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莫憑欄

第三十五章 莫憑欄

「走走走,太后壽誕快要開始了。」秦柱子慌忙吆喝,沈崇陽半跨著灶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著什麼急呀,昨晚,我可是一夜沒睡。」說著,打了個哈欠,想繼續趴下。秦柱子可不管那麼多,一把拉起他,衝出御膳房,門外御廚剛碰到房門,房門立即大開,竄出兩道黑影,著實被兩人嚇了一跳。

慈寧宮上下,宮奴侍婢走前顧后,忙忙碌碌,宮中披燈挂彩,好不熱鬧。宮前擺宴,朝中大臣過半到場,仕爵低者,更是連入場的機會都沒有。

主位,九千歲雕金鳳椅上,太后還未臨位,左側皇後主上依次是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右側第一,乃當今聖上,依次便是皇兄皇弟。

再往下,上三位是皇親國戚,左側為國丈國舅,右側則為皇子皇孫。中三位為官卿,左側文官,右側武將,下三位為仕,左為文仕,右為武仕。

宮婢上千,任意挑出一位,都有傾城之貌,手中儘是美酒佳釀,侍衛過萬,那一位都可以一擋十。

三皇子來早了,無趣地把玩著綠玉酒樽,橫案上佳肴無數,他卻沒那個胃口。背後次坐,白秋與鶴守長老端坐,再往後,是任天笑等人,秦柱子抓耳撓腮,十分不自在,沈崇陽如同點頭賴蟲,無精打采,荼香薇聊有興趣四處觀望,若不是事先交代,早已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看來看去,還是任天笑最為老實。

「二皇子到!」宦官一聲吆喝,眾人立刻開始私語「二皇子竟從文星府趕了回來。」,一青年走了進來,生的儀錶堂堂,雲紋白袍,勾勒些許金線,剛一入場,朝臣便爭先客套,被他一一回絕。

三皇子神色一稟,聞言起身,手中綠樽已是斟滿,上前說道「皇兄好久不見。」,二皇子淡然笑道「人還未齊,這一杯,讓我何以承受?」,三皇子並未生氣,也是輕輕一笑,掩面一飲而盡,坐回賓位。

二皇子上前一位落座,背後隨從,一看便簡單不到哪兒去。

剛一坐定,又是一聲吆喝,四皇子武學府而歸,黑袍紅紋,一入場便直奔三皇子而來。奪過三皇子酒杯一飲而盡「這可不比你重華宮的南春劍歌。」

「此次再走,武學府也該結業了吧。」三皇子不閑不淡地說道。「不了,師尊徐堰讓我去九部宮歷練。」說著,落一座入自己賓位。

七皇子也來了,環視一圈,便坐入自己席位,倒是秦柱子,一下子來了精神,姜涼,就跟在他的身後。「拿來。」秦柱子向沈崇陽伸手,沈崇陽手托著下巴,差點栽倒在几案上。「我可是多耗費了十七味靈藥。」沈崇陽連回頭都懶得回,丹藥被秦柱子一把奪過。

順著后位溜向七皇子座次,錦盒還未打開,姜涼直接開口「壽誕過後,七皇子約你一敘。」,他看向七皇子,七皇子也有察覺,回頭輕笑,向他舉杯。

手中一輕,錦盒被姜涼拿了過去,之後再未看他,瞧著側顏,未施粉黛,卻傾得他滿心皆空。今日並未身著官袍,高梳馬尾,輕冠以束,兩鬢青絲如柳,重紫花梅袍被她穿得挺拔。

有些失落,剛回頭,背後傳出一句謝過了,他為之一振,再回頭,她卻還是那般模樣,正視前方,好似未移動半分,恍如隔世的錯覺一般,期待著那是真的,但未曾有過,更讓人踏實。

覺得有些可笑,他走回座位,再未能回過神來。

人陸陸續續到齊,也算正式開場,十三皇子姍姍來遲。「皇弟來遲,得罰呀。」七皇子提著酒樽,觀酒成色。「那是自然,先罰三杯如何?」說著,連忙將酒樽斟滿。

「十三弟這是想貪杯了。」四皇子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飲去杯中之酒。十三皇子笑意全無,酒樽提也不是,放也不是。

「愣著幹嘛,快落座,落座。」九皇子離他最近,立即解圍。一下子壞了全部心情,十三皇子默不作聲地坐下。

皇后扶著太后從偏殿出來,身後是七十二嬪妃。皇帝隨著簇擁有說有笑,走得不緊不慢。眾人起身「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看來心情大好「唉,今日母后壽誕,先敬太后。」,「恭祝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眾人再次拜下。

太後由皇后攙著,走向鳳椅「無礙無礙,都落座吧。」,眾人落座,皇後退入次座。「太后,孫兒有些迫不及待,有一物想要呈上。」沒想到二皇子做了這出頭鳥。

侍婢端著金盤,紅綢鋪底。「孫兒尊文,素來愛收集些民間雜論,僥倖得一奇書,名喚《紅樓》講一家族興衰,覺得有趣,特來呈上。」,「心意到就好,我這老眼,可是有些昏花了。」太后笑了笑,表示認同。

「可讓靜兒進宮,念給你聽。」二皇子微微拜下。太后連連應聲「甚好,甚好。」眾人應聲附和。

三皇子一聲輕笑「太后……」,話還沒說完,便被四皇子打斷「唉,都知道三哥酷愛珍藏異寶,你這一出,讓我等還怎麼拿得出手。」,說著,面向太后「太后,讓孫兒先來如何?」

「圖個高興,分什麼先來後到。」太后和顏悅色地說道。四皇子雙手一拍,門外八名壯漢抬進來一個籠子,廢了好大勁,才將籠子放穩。

遮布還未掀開,便已感受其中壓迫。「此獸名為獅身鷹首獸也叫獅鷲,這一隻,是九斑獅鷲,為孫兒春獵時所得。」,說著,親手將遮布扯開,一見光,獅鷲立刻開始猛烈衝撞。

眾人被嚇一跳,唯有幾位武將,看的那是兩眼放光。只見此獸天生貴氣,獅身鷹首,背生雙翼,尾似鋼鞭,四肢粗壯有力,身上黃褐色毛髮隱隱發亮,首頸上白色長鬃整潔乾淨,更像是羽,雙目炯炯有神,各自上方有四點黑斑,以大小一字排開。更顯眼的是眉心,棱形黑斑呼之欲出,隱隱有金光交替閃耀。

「獅身鷹首獸本就難尋,多數人終其一生都未曾見過,曾聽聞鷹首黑斑代表開智情況,這九斑獅鷲,更是極品中的極品。」一位三品武將說道。

「你這孩子,嚇到太后怎麼辦!」戚貴妃立即喝斥。太后順了順氣,定神說道「譫知越來越勇武有加了,只是送我這龐然大物,我如何使得?」,四皇子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偷偷瞄了一眼郁清河「拴在門口看門也好。」,語畢,逗得眾人哄堂大笑。

回歸座位,四皇子輕泯一口酒,半天才肯咽下,經這麼一鬧,水已經徹底攪渾,看熱鬧的,總不嫌事大。

輪到七皇子,他向姜涼看了一眼,姜涼捧著錦盒上前,剛一打開,丹香便飄滿整個大殿,只是聞一口,便已沁人心脾。

「孫兒賀禮本是一株萬年玉龍雪參,誰知半路出了意外,幸得仙人相助,這才得以補救,成此一丹。」七皇子平淡地說著,眾人臉色怪異,盒中竟是三枚丹藥。

感覺大事不妙,秦柱子看向沈崇陽,他已趴在桌子上熟睡。心慌之下,盤坐著的身子如同青蟲,身體極難舒展,顧不得端莊,秦柱子扭動身姿,一腳將沈崇陽踹了起來。

七皇子略顯尷尬,正欲解釋,沈崇陽帶著些許懵意「追姜涼可有進展?」,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傳過每個人耳畔。

姜涼臉皮子一下紅到了脖子根,捧著丹藥,進退兩難,七皇子徹底愣住,局勢忽然間微妙起來。

壽誕上最有看頭的,便是這八子爭寵,現在,明面上,仙家子弟當屬三皇子勢力,姜涼,屬七皇子麾下,難道,是兩位皇子聯手?那四皇子剛才做的鋪墊,又是為何?這,有些解釋不通啊。就連四皇子自己也在想著,自己的計劃,是否得當。

「兒女情長,當屬正常。」也只有三皇子最為清醒。七皇子也連忙解釋「是我記錯了,丹藥本就是三顆。」

也總算過去,姜涼惡狠狠地瞪了秦柱子一眼,獻上丹藥,歸於座次。秦柱子背後發寒,急忙小聲問道「怎麼回事!」,「本來打算給他們一顆,你我再留一顆,誰知走得匆忙……」沈崇陽反駁著,可……解釋不清了。

九皇子獻出春山富居圖,出自名家之手,也算得上是鳳毛麟角,輪到十三皇子,卻被忽然站起的寧妃打斷。

寧妃氣色看起來極為不好,臉色煞白,嘴唇些許乾裂,為維持儀容,強忍著咳嗽。「寧妃這是怎麼了,染上了風寒就不要出來了,萬一傳給太后……」安貴妃一聲冷笑,語氣刁酸刻薄,絲毫沒有同情。

也難怪,後宮中就數她最勢弱,本是中檢司的女兒,入宮中做了半輩子嬪,喜有一子,憑著母憑子貴,這才得以為妃。

「打攪了。」寧妃弓腰致歉「我兒長年鎮守東域,有心盡孝,卻沒個時間,這才托我將此旗呈上,聊表心意。」

說著,一面血跡斑斑的旗子被婢女展開。「你安的什麼心,不知道太后壽誕,遇血犯沖嗎?」安貴妃又欺身上前,險些將寧妃推倒。

「那是我兒的血。」寧妃透露著無奈「他只是想告訴皇上太后,有他在,東域盡可放心。」

突然間嚴肅了起來,太后喃喃道「此乃大禮。」,「青檀,替我收了。」太后語氣高昂起來。

一番奉承,壽誕繼續,與這幾位皇子相比,其餘皇子的壽禮便顯得輕輕無奇。四皇子先前的一句話,註定是要三皇子壓軸。

「三哥這是心疼了?」三皇子遲遲未動,四皇子將他徹底拉往明處。搖了搖頭,婢女將紅楓呈物架擺正,九龍杯被上侍捧上殿前,比尋常杯盞大了一圈,琥珀棕色,九龍環杯,盡展雄姿,彷彿整座大殿,都多了幾分光亮,並無呈盤紅綢,顯得十分隨意,眾人立即熱議。

三皇子起身走至殿前中央,先向太後行了一禮轉身說道「宮中可有白水?」,侍婢呈以花瑙銀壺。

「重寶置於身前,方知震撼,三哥別再賣關子了。」四皇子停下酒樽。三皇子在此刻卻顯得慎重,走至呈物台前,雙手拿壺,水似銀蛇瀉入九龍杯。

退後兩步,異變重生,殿內空曠,更給了九龍奔騰之垣,龍聲高昂,伴著酒香升騰。「此乃九龍杯,能使白水成酒。」三皇子淡淡開口。

滿殿皆沸,此物莫不是天上應有?一重天上,仙家門址也不曾見過。那裡是稀世珍寶,稱之為曠世神物也絲毫不為過。

「集此物,花了不少心思吧。」太后淡淡開口,三皇子最不討喜。「為博太后一笑。」三皇子再次行禮。

「行了,既是我之壽誕,此美酒,大家共飲。」太后發話,眾人謝恩「謝太后典賜。」,由此,三皇子成了斟酒侍童,任誰都高興不起來。

四皇子率先上前,美酒入盞「回頭上我宮中飲酒。」,三皇子並未吭聲。皇帝回身看了太后一眼,太后視而不見。朝中大臣倒是給了幾分面子,但也只是將杯盞放的很低。

十三皇子滿腹心事,揣手入袖,摸向一塊上品水種美璧,雕九翎青鳳,白可透光,溫潤如膚。

白秋等人上前討酒,鶴守長老突然向太后拜下,行仙家之禮「仙門至此,卻未備薄禮,慚愧慚愧。」

「仙門至此,已是莫大榮幸,怎敢再貪重禮。」太后笑了笑,先皇在時,鶴守已是釗越上卿。

「太后稍等片刻。」說著,暖風熏殿,鶴守已經飛身出殿。三皇子鬆開美璧,已然錯失獻寶良機。

眾人詫異,一時忘了樽中美酒。「仙人送寶,又是何等奇景,不如等仙人歸來如何?」二皇子突然開口,眾人這才恢復如常。

一刻鐘,殿外傳音猶如大濤洪鐘「可否請太后移步殿外。」,鶴守歸來,眾人好奇難掩,只等太后發話。

殿外,數十丈白鶴靈體自空中盤旋,背上青石老松蒼翠欲滴,不知是從哪兒削去的山巔。鶴守俯衝而下,山巔佔據大半空場,惹眾人驚呼。

白鶴化形,出現在眾人面前「此乃南山不老松,有考證稱,與釗越國同壽,今日,贈與太后,以作壽禮。」,眾人讚歎連連,稱大神通。

皇帝輕嘆道「仙門尊崇自然之道,不老松生於大疆,移植於此,不是壞了自然道法?」,鶴守一聽,猶豫片刻,急忙拜下「道法真理,慚愧慚愧。」

「禮確實重了,老身怎敢與釗越同壽。」太后喃喃道。

重新歸於殿中,歌舞昇平,這壽誕宴會,卻是失了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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