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錢賬房朝小姑娘招了招手。

小姑娘露出明媚的笑來，跑出來脆生生喊道：「二叔你怎麼來了？」

半點不怕生，歪頭打量著紅衣少女，道：「這位姐姐是……」

陳茶摸摸小姑娘的頭，道：「一個平平無奇的敗家女罷了。」

小姑娘頭髮扎得很高，臉被煙灰熏得黑乎乎，和脖子不是一個色號，一雙麋鹿般的眼睛乾淨又亮堂。

看起來像個假小子，但笑起來肯定是個小姑娘。

「小姐姐好～」小姑娘露出兩個黑色的小酒窩道，然後自報家門，「我叫錢小綠，喊我小綠就好啦！」

「小綠今年幾歲呀？」看到小姑娘甜甜的笑，陳茶心情忽然好很多，不知道她和小紅有什麼關係？

「這個是秘密，不能說喲！」錢小綠眨巴著眼睛，搖頭道。

雖然嘴上說著拒絕的話，卻不會讓人不舒服，陳茶想了想，可能怪小姑娘的笑容太可愛了。

「那就默認你比我小哦，」陳茶揉了下小綠的臉蛋，不出意外摸一手的灰，頓時哭笑不得，「你來這裡幹嘛啊？小臉都黑了。」

「我要和師傅們學習造兵器！」錢小綠仰著頭，握著小拳頭堅定道：「我一定要成為東洲大陸最厲害的器械師！」

「小綠真有志氣！」陳茶看著錢小綠髮誓的模樣，和當時的錢賬房也不能說毫無干係，只能說一模一樣。

「謝謝小姐姐！」錢小綠揚起笑來，像是想起來什麼，自言自語道：「若是……阿爹阿娘也能像小姐姐這麼支持我……該多好啊……」

看著錢小綠忽然暗淡下的眸光，陳茶心疼地揉揉她的腦袋，「他們也是捨不得你吃苦。」

誰願意看到自家孩子整天灰頭土臉地窩在打鐵鋪子上，還是個嬌弱的像花一樣的小姑娘。

別說是錢小綠的爹娘，陳茶也捨不得。

「誰說不是呢，」錢賬房附和道：「我看這孩子多少有點叛逆……這行哪裡是姑娘家乾的活？若非她當時死纏爛打地硬磨，我怎麼也不會讓她跟過來！」

「哼，才不是呢，」錢小綠撅起嘴，道：「是因為我看到二叔偷偷給李嬸……」

「哎哎哎～小姑奶奶！」錢賬房一聽就慌了，連忙道歉道：「是我求你過來的還不行嘛！」

錢小綠這才滿意地拍手，「我得進去接著畫圖了，小姐姐下次見呀！」

說完便連蹦帶跳地跑回去了。

陳茶和小姑娘揮揮手，然後微笑著偏頭望向胖墩，「有什麼話是本宮不能聽的，嗯？」

然後陳茶就看到，自詡臉皮厚的錢賬房居然……臉紅了！

她餘光瞥見身旁的小桃默默挺直腰板，眼神里閃爍著熊熊八卦之火。

錢賬房背過身咳嗽兩聲掩飾尷尬，然後生硬地轉移話題道：「公主今天來有什麼事情嗎？」

小樣，有小桃在，就沒有挖不到的瓜。

陳茶也不逼他，順著話頭道：「千機閣這些日子盈利收支如何？」

「虧了不少錢，」錢賬房鬆了一口氣，然後趕緊補充道：「主要是材料太燒錢了。」

陳茶聽到「虧錢」這兩字，頓時感覺頭不疼了，看胖墩的背後彷彿圍繞著耀眼的聖光。在百香樓計劃不幸夭折后，終於——她迎來了第一個實打實的敗家產業！

錢賬房趕在系統結算前，伸出他的胖手，推了任務的最後一把！

在這一刻陳茶心中，世上最耀眼的兩種光芒，一種是千機閣燒紅的鐵砧子，一種是錢賬房努力敗家的模樣。

她感激地拍了下錢賬房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好好乾！」

剩下的一千八百兩金子都靠這個鋪子了。

錢賬房一臉受寵若驚，道：「放心吧公主，小的不敢辜負公主的栽培！千機閣在江湖上已經積累了一些名氣，因為數量實在有限才沒有打開市場，但小的相信，總有一天它會名震江湖！」

人要善於總結才能走得遠。

陳茶就非常喜歡總結，經歷過百香樓的失敗，她得出一套敗家經驗。

第一條經驗是找出失敗的關鍵原因，然後從源頭上解決它。

在陳茶看來，百香樓輸就輸在名聲太過。所以千機閣一定要吸取教訓，若其兵器大批量投入湧入市場，以千機閣兵器的質量和製造的新奇巧技，必然名聲大漲，到時候回本不過是一兩個大門派訂單的功夫。

於是陳茶道：「材料不夠可以買，人手不夠可以加，但數量……絕對不能多。」

錢賬房摸著腦袋問道：「為什麼？」

「嗯……」陳茶把玩著鐲子，忽悠道：「你覺得武器最重要的是什麼？」

「品質？工藝？」錢賬房想了一會道。

「錯！」陳茶搖頭，目光飄向遠處，一臉深沉道：「是逼格。」

錢賬房：「……哈？」

陳茶沒和胖墩兜圈子，道：「江湖上最有名的兵器是什麼？」

「自然是青雲劍。」錢賬房脫口而出。

「青雲劍為什麼出名？」陳茶追問道：「是劍有多鋒利還是鍛造得如何精巧？」

錢賬房沉默了。

因為都不是……根本沒有人見過青雲劍。

只是伴隨著一代又一代的傳奇，青雲劍便成了俠客口中最理想的劍。

相傳青雲劍百年一出，劍長三尺一寸，通身碧綠透亮宛如翡翠，見血封喉，血不沾劍，屬劍中聖品。

所以……這才是作為兵器的逼格嗎？

錢賬房若有所思地想到。

「武器沒有優劣之分，只有合不合適。」陳茶一直關注著胖墩臉上的神情，見他似有動搖，於是再接再厲道：「武器最終歸宿都是人。」

這是敗家經驗第二條，重用敗家人才，利用一切機會向他灌輸敗家有理的想法。

百香樓失敗在很大程度上是沒有和王昊串通……不是，溝通好敗家理念。導致王昊沒有看清局勢，被金錢蒙蔽了雙眼！

不過她既然提醒了胖墩，胖墩這裡照理不會出岔子。

「公主的意思……我懂了！」錢賬房忽然露出茅塞頓開的表情，神采奕奕道。

物以稀為貴，只有飢餓營銷，才能顯出千機閣的檔次！千機閣的武器逼格上去了，名氣上去了，價格自然也上去了。

簡直一箭三雕，公主不愧是公主！

「你晚上回去到府里領兩千兩，把千機閣裡面再休整休整，還有多招些人進來，不夠的材料儘管買。」陳茶囑託道。

錢賬房一疊聲地應下，然後問道：「公主，還有什麼吩咐的嗎？」

「哦……差點忘了，」被胖墩一提醒，陳茶倒是想起來了，「落雁居，沉魚坊和平安鏢局，最近有什麼動靜嗎？」

這是敗家經驗的第三條，時刻關注著產業動態變化，掌握第一手信息，將一切賺錢苗頭掐死在襁褓中。

錢賬房撓著腦袋，含糊道：「小的感覺很正常啊！」

不過是沉魚坊的姑娘們最近被請表演的次數多了點，鏢局的生意多了點，因為要辦創作大會，來落雁居的客人也多了點。

但在公主看來都不算什麼大事吧，錢賬房想了想，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說出來一點逼格都沒有，還是等到真正賺回本那天再和公主彙報吧。

到時候公主肯定很驚喜。

於是錢賬房瀟洒地甩了甩圓腦袋，非常肯定道：「沒動靜。」

錢賬房自以為領會到「逼格」這兩字的真正含義，和少女相視一笑，眼裡都透露著這波穩了的高興。

酉時，公主府。

終於等到結算的時間，陳茶閉上眼念叨了幾聲「佛祖保佑」，然後半是期待半是不安點開任務數值面板屏幕，熟悉的煙花特效后，彈出界面來。

【皇家敗家子系統

宿主：陳茶

剩餘壽命：98天

任務目標:100000（未完成）

計量單位:黃金

期限:17天

個人資產:-39898

固定資產:808080

已有技能：中級敗家子光環；敗家潛力值查勘

任務獎勵:滅國時間延遲40天，高級敗家子光環

任務懲罰:滅國時間加速80天

是否接受任務（是，否）】

陳茶看到任務的愣了足足半分鐘，覺得這次的佛祖不太靠譜。

她揉兩下眼睛，然後再次望向屏幕。

哦……沒看錯。

真當本宮不會算術？！

個人資產負數還能理解，但這個任務懲罰是幾個意思？如果17天後沒完成，豈不是只剩下一天時間？

有98天的時間不如多留心找找滅國隱患，總比每天憂心忡忡地擔心任務強。

陳茶稍作衡量后決定及時止損，於是抬手徑直戳往「否」。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道男聲——

「安平公主！」

陳茶聞言一驚，指尖稍微偏了點位置。

然後……最可怕的一幕發生了……系統自動確認，屏幕消失，敗家手鐲提示燈立刻亮起，「任務進度0%，剩餘時間16天23時59分59秒」。

陳茶手僵在半空還沒反應過來，系統一系列操作已經行雲流水般完成了。

陳茶不可置信地低頭看眼敗家鐲子，然後如墜冰窖，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擺出平生最甜蜜的笑容，問道：「系統，可以重選嗎？」

「機會只有一次。」系統的電子音仍然無情。

「系統～」陳茶企圖討好道。

「撒嬌無效。」系統冷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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