足勇氣說道，「要是這個人…沒救了呢，你會怎麼做？」

「不會的，會有辦法的！」

「呵呵~是嗎？」白靖癱在椅子上，落寞的視線投在那頂帽檐上，有想摘掉它的衝動，「能告訴我理由嗎？」

水月深吸一口氣，隨即搖了搖頭。

「是因為…怕我花心？」

水月頓了一下，沒有說話。

「是擔心我一時興起，沒有責任感？」

水月再次搖了搖頭，依舊沉默不語。

白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繼續尋找著答案，「我呢，有時候做事可能會有些偏激，但會把握分寸，而且…！」

「好了，別說了！」水月害怕聽到不想聽到的話急忙打斷他，過了許久，她才一臉堅決地把頭抬起說道，「說真的，你很體貼又會照顧人，是個正常人都會對你抱有好感，而我…不一樣，」說時雙手緊握，似在害怕什麼，「我在讚許你幫助的同時又會情不自禁地表現出噁心和反感，並且…還極度討厭說謝謝，這對正常人而言屬於另類、不正常的。」水月頓了頓，然後苦笑著繼續說道，「我吧，一直以來總感覺自己應該和孤獨生活在一起，而不應該出現在大家的視線和回憶里，去讓人喜歡，去讓人討厭，然而我偏偏就莫名其妙地走了進來，然後又不知不覺變成了謊言和假笑的扮演者，呵呵~是不是很可笑？老實說，有時候連我自己都快分不清自己那個是真、那個是假，更別提說過的話和做過的事了！」說時，水月眼眶漸漸紅潤起來，太多的記憶碎片和虛幻影像，已經使她處在了崩潰的邊緣，「聽了這些，有沒有種感覺我是個無藥可救、又特別自私自利的人？呵呵~不止是你，連我自己也是這麼覺得的，對於這樣既骯髒又齷齪的人，是沒有資格談喜歡、和被討厭的！所以…對不起！」

白靖驚訝地看著她，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解答這樣的問題，直至水月起身告別離開時，也沒能做出反應。

走在被白雪覆蓋的人行道上，水月抹去眼角淚珠，隨之跳上一輛公車離去。埋藏在內心深處的記憶，化作了揮之不去的夢，是溫柔還是悲鳴，她不得而知，只知道現在必須前行，去尋找這份未知的答案，哪怕前方是萬丈深淵，她也毫不在意了。

…

冬雪的來臨，讓城市蘇醒的速度慢了許多，人和車稀少，商場雖然亮著燈，但大門依舊緊閉。水月依靠在窗前目視街道，或許是感覺到有些冷，她收緊外套，並把衣領豎了起來。隨著公車的前行，車上的人變得越來越多，直至擁擠到再也站不下一人，而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公車駛出五環才得以緩解。

「下一站清麗站，有想要下車的乘客請做好準備！」水月收拾起思緒走向門邊，因為車停得有些急促，一個不小心踩到了站在門旁的一位青年，「那個，不好意思！」

青年笑著說了聲「沒事」，在門開后收緊外衣率先下了車，消失在過道拐角處。

公車站前，水月掃視了一遍四周的建築，然後拿出手機查看地圖，「公園的原址離這裡大概…8公里？哇~好遠！」為了節省身上為數不多的錢，她選擇了徒步走過去。

…

京都的公園類遊樂場很多，而水月之所以選擇郊外這處，是因為這裡的公園在2016年前一直處於荒廢狀態，而根據城市規劃的猜想，能長時間處於荒廢狀態又無人管的，唯有地處偏僻的郊區。

雲藍公園，建於2016年10月，於2018年9月對外開放，地處六環外的郊區，而這裡附近的房屋建築不多，大多數以別墅為主。

水月站在公園前看著它的名字，眉頭微皺，「巧合…嗎？」想著便朝售票處走去，「請問門票多少錢？」

「歡迎光臨，門票360！」

「哇~好貴！」水月輕咬嘴唇思索了片刻，「那…有學生證，能優惠點嗎？」

「如果有學生證的話，門票100哦！」

聽完水月不禁鬆開一口氣，然後掏錢買了一張，要知道她口袋裡的錢才140，如若沒有優惠，那隻能白跑一趟了。

「祝您玩得開心！」

經過這次的體驗，水月第一次感覺做學生沒那麼討厭了。

因為離市區太遠的緣故，加之天氣很冷，即便今天是假日，遊園里的遊客看起來並不多，水月慢悠悠地閑逛在遊園內，不時停下欣賞別人的遊玩。

因為遊客太少的緣故，每一個設施的工作人員都很閑，當看到有人停留後，都會熱情的迎上來詢問一番，「美女，要不要來玩一下？很好玩哦~！」

水月笑著搖了搖頭走開了，雖然很想去體驗一番，但她不知道玩這些需不需要錢，如果需要的話，那她所剩無幾的車費就蕩然無存了。

在逛了幾圈后，水月的腦海里並沒有出現什麼記憶碎片，倒是把肚子給逛餓了，看著旁邊的漢堡店，水月猶豫了一下走了上去，「老闆，請問一個漢堡多少錢？」

「30，要來一個嗎？」

水月苦澀地搖了搖頭正準備離開，一個青年急匆匆走過來把她撞了一下，「哦~對不起，沒傷到吧？」

「嗯，沒事！」

「哦呵呵~，沒事就好，那個…為了我的莽撞道歉，我請你吃漢堡吧！」青年也不給水月拒絕的機會，直接拿了一份漢堡和一杯熱豆漿塞到她手裡，之後擺了擺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看著他有些熟悉的背影，水月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但礙於實在太餓了，也就無所謂了。

…

長凳上，水月一邊吃著漢堡，一邊欣賞遠處的摩天輪，那慢悠悠的旋轉動作，不禁讓她想起古時候的水車，優美而孤獨，想著，一片雪花飄入視線，她仰頭看向天空，只見漫天雪花在緩慢下墜，落在被清掃乾淨的地面上，水月接住一片雪花，深吸一口氣後起身朝過山車設施走去。

過山車入口處，在這裡沒有工作人員，道路也被緊鎖的鐵柵欄擋住，一塊公告牌懸挂在上面：因天氣的原因，過山車暫時不予開放，給您帶來的不便，敬請諒解！

水月沉思了片刻，然後趴在柵欄上看著裡面，見四下無人便直接翻了進去，在四處遊走了一番后，並沒出現熟悉的感覺，「呼~是找錯地方了嗎？」水月哀嘆了一聲，正準備原路返回時，看到兩個巡查人員正朝自己的方向走來，慌亂之際，她躲到最後一根高柱之後，思索著解決的辦法。

「剛剛你確定看到有人？」

「嗯，確定看到有個人翻了進來！」

「那我們分開找！」

「嗯！」

聽著逐漸臨近的腳步聲，水月心臟都快跳到嗓子眼了，正當無計可施時，她的手觸摸到身後柱子上一個小凹槽，而在用力之後，她感覺到似有一扇門被打開了，回身看去，只見這個長柱竟然有個半人多高的暗格，而格子里堆放著一些修理工具，在聽到聲音越發靠近后，水月顧不上猶豫，直接蜷縮身體躲了進去，在關上暗格門后，臨近的腳步聲也戛然而止。

「我這裡沒發現人，你那裡呢？」

「沒有，是不是你看花眼了？」

「不可能啊，我明明看到有人進來了，奇怪了！」

「行了，大白天的別一驚一乍的，回去了！」

「好吧！」

聽到腳步聲逐漸遠去，黑暗裡的水月不由鬆了一口氣，當她想要推門出去時，門縫射入的光讓她僵住了手，神色很是不安：在明媚的陽光下，一女生大步後退撐手跳過車廂，隨之消失在高柱後面，緊接著傳來男生的呼喊聲，「雲瑤！雲瑤~！」

…

回憶到這裡，水月把頭埋入懷裡徹底沉默了，許久之後，她才揉著頭疼欲裂的太陽穴，疲憊地爬了出去。

…

公園內，水月失神地走在道路上，不知不覺中走到了路的盡頭，她看著身前高牆疑惑地後退，很想知道自己為何會走到這裡，沉思了良久，她才猶豫著來到高牆的另一側，這邊雜草叢生，是一片還未開墾的建築荒地，而在遠處，有一座教堂。

水月抬頭看向逐漸昏暗的天際，只見雪花比之前密集了許多，「算了！」她苦澀地搖了搖頭，轉身往回走去。

「生命是由時間不斷積累下來的記憶碎片組成，當記憶被剝奪時，生命終將消亡？」行走中，水月在手機日曆里輸入了這麼一段話，並備註了時間和地點，之後收拾好心情，快步走向公交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