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表兄妹
「先生們，請坐。」蘭登打開酒櫃，取出三個敞口玻璃杯子和一瓶不知名的洋酒，倒了兩杯，遞給郭運輝和劉光明，「幸虧我的索菲亞不在，否則驚嚇了她，我不會饒過你們的。」
郭運輝和劉光明端著酒杯，不知所措，訕訕地在沙發上坐下。
「你們不必拘束。」蘭登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你們破門而入的時候，我懷疑是我的商業對手不講規矩，你們就是他們雇來的殺手。不過你們隨後的舉動，打消了我的判斷。世界上不可能有你們這麼不專業的殺手的。」
「蘭登先生，」郭運輝道：「我們真是來……借槍的。」
劉光明忙介面道：「如果你不借，那就算了。我們走吧，家裡的花花草草還要澆水呢。」
「借。為什麼不借？」蘭登道：「我們英國人可都是慷慨的紳士啊。」
「你是紳士。」劉光明恭維道：「你當然是慷慨的紳士。」
「不是所有洋人都是紳士。」郭運輝撇嘴道。
蘭登走到二人對面坐下，道：「你們喜歡，或者說恨……英國人嗎？」
「談不上喜歡，」郭運輝道：「也談不上恨。」
「你應該說的是實話。」蘭登道：「但是有很多中國人是仇恨英國人的。他們不但恨英國人，還恨法國，葡萄牙，日本，美國等等所有外國人。因為他們認為外國人到中國，就是來欺侮你們的。」
「難道不是。」郭運輝的印象中，外國人到中國就沒好事。
「不是不是。」蘭登道：「我們到中國來，開始的目的都是做生意。然後，我們發現，中國實在太弱了，掠奪比經商成本更低，所以……所以歸根結底，是你們的國家太弱了。」
「我們會強大起來的。」郭運輝狠狠地道。
「說實話，我喜歡中國。這裡的人勤勞善良，有博大精深的文化，我喜歡經商，不喜歡掠奪，經商賺的已經夠了，我不是個貪心不足的人。」蘭登緩緩道：「我看到你們內戰不休，也深感痛心，」
郭運輝聽得出蘭登說的是真心話。儘管他臉頰上挨了蘭登一節勾拳，也不由開始有點喜歡這個高大魁梧的英國佬了。
「我看到了你，就更加喜歡這個國家了。」蘭登取下手槍，連槍套一起放在郭運輝面前，「送給你，中國青年。」
郭運輝拿起手槍，喜不自禁，由衷道：「謝謝你，蘭登先生。」
「這是一把美國雷明頓武器公司生產的勃郎寧M1910手槍，你們懂槍的人喜歡叫它『花口擼子』。在中國應該還不多見。」蘭登得意地道。
隨後，他簡單地講解和演示了花口擼子的使用和保養方法。
他遞給郭運輝一張名片，道：「我叫羅伯特.蘭登，遠東洋行經理，如果有需要，可以直接找我。我很願意和你們成為朋友。」
「我們已經是朋友了。」郭運輝認真地道：「我叫郭運輝，他叫劉光明。」
劉光明放下酒杯站起，道：「蘭登先生，我們要走了。打擾了，再見。」
郭運輝也道聲再見，便和劉光明出門而去。
在走廊上，郭運輝脫下外衣，把帶槍套的勃郎寧M1910手槍斜挎在肋下。不能不說，這美國手槍做工就是好，連槍套都是小牛皮製作的。然後，他穿好外衣，這樣不認真觀察，根本看不出他身上有槍。
劉光明滿眼都是羨慕之色。
「娘的，連槍套上都雕花，難怪叫做花口擼子。」郭運輝得意洋洋。
其實勃郎寧M1910手槍之所以俗稱花口擼子，跟槍套上的壓花沒有半毛錢的關係。為了便於拆裝，勃郎寧M1910手槍的套筒槍口部位鏤刻有一圈防滑的滾花，看上去很漂亮，所以被稱為花口擼子。
兩人下了旋轉樓梯，正在猶豫從正門出去還是原路返回，就看見那個領班匆匆而來，身後跟著的正是羅嬸。兩人做賊心虛，拔腿就跑。
其實羅嬸並沒有發現曬場上懸挂的衣被之中丟失了兩套服裝，她找領班是其他事。但領班本來對郭運輝和劉光明就有懷疑，礙於蘭登的面子沒有明說，現在見二人逃跑，分明有鬼，立即呼叫保衛。
當保衛們追到後面時，郭運輝和劉光明已經如兩隻猿猴翻過了圍牆，收起了黃麻繩飛抓，連人影也沒有讓保衛們看到。
郭運輝和劉光明不敢在華洋飯店圍牆外逗留，翻牆而出之後就一路狂奔，直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才停下來，相視哈哈大笑。
郭運輝摸著衣服下的花口擼子，心癢難搔，道：「你知道有什麼地方可以試槍嗎？在城裡開槍可不行，會被巡警發現。」
劉光明道：「有個地方很好。不過太遠了。」
「還早的很呢。」郭運輝看看天色，「走，帶我去。」
「不行。」劉光明站著不動，「師父吩咐了要我們早點回去，如果現在去校場坪，要半夜才能回藥鋪。」
「好吧，那麼明天去。」
二人又在街市中瞎逛，過了這麼久，二人又是火力很足的青少年，身上的衣服早已經干透了，郭運輝又買了兩雙皮鞋，兩條皮帶，自己穿一雙，送給劉光明一雙，這才解決了衣服與鞋子嚴重不搭的問題。兩雙舊鞋，隨手就給扔了。
銀元在當時的購買力那是非常強大，當時一個泥木工人一天的工錢是一角二分到一角三分錢，所以郭運輝買了兩雙皮鞋，兩條皮帶，花了還不到一塊錢。
捱到了傍晚時分，二人才搖搖擺擺地回到藥王街鶴壽堂藥鋪。
返程時劉光明擔憂怎麼解釋換了衣服的事，郭運輝拍著胸脯說不用擔心，早就想好了措辭。果然一進門，龔伯便問衣服是怎麼一回事。郭運輝說逛街看見新式服裝好看順手就買了，順手也送了小劉一套，花錢不多。龔伯知道郭運輝家境比較殷實，也不過勉強算是中產之家，這麼大手大腳可不行，不過郭運輝是客人，不好多嘴，只是教訓劉光明無功不受祿之類。劉光明自然是唯唯諾諾。
說話間，表妹龔珏，表弟龔錕就雀躍著跑了出來。
龔錕穿的是學生裝，龔珏穿的也是學生裝。龔錕十四五歲，穿的是男裝，龔珏十七八歲，穿的那是女裝。
打小他們表兄妹之間的感情就很好，表哥久不上門，這次來做客，龔珏龔錕自然比誰都高興，圍住郭運輝，問長問短。
表兄妹正在鬧騰間，姑媽郭氏也聞聲出來了。她保養得很好，頭髮打理得一絲不亂，服裝質地考究而顏色淡素，骨子裡都透出雍容的氣質。
「姑媽你好。」郭運輝連忙問安。
「運輝啊。你臉上是怎麼回事？」郭氏首先就注意到了郭運輝臉頰上的青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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