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旅者

夜到天亮，客人都離開了，湯町結束了營業，變得十分安靜。

湯屋內，十七歲的瀧，蜷縮在被子里睡覺。

昨晚一晚的功夫，瀧一個人處理了三百多斤魚獲，不停的在魚料區去鱗解刨活魚。等忙到結束，瀧的手臂已經累到快舉不起來了。

回到房間休息后，疲憊至極的瀧倒頭就睡著了，沒超過三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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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

呼嚕聲不斷，睡在瀧旁邊的阿郎打著呼嚕。

除阿郎外，房間里還有十八個不同的呼嚕聲，在此起彼伏響著。蛙民一族睡覺喜歡打呼嚕，好在瀧早就習慣了，不受影響。

陽台的推拉門沒關死，柔柔的徐風吹了進來，如果有人透過門縫，就可以看到外面的天已經放晴了，雨海正慢慢消退，朵朵白雲正在碧藍透徹的天空嬉戲。

瀧的夢鄉，瀧做著一個奇怪的夢，眉頭皺的十分緊，額頭布滿細密的汗珠。瀧深陷在這個古怪的夢境里，猶如掉進泥潭一般，無法脫離。

「不！」

不知過去多久，瀧嘴裡發出聲音，終於從夢境里掙脫醒來。

他又做那個噩夢了，瀧夢到自己提著燈籠，在一個漆黑不見五指的環境里走著。

夢裡沒有東南西北之分，並且隨著瀧越走越久，各種各樣恐怖、讓人發寒的聲音從燈籠照不到的黑暗中發出，瀧能感覺到，黑暗中一道道侵略垂涎的目光...最後，燈籠慢慢熄滅，在燈光消失的一剎那，黑暗中的存在，齊齊撲了上來。

醒來后，瀧眼睛直直看著天花板。他不知道這個夢境到底映射了什麼，但是這個夢境已經纏了他好多年，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

緩了一會後，瀧悄悄爬起，睡不著的他，想去外面走走。

捲起鋪蓋，瀧躡手躡腳的將其放入柜子，然後輕輕拉開門，跨出房間。房間里，呼嚕聲依舊響的震天，沒有妖怪注意到瀧離開。

外界，陽光溫和不刺眼。

瀧踩著木屐，行走在寂靜的湯屋內。湯町不大，除了作為核心的大湯屋外，還有四條美食街，分別在湯屋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拱衛著湯屋。

走過紅色拱橋，瀧穿過湯婆婆布下的靈力結界。靈力結界看不到，摸不到，但每當有不好的髒東西闖入時，居住在湯屋頂層的湯婆婆，就會收到提醒。

瀧伸了個懶腰，掃視了一眼遠處天邊。原本一望無際的雨海已經退去很多了，一些地勢稍高的山丘，有大半個身子冒出在水面上。

「去花圃那看看吧。」

瀧做好決定，白天的湯町沒有妖怪走動，整個環境死靜死靜，他想去哪裡都沒人管，除了一些明令禁止和上鎖的地方外。

一路欣賞著美景，高天原沒有四季之分，這裡的氣候一直維持在春與夏之間，對神或人來說都是最為舒適的。

瀧走過狹小巷子，上台階，過橋，轉彎，奔跑....

花圃，這裡百花綻放，大片大片的花朵擁簇在一起野蠻生長著，遠觀嬌艷迷人。

走到到繡球花叢，瀧深吸一口氣，然後閉上眼，彎腰直接加速沖入進去，隨即，密不透風的枝葉打在瀧臉上，從他的耳旁刷刷刮過。

幾秒后，瀧從花叢中衝出來，他的身上、頭髮上都沾滿了葉子。瀧身後，原本茂盛的繡球花叢被他踩出一條羊腸小道，扭扭曲曲。

很快，奇異的一幕出現，剛剛被瀧所才踩壞的繡球花一個個慢慢豎立起，恍如時光倒流，恢復成原來的花叢模樣，羊腸小道消失。

「不論看多少次，都覺得很神奇。」望著這般變化，瀧感嘆了一句。

花圃所有的花，都好像被施加了法術，永遠保持著最美麗動人的樣子，不會凋謝，不會衰敗。即使像這樣被折斷，也會立即長出盛開。

瀧也是不久前，才偶然發現這個現象的。

轉過身，繡球花花叢后，是一片凸出的懸崖，懸崖邊上長著一顆歪脖子樹。歪脖樹生長良好，活脫脫像一把大傘，擋去一大片陽光。

瀧拍掉身上的髒東西，走到樹蔭下草地上躺著。

藍天白雲，夾雜著花香的輕風拂過瀧的身子，讓他不自覺放鬆身心。瀧因噩夢而積壓在心裡的情緒，一下子宣洩而空，整個人都輕飄了許多。

湯町之中，瀧最喜歡這個地方。

懸崖邊上沒有建築物遮擋，也沒人打擾，瀧從這裡可以看到極遠的地方，看到另一個黑點似的城鎮。總有一天，他要離開這裡，要去高天原其它地方看看。

時間一點點過去...

日暮時分，天邊出現紅霞，又到了要工作的時候。小睡一覺的瀧，醒來從花圃離開，匆匆往湯屋方向跑去。

花圃在湯屋西面，離湯屋不遠。瀧全力跑的話，大概只要幾分鐘就能跑到。

「那是誰？」

停下奔跑，瀧忽然看到一個陌生人影。一個人類模樣的少年走在空曠街道上，背著布包。與此同時，陌生少年也注意到了瀧，視線碰撞。

陡然，陌生少年朝瀧沖了過來。少年的身姿極為輕盈，瀧就感覺就像是面對一陣風，一眨眼功夫，少年就來到瀧的面前。

「你好，這裡是湯町么？」身影剎住，陌生少年的語氣透著高興，露出笑容。

「......」瀧還未反應過來，待看清少年的面容后，心裡下意識道：「這傢伙...這傢伙長得好俊秀，好像女人。」

「你好？」陌生少年見瀧遲遲不回答，又喊了一遍。

「是，這裡是湯町，你是...您是要泡湯嗎？」第二遍后，瀧終於反應了過來：「湯屋還沒開始營業，泡湯的話，還需要在等一會。」

「不，我不泡湯，我來找湯屋的湯婆婆。」搖了搖頭，少年解釋自己來意。

「湯婆婆？」瀧瞪大眼睛，聲音一下提高半茬，不住的再次打量起對面的少年，這傢伙要找湯婆婆幹嘛？

「你找湯婆婆做什麼？」

「我是一個旅者，來自遠方，我想找湯婆婆學習法術。」少年沒有絲毫隱瞞，很直接坦率的說出自己來意。

「法術？」

「你是湯町的人吧，如果你願意帶我去找湯婆婆，我會給你這個作為報酬。」說著，少年從懷裡掏出一些東西，在瀧面前攤開手。

「金子。」

十多顆金燦燦、瓜子大小的金子擺在瀧面前，誘惑著瀧。

瀧愣愣看著，還是第一次有金子離他這麼近，他在湯屋工作是沒有錢拿的，五十年工作契約，是湯屋庇護瀧的代價。瀧需要錢，如果有足夠的錢話，他甚至可以從湯婆婆那裡贖回自己的名字。

「你願意嗎，願意的話，這些金子都是你的報酬。」少年看著意動的瀧，笑了笑。

「我帶你去。」

空氣中閃過手的殘影，瀧一把將所有金子抓過，握緊在手心。拿了報酬，瀧看著少年道：「湯婆婆住在湯屋的最上一層閣樓，這個時候湯婆婆應該在裡面。」

此時，太陽已經落下了一半，天空正慢慢變黑。

視線回到少年身上，瀧認真繼續道：「接下來，我帶你去找湯婆婆的路上，我希望你不要隨意亂走，要時刻緊跟著我。」

「你放心，我一定緊跟著你。」見瀧答應，少年十分高興。

殘陽餘暉下，瀧和少年的影子被拉的極長，兩道影子渾然交錯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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