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關五娘

第21章 關五娘

隨著夕陽西下,暮色也漸漸的降臨了人世間。但船上的眾多大漢卻並沒有被這夜色所干擾,因為今兒是個不一樣的日子。

少女透過頭上蓋著的蓋頭仔細聆聽著外邊一群男人的喝酒賭錢時喊得號子,其中聲音最大的那個應該是自己的丈夫,不對,是那個將要成為自己丈夫的男人。聽著外邊那個將要成為自己男人的聲音,她的雙手時而緊緊扣在一起,時而鬆開卻又無處可放。這是每個女孩子成親之間都會經歷的過程,她是這樣覺得的。

她名叫殷五娘,村裡人都喚她做五娘,因為生得一副極好的面容,所以村裡人都認為她將來會嫁的一個極好的人家。但是不管她生得再好的面容,在家中都是飽受不公的那一個人,她的父親是個漁民,卻也是個賭徒,還是個酒瘋子。從小到大,五娘都是生活在父親的高壓之下,那個男人從來沒有給過自己好臉色,而五娘也一直這樣忍受著。這世間遭受不幸的人太多了,五娘總是這樣想,但是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呢?

終於,當父親欠下一大筆賭債的時候,他選擇將自己的女兒賣入紅樓。父親帶著自己的兩個兄弟將她按在地上,綁起她雙手的時候,她終於絕望了,她知道,自己恐怕是等不到那個苦日子的盡頭了。在父親想要綁住她的雙腳時,她終於知道反抗了。

她抬起了自己的左腳,踹翻了父親,在按住自己身體的兩個哥哥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掙開了,邁開步子跑出了家門。兩個哥哥根本不會想到,這個平時逆來順受的姑娘這次竟然敢反抗,他們面面相覷,而驚醒他們的卻是被五娘踹到在地上的父親,他歇斯底里的吼叫著,他也沒有想到,任由著自己打罵了十幾年的女兒這次竟然敢有這麼大膽子,無能的人面對外人的挑釁時總是會表現得畏畏縮縮,但是在面對自己身邊人的時候卻是會露出獠牙,容不得自己遭受半點侵犯。

她的兩個哥哥扯開步子,從家中追了出來,自己的老父親也跟在後面,他一邊破口大罵,一邊用眼睛四下搜尋著,想要找到趁手的物件。街坊鄰居都被驚動了,站在自己門口,看著這一幕。

但是,五娘終歸是個女人,怎麼跑得過兩個哥哥,在快到村口的時候,五娘被自己的哥哥撲倒在了地上,她掙扎著,滿是老繭的雙手向前扒拉著,她努力的想要掙脫。而這個時候自己的父親也趕了上來,他手裡提著一個扁擔,不知道是從哪個牆角抽出來的。他睜著憤怒的雙眼,將扁擔的尖角狠狠斬在了五娘扒拉的泥土的左手上,十指連心,五娘哀嚎的聲音頓時就降了下去,她將已經腫紫的左手縮回懷中,生怕它再遭受半點傷害。

」別打手別打手,人家看得見,打看不見的地方。「

哥哥叫喊著,提醒著已經失去理智的老父親。看似瘋狂了的老父親也反應了過來,這個女兒還要賣人的,打壞了可能還會被扣幾個錢。於是他再度提起扁擔,舉過自己的頭頂,狠狠地將扁擔拍在了五娘的屁股上,這一下,可是用上了十足的力氣,五娘終於嚎了出來。兩個哥哥站在旁邊,雙手環胸看著老父親對自己妹妹的痛打。終於,父親被烈酒掏空了身子的身體似乎累了,再難將扁擔舉過自己的頭頂,每打一次還要拄著扁擔休息一會,稍微小一點的哥哥瞧見了父親的窘相,他上前從父親手中拿過了扁擔。他並不是想讓父親罷手,他是想要代替父親,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好歹的妹妹。

」住手!「

在哥哥剛剛舉起扁擔,想要拍下時,從對面的小山上傳來了一道聲音,他阻止了哥哥的動作。他看向了對面的小山坡,想要找出說出這句話的人。只是當他的眼睛剛剛聚焦到那個人身上時,他是一動也不敢動了。對面那個人赤裸著上身,古銅色的肌膚很容易就讓人看出來他是常年在水上討生活的人,看上去似乎和一般的漁民無二,除了他腰間掛著的又扁又寬的扁刀。這種武器在岸上的殺傷力不大,但是下了水,在水中搏鬥的人都會對這種武器很恐懼。它們不長,嘴巴就可以銜住,它們不粗,水中揮舞起來快如閃電,它們不硬,在水中猶如游蛇。生活在流州海邊的人都知道,流州除了鹽業和漕運業發達外,還盛產一種東西,那就是海匪,而對面的那一群人,從他們腰間的武器很明顯就就可以判斷出他們是海匪。

為首的人走近了村口,看著蹲在地上的老頭和站在一旁的兩個男人,當然還有趴在地上死活不知的五娘。

」為什麼打她?「

」好漢爺,她是我女兒,不聽話,我做爹的沒辦法才動的手。「

剛剛動手痛打五娘的老頭此刻卻裝作一副大善人的模樣,他向為首的海匪開口說道,似乎自己才是收到委屈的一方。看上去已經三十多的海匪似乎半信半疑,他想要說什麼卻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口。女人在這個世界上生來似乎就是該遭受磨難的生物,自己也是看到快要出人命了才站出來阻攔一下,既然是人家的女兒,那就更不需要自己站出來濫做好人了,反正人家的女兒該死該活都是當爹的一句話。他邁動步子,轉過身想要離開這兒,但他的耳朵似乎聽見了一些細微的聲音,他四周看了看,最終確定了聲音是地上的女人傳出來的,他蹲了下來,將耳朵靠近了那個女人,想要努力地聽清楚她在說什麼。

」帶我走......「

男人聽清了五娘的話后,沉默了一會,他站起身,天下受苦受難的人多了去了,自己也是其中一個,一個居無定所的海匪怎麼能隨身帶著一個女人呢?只是當他邁開步子時才發現,那女人的左手已經緊緊拉住了自己的褲袖,他回過頭朝地上看去,淚眼婆娑的五娘用盡了她全身的最後一點力氣,朝著那個男人喊道」帶我走!「

他抱著五娘,不再去看身後正在數錢的父子三人。他不知道為什麼要帶上這個女人,不會是因為可憐,自己見過的可憐人多了,而且大海上的霸主,是不會擁有憐憫這樣的情緒的。他在心底暗暗想著,或許是因為那個女人剛才哭喊的樣子像極了當年的自己吧。

他叫關連山,雖然名字里有個山字,但是他大半生都是漂泊在海上。他出生在官宦之家,爺爺的官很大,當年乃是流州一州之地的父母官,風光無比。但終歸還是樹大招風,因為觸及到了定海候林家在流州的利益,他爺爺在官場上被人陷害,得了一個滿門抄斬。只有他一個不到七歲的娃娃,躲在糞坑裡,才逃過了一劫。

當年餓了兩天,奄奄一息的他跪在人來人往的市港,祈求著能有人把他帶走,就算是為奴為婢,他也願意,他想要活下去。他看著每一個來往的人,他在心裡默念「帶我走,帶我走」。但是從早到晚,也沒有人願意將他帶走。終於在他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一個老海匪帶走了他。從那時起,他就開始做起了不一樣的生意,從一開始的十文錢殺一個人,到後來的百文.千文。直到現在,他的項上人頭可以值得上萬兩黃金。因為,他繼承了那個老海匪的位子,他是南海所有海匪供奉的對象。如果說,坐在天京城裡的那位是陸地上的皇帝,那麼他就是海上的皇帝。

等到外邊氣氛漸漸淡了下來,關連山悄悄地走進船艙,坐在了五娘身邊。而五娘也被突如其來的關連山嚇了一顫,兩隻小手纏得更緊了。關連山也有些緊張,這麼多年來,他只會殺人,哪裡經歷過這種場面。雖然從外表看上去他已經三十多了,但實際上,他今年才只有二十八。他顫著雙手,小心翼翼地揭開五娘頭頂上的蓋頭,這種緊張的感覺不亞於人生中第一次殺人的感覺,他在心裡想著,但很快又在心裡「呸呸」了兩聲,這個時候想起那些事多不吉利。

被掀開蓋頭的五娘根本不敢去看關連山,而關連山這個時候也停下了動作,他腦袋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後面該如何去做。忽然,關連山好像想到了些什麼,他伸出手,挑起五娘的下巴,將她的臉對著自己。這是自己船上那些常年流連紅樓的好漢互相交流經驗的時候他從一旁聽到的。他又想到,把那些對付紅樓姑娘的經驗用來對付五娘這種良家姑娘,會不會有些不太合適。但五娘哪懂得什麼,她的臉漸漸地紅了,南方姑娘的臉很容易就紅了,她睜大的雙眼在此刻燭火的照映下,顯得格外明亮。她囁嚅著小嘴,似乎是想要說什麼,但是關連山再也忍不住了,這個時候他男人的獸性被完全的激發了,他撲到了五娘。

五娘看著正在撕扯自己衣衫的關連山,她閉上了雙眼。嘴角微微帶上了一絲笑容。就這樣吧,海匪又怎麼樣?居無定所又怎麼樣?她跟定這個男人了,他是自己的男人,他是自己的英雄。

今夜之後,她,以後的名字便叫做關五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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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中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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