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剛與柔
阿修羅對藍若的鍛煉大致可以分為兩種。
第一種鍛煉，是為了訓練藍若對鬥氣的控制能力以及提升鬥氣的強度。
阿修羅曾這樣向藍若解釋鬥氣對武者的意義：「武者全身任何一部分都可以自由自在地調動靈子進行攻防，是一種為接近戰特化出來的靈者。」
「也就是說武者的全身都是『靈池』，武者的靈實際表現出來的形態就是鬥氣，鬥氣既可以用來攻擊，又可以用來防守，還可以用來強化身體素質，讓人擁有超越人類極限的肉體能力。是否能在戰鬥中合理調配並且有效地使用鬥氣體現了一個武者的戰鬥素養。」
由此可見，鬥氣乃武者的根本，力量的源泉，是重中之重。
武者的鬥氣和魔法師的魔力有著本源的不同，魔法師靈池中的靈是通過吸收大自然的靈子淬鍊而來，而武者的靈，則是從自身肉體的每一條肌肉、每一塊骨骼、甚至是每一個細胞之中提煉出來的，是生命自身的力量。
鬥氣無法像魔力一樣通過冥想提升，提升鬥氣大致有兩種途經，一是通過不斷消耗和重生以提升鬥氣的強度，二在身體中通過運行鬥氣流經四肢百骸，進行周天輪轉，以達到提煉鬥氣和淬鍊肉身的目的。
低階的靈者們大多只能進行小周天輪轉，據說，頂級的武者們還可以進行更大規模的周天輪轉，那時，鬥氣的量與質，以及提煉速度都會有飛躍性的提升。
而藍若的另一種鍛煉，是對於戰鬥技巧或者說是武技的訓練，所謂武技，可以說是一種為了讓武者能更高效，更快捷地戰勝對手而產生的「套路」，所謂四兩撥千斤也就是這個道理，同樣階位的兩個武者，如果武技有差距的話，強弱之分還是很明顯的。
藍若每天起早貪黑地在深雪裡行走，下盤越來越穩健，他一邊消耗鬥氣，一邊進行鬥氣的小周天輪轉，淬鍊提升鬥氣，不僅鬥氣愈發渾厚，而且對鬥氣的控制力也增強了。
此外，藍若每天還要和阿修羅對練，藍若使盡渾身解數進攻，而阿修羅雙手背在身後，不斷躲避藍若的攻擊，這種枯燥的戰鬥往往要持續數個小時，藍若從來沒有碰到過阿修羅。
但這也激發了藍若骨子裡的倔勁，他每天都一絲不苟地向阿修羅發起進攻，絲毫不感覺厭煩，每次對練后，他會靜坐許久，認認真真地消化吸收對練中得到的經驗。
晚上，藍若用冥想替代了睡眠，事實上，魔法師都很少睡覺，冥想也能起到很好的休息作用，冥想一晚以後，他神清氣爽，靈池暖融融的極為舒服，靈池裡的靈也厚重了一點。
藍若雖然白天都在鍛煉武技和鬥氣，但通過晚上的冥想，他的魔法修為確實在穩步提高，而且，在雪山裡心無旁騖地修行效果又要比在御靈院好上不少，藍若進步飛快。
四個月後，他的靈池裡的靈子氣團，已經達到了四階中段，而他全身遊走的鬥氣也像雨季的河流，越漲越高。
又過了一個月，藍若才終於領悟到阿修羅所說的「觀之眼」，漸漸能夠捕捉到阿修羅動作中細微的前兆了，終於，有一天，他在對練中觸碰到了阿修羅的衣角。
阿修羅淡淡地說：「比我預想的要稍微慢了一點，但不影響我的計劃，接下來，我要正式教你武道。」
「我的武道除卻一些雜學外，大體可以分為剛與柔，天地之道，剛柔互用，不可偏廢。這一剛一柔分別是全武化和柔纏勁。全武化是我融合百家的搏擊和殺人術自創出來的剛之道，柔纏勁是……我師傅教我的一種博大精深的柔之道。」
「全武化，勁短脆快，不拖泥帶水，」阿修羅「啪」地掰斷一根冰凌，「就像這樣乾脆，剛之道講究爆發力，同樣重量的火藥和木材擁有的能量差不多，但是極短時間內釋放全部能量的炸藥能形成強大的衝擊波和高溫，木材卻不行。破壞力的核心在於爆發。」
「所謂全武化，即是全身都可為武器，指可以成鉤、劍，指節，肘，膝這些堅硬突起的關節是槍，手臂和腿皆可為鞭，上臂和掌為盾，掌側為刀，刺拳為錘，腳踵可為戰斧，身體可為戰車，全身都可以成為「鎖」，封絕對方動作，必要時，額頭和牙齒也可以用。」
「無論是誰打誰，雙方都會痛，不同的是誰更痛點，用自己強的地方攻擊別人弱的地方正是關鍵。」
「過剛易折，柔纏勁即是輔助全武化的，講究使用巧勁，沾連粘隨，四兩撥千斤，柔勁綿綿不絕，能卸去甚至封絕對方的攻擊。」
「現在，你已經掌握了『觀之眼』，對於招式的學習事半功倍，我們對練，這次我不會光是躲閃了，我會用柔纏勁和全武化和你過招，你仔細觀察體會。」
藍若早已躍躍欲試，他向阿修羅微微躬身行禮，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手刀直切阿修羅胸口，同時觀察預測他的動作，然而，藍若根本沒有看清楚阿修羅做了什麼動作，就看見眼前的一切都旋轉起來……
藍若漂亮地凌空轉體一千零八十度，然後「啪」地一頭栽倒在地，半個頭都陷入鬆軟的雪中。
「誒……」他倒在地上呆若木雞地看著顛倒著的阿修羅，對自己是怎麼被摔倒的完全沒有頭緒。
「這就是柔纏勁，你的手刀屬於剛之道，柔可以把剛化為無形。」阿修羅微微笑道。
藍若苦笑了一下，只覺得越是學越覺得自己和阿修羅之間是有霄壤之別。
天氣轉暖，雪山的夏季來到，山頂上雲蒸霧涌，山腰和山腳的皚皚白雪開始消融，化為潺潺冰水，雲杉上傳來鶯啼，草甸在山下蔓延，雪山變得明媚多姿而且生機勃勃。
清澈見底的溪水淙淙流動，無數條溪流匯成大河奔涌到陡崖上，化為白銀巨瀑一落千丈，大陸上的百川都由此起源。
藍若每天學習柔纏勁和全武化，但是雪山裡的雪都開始消融，不能再在雪中練習鬥氣了，於是阿修羅把他帶到白銀巨瀑旁，瀑布下是一汪寒潭，阿修羅說道：「你踩水到那瀑布底下去。」
藍若還以為聽錯了，要跳進這種剛融化還漂著冰花的刺骨寒水裡？還要靠近那掛洪荒猛獸般的巨瀑？這真的會死人的吧。
然而阿修羅只是輕描淡寫地說：「我十五歲的時候，就已經能踩水頂住瀑布的衝擊力，打一千正拳了。」
藍若聞言，再也沒抱怨什麼，默默做了些準備運動，然後脫去衣服，一頭扎進水裡，進水的一瞬間，強烈的寒冷讓他頭疼欲裂，幾乎失去知覺。
他的眼前是一片深暗，什麼東西都看不見，過了幾秒鐘，他的身體漸漸適應了這種極寒，他竭盡全力地舞動四肢想擺出一個恰當的姿勢，但他的肌肉卻顫慄著完全不聽使喚。
「身體站立在水中，兩腳輪流踩蹬，兩手在胸前滑水。」阿修羅在一旁指導。
藍若在水中掙扎著，只覺得越來越冷，漸漸沉下去，他有些驚惶了，水浸沒了他的頭，寒水鑽進了他的嘴巴和鼻子。
這時，一股強大而溫暖的氣流裹住他的身體把他從水裡拉上了岸，藍若伏在地上咳出嗆進去的水，抬眼看見阿修羅身上的鬥氣居然幻化成了一隻青綠色的巨手，正是那隻巨手把藍若從水中撈了上來。
藍若在周圍的積雪裡打了個滾，積雪把身上的水吸幹了，他慢慢停止了顫抖。
「在水中就忘了鬥氣怎麼用了嗎，你要把鬥氣集中到腿上去踩水，瀑布是至柔之水的剛猛的一面，好好體會瀑布的衝擊對你的武道學習也很有幫助。」阿修羅說道，他作為老師十分嚴苛，一點也不會放水。
藍若點點頭，鬥氣在身體里運轉，身上暖和起來，蒸騰出一層白霧，他深吸一口氣，又跳下了水，這次，他把鬥氣聚集在腿上，身上也用微弱的鬥氣保護起來，抵禦寒氣侵襲。他按阿修羅說的方法踩水，慢慢向瀑布游去。
接近瀑布時，瀑布那雷鳴般的巨響震得他耳膜生疼，飛濺的水花水霧宛如一堵無形的牆讓他的行進更加艱難，瀑布的那種宛若千軍萬馬奔走的氣勢讓藍若有種本能的敬畏。
他一咬牙衝進了瀑布，剎時，水流如千萬枝銀箭挾著萬鈞之力直射而下，藍若一下子被砸到了深水，藍若只覺得周圍一片幽暗，一種莫名的恐懼襲上心頭，他毫無保留地釋放出鬥氣。
每一根肌肉，每一個臟器，每一根骨骼，全身儲存的鬥氣都被藍若壓榨出來，他逆著頭頂力道剛猛的瀑流踩水上浮。
藍若的鬥氣與大自然的偉力抗衡著，淬鍊著，變得更加強大，在對抗中，藍若對鬥氣的掌握也越來越細緻化。
阿修羅看見藍若能在瀑布的衝擊下不被壓入水中，微微地點了點頭。
直到後來，藍若才漸漸明白踏水承瀑這項修行的深意。
如果鬥氣是一爐火，而藍若的身體就爐子，承受瀑布的恐怖衝擊是為了強化肌體，但光有蠻力是不夠的，若不能控制好踏水的力度和頻率，就容易失去平衡，被瀑布衝進水中，簡而言之，強化肌體就是為了打造一個結實的爐子，而掌握踏水，才能控制爐中火勢，兩者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