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陳茶此刻最想揪著燕樂恩的衣領罵：「是你把人引到百香樓來的？！」

看來一定要把燕樂恩收入敗家陣營，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不過當務之急是把剩下的一千多兩敗出去，陳茶伸出一隻手在犯花痴的小桃面前晃了兩下，道：「走吧。」

「哦哦……去哪兒呀？」

「錢賬房的私人鐵匠鋪。」

半刻鐘后。

兩人在一間屋子前停下腳步。

「確定是這兒？」

兩人仰頭望著眼前三層高的小閣樓，烏紋雕磚大氣古樸，牌匾上龍飛鳳舞地寫著三個字——「千機閣」。

這是鐵匠鋪？

說它是某個朝廷退休老頭隱居的地方陳茶都信。

小桃睜大了眼睛，「可……錢賬房告訴我就在這裡啊！」

「又……看著好像不像……」小桃猶豫道。

兩人正說著話，迎面走來身長八尺的壯漢，絡腮鬍子一開口就是碴子味，「你們兩個小妞擋著爺道了！爺急著辦事，還不滾一邊去！」

「你這人怎麼一點道理不講，這路這麼寬，憑什麼是我們擋著你道？」小桃皺起秀眉，道。

「嚯！」絡腮鬍子喝道：「江湖上誰拳頭大誰就是老大，至於道理……」

絡腮鬍子從鼻腔里哼出氣來，「小娘們才講道理！」

說完不屑地看了眼兩人，嗤道：「臉長得好看頂屁用，出來還不是勾引男人！」

小桃氣得柳眉倒豎，「本姑娘需要勾引你？也不好好看看自己長什麼樣，你可知在你面前的是……」

陳茶咳嗽一聲止住小桃的話，抬起眼皮瞥眼絡腮鬍子，不咸不淡道：「總是有人明明那麼普通卻那麼自信。」

「怎麼？」絡腮鬍子道：「就算面前的是公主，老子還是這句話！」

「咦，公主你怎麼過來了？」

錢賬房哼著小曲剛從千機樓出來，招呼道。

「哼，還真當自己是公主呢……什麼公主？」絡腮鬍子臉色忽然一變。

錢賬房瞅了眼絡腮鬍子，一副看傻叉的眼神，「安平公主你不認識？村裡剛通路？」

說完從袖子里掏出一個暗紅的吊牌，在絡腮鬍子面前晃了兩下，「這你總該認識吧！」

絡腮鬍子瞳孔猛縮，叫道：「你你你……是千機閣的閣主？！」

錢賬房適時地擺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不說話。

陳茶瞅著胖墩挺著肚子一臉高深的模樣，頗有興緻地挑了下眉。

胖墩修鍊得可以啊！擺起架子來居然還挺像那麼回事。

絡腮鬍子抬眼看了眼錢賬房，又看了一眼陳茶，見勢不對趕緊道：「在下天王派陳二腿，有眼不識泰山頂撞了安平公主，還請公主饒恕！」

京城漸漸入秋了，這天是越來越冷了。

陳茶想著回去得讓小桃把暖手枕套翻出來，於是薄唇輕啟，清晰地吐出四個字來：「天——涼——王——破。」

絡腮鬍子二丈摸不著頭腦，一時分不清少女這話是原諒了還是沒原諒。

「天王派……」錢賬房眼珠子咕嚕轉了兩圈，然後恍然大悟，清了清嗓子問絡腮鬍子，道：「你，今天來有什麼事？」

絡腮鬍子一看錢賬房主動提起，不由大喜過望，急忙道：「閣主大人，我們天王派想要從千機閣里定製兩百架千機弩，價格好商量！」

「哦……」錢賬房敷衍地應了聲，道：「不行。」

「啊？！」絡腮鬍子一聽卻急了，趕忙補充道：「是兩百個太多了？一百個也成！不行的話，五十也成啊！」

「倒不是數量的原因。」錢賬房道。

絡腮鬍子一狠心，道：「我們天王派雖不是什麼名門大派，但在江湖上也是報的出名號的一宗，只要閣主您今兒個同意，別說是一百兩金子，就是一千兩，我們也能拿出來。實在是急著要用，還請閣主手裡通融通融。」

錢賬房聽到「一千兩」時，綠豆小眼閃了閃，但還是異常堅決地搖頭道：「不是錢的原因，這筆生意，我千機閣不會做的。」

「憑什麼追風派能定製八十架千機弩，我天王派就不成！」絡腮鬍子一聽生意做不成，頓時急道。

錢賬房背著手，踱步道：「不想做就是不想做，哪有那麼多為什麼，而且以後，只要是天王派的訂單，我千機閣一律不收。

「公主，你看這個安排可還滿意？」錢賬房說完后，胖臉上揚起熟悉的微笑，殷勤道。

錢賬房宛如川劇變臉，前一秒還義正言辭，后一秒就樂呵呵地狗腿起來。陳茶忍不住抽了下眼角。

絡腮鬍子氣得胸膛起起伏伏，口不擇言道：「千機閣竟然是朝堂走狗，我陳二腿今天就要為民除害！」

說完一個箭步猛撲上來，直逼少女咽喉。

「公主小心——」小桃驚叫道。

話音未落，絡腮鬍子竟轟然倒地，濺起飛揚的塵土。

仔細一看，絡腮鬍子的手筋腳筋處分別被鋒利短箭死死釘住，正咕嚕嚕地往外冒血。

「總有人不知死活地想要在千機閣前動手，一點規矩都不懂，傷到了安平公主，八個腦袋也不夠你掉的。」錢賬房收起袖子里的千機弩，撅著腦袋道。

陳茶驚嘆地給錢賬房比個贊，沒想到就在瞬間，胖墩小短腿一個寸步，身形一晃，擋在她面前。

絡腮鬍子疼得額頭直冒冷汗，什麼也顧不得了，哀求道：「公主殿下，閣主大人，你們大人不記小人過，小人家世貧寒，還有八十歲的老母要養……」

陳茶臉上露出微笑，道：「本宮喜歡講道理——」

絡腮鬍子一喜，劫後餘生道：「是是是……」

「但只和人講道理。」陳茶話鋒一轉，補充道:「你不算。」

絡腮鬍子正被釘在地上不能動彈：「……」

他看到之前和他叫板的粉色裙子小妞兩步做一步氣勢洶洶地走過來，叉腰惡狠狠地罵道：「呸，你完了！你們天王派完了！」說完仍然不解氣，對準他冒血的傷口又狠狠踹了兩腳。

然後提著裙子噠噠地跑回去，紅著眼眶，小心翼翼問道：「公主，您沒傷到哪兒吧？」

「小桃姐，你放心好了，我在那龜孫子動手時就打開了千機弩！公主若是多掉了一根頭髮，我第一個把他薅成禿子。」

他聽到千機閣的胖閣主拍著胸脯說。

他看到紅衣少女親昵地揉了揉粉裙小妞的腦袋，聲音溫柔地能滴出水來：「我沒事，小桃也嚇到了吧，別怕哈~~」

絡腮鬍子在地上掙扎兩下不能動彈，心裡一萬匹草泥馬呼嘯而過。

到底誰才是受傷的那個？

解決完絡腮鬍子，三人進千機閣。

和想象的有點不同，裡面極為寬敞，沒有多餘的桌椅擺件，整個一面牆上掛著各式各樣的兵器，隱隱約約還能聽見器械擊打的哐當聲。

「公主，這便是小的上次說的鐵匠鋪！」錢賬房看到這些兵器，胖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彷彿在介紹自家孩子。

陳茶打量一圈屋內，半是驚嘆半是疑惑，道：「四百兩能買下個這麼大的玩意兒？」

錢賬房嘿嘿一笑，道：「毛坯房不值錢的，而且小的還找到熟人打折，畢竟能省就省嘛。」

陳茶瞧著胖墩的燦爛笑容，嘴上誇著胖墩，心裡卻肉痛地滴血。

省啥啊！她巴不得多敗點錢進去。

但看胖墩滿臉驕傲的模樣……算了……她仔細瞧了牆上排列著的兵器，倒是覺得新奇，道：「這些款式似乎與平常所見不同。」

錢賬房一聽這話來勁了，豎起大拇指誇道：「公主真是火眼金睛，這些大多是改良版的，還有一些是咱們千機閣的兵器師自己打造出的。」

他掏出袖子里的弩，寶貝似摸了摸，道：「此弩名為千機弩，射程可達八百米，命中率可達到百分之九十，而且殺傷力大，可數箭齊射，剛剛小的還是太仁慈，畢竟見血太多不吉利。否則陳二腿此刻早已涼透了。」

倒在地上的陳二腿若是聽到這話，怕是氣得要從地上爬起來。

陳茶雖然對兵器不甚了解，但聽上去就不明覺厲。於是讚歎道：「設計出這弩的人真是個奇才！」

錢賬房忽然嘆了口氣。

「怎麼了？」陳茶微愣道。

「其實是……」錢賬房頓了良久，道：「公主隨我看看便曉得了。」

說完錢賬房領著著陳茶徑直往隔間里走，越是走近，哐哐的砸鐵聲越發清晰入耳。

隔間是四五個穿著深色短打的男子在忙活。

有老有少，白髮蒼蒼的那個正在燒鐵，露出的膀子是肌肉緊實，塊塊分明，暴起的青筋讓人感到暗藏的力量。看起來最小的那個臉黑乎乎的，正趴在桌板上寫寫畫畫，可能還不過十五，又瘦又小，不禁讓人懷疑他舉起鐵鎚時會不會被壓折腰。

但是他的眼神又是那麼明亮，時而蹙眉時而微笑，彷彿外界的紛擾是非都離他很遠很遠。

「這孩子……」

陳茶心裡一緊，忍不住問道。

「是『他』做出的千機弩，」錢賬房的語氣半是驕傲半是遺憾，「『他』是我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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