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真的漢子
兆哥馬鬧葯等十數條堵住門口的漢子躲避滾油,讓開了一道缺口,郭運輝奪路而逃,飛身而起,那是如同大鵬展翅,兔起鶻落,然後一腳踩在剛剛潑在地上的滾油之上。他穿的是嶄新的皮鞋,不過就算是布鞋,熱油也滑溜無比。於是他如最優秀的速滑運動員,離弦之箭般溜了出去,然後止不住的幾個翻滾,撲倒在大街上。
這裡本是省城有名的夜宵一條街,儘管時下民生凋敝,人流依然很多,這麼大的動靜,周圍的人紛紛看了過來。
郭運輝反應神速,落地便雙手一撐要站起逃跑,背上卻被踩上一隻腳,踩得他重新趴在地上。
「小子,這下不是你也是你了。」兆哥的聲音無比興奮,想到還來不及張貼的懸賞通告上一千塊大洋的賞金和姚隊長封官許願的承諾,腳下的郭運輝現在在他眼中變成了金娃娃。
郭運輝還要掙扎,馬鬧葯等混混趕了過來,按手的按手,抓腳的抓腳,郭運輝哪裡還能動彈半分。
見郭運輝成了瓮中之鱉,兆哥更加意氣風發,吩咐一個小弟道:「去找根繩子,把他捆起來。這小子腿腳麻溜得很,可不能讓他得空跑了。」
那小弟顛顛地跑開,找來一根拇指粗細的麻繩顛顛地跑回來。就地把郭運輝捆得結結實實。
忽然一個爽朗的聲音大笑道:「這不是兆哥嗎?晚上還不閑著,在幹嘛呢?」
兆耀祖扭頭一看,說話的漢子黝黑魁梧,冤家路窄,又是趙三哥和他幾個苦力兄弟。
趙三哥幾個碼頭工人雖然收入微薄,臨江樓那樣的地方消費不起,幾碗臭豆腐,幾杯劣酒的開支還是能夠承受的。今天他和一群兄弟卸了一船棉紗,賺了幾角錢,大夥一高興,就到坡子街來宵夜,正好看到了兆耀祖一群混混把郭運輝壓在街上。
「這裡沒你的事,」兆耀祖這次沒有給趙三哥半點面子,「滾開。」
「你不是和郭兄弟握手言和了嗎?」趙三哥卻不惱怒,「怎麼把他捆綁起來。兆哥,這樣可不地道,真漢子拿得起,放得下,你可不能幹言而無信的事。」
「這事跟那事無關。」兆耀祖不理會趙三哥,揮手道:「我們走。」
馬鬧葯和兩個混混把郭運輝從地上拖起來,推搡他前進。郭運輝怒目而視,灰頭土臉,無奈雙手連同上身被捆綁得粽子似的,繩子被打成了死結,兩條繩頭抓在兩個混混手裡,無計可施。
趙三哥攔住要走的兆耀祖,陪笑道:「兆哥,賣老趙一個薄面,放了郭兄弟算了。」
「你他媽是誰!」兆耀祖怒道:「再不讓開,連你一塊砍。」
趙三哥也黑臉一沉,拖過一條長板凳,叫道:「娘的兆耀祖給臉不要臉。兄弟們操傢伙,把郭兄弟搶過來。」
兆耀祖,馬鬧葯和十數個混混見了趙三哥無比英勇的舉動,反而指著他哈哈大笑起來。
趙三哥扭頭一看,他的幾個兄弟非但沒有和他一起操傢伙,反而慢慢退開。他們本來只是碼頭上的苦力,喊打喊殺不是他們的營生,因為趙三哥為人仗義才走得近,和郭運輝更加毫無交情,怎麼會為了救人和兆哥這樣的地頭蛇正面衝突?
何況兆耀祖人比他們多了一倍有餘,每個都是砍刀棍棒,那可不是鬧著玩的,這些混混逼急了,真敢殺人。
郭運輝見趙三哥一人對陣十幾個混混,無異於螳臂當車,卻仍然毫無懼色,心中感動,叫道:「好漢不吃眼前虧。三哥,你快走。」
趙三哥手持長板凳,屹立不動,喝道:「兆耀祖,不放人,除非你從老子屍體上踏過去。」
「兄弟們,砍他!」兆耀祖大怒,「砍死了老子扛著。」
老大發令,除了控制著郭運輝的馬鬧葯和另兩個混混,其他十多個混混大呼小叫,舉起刀棍,沖向趙三哥。趙三哥也大喝一聲,揮起長條板凳,反衝上去。雖千萬人,吾往矣。
一人,一群人,瞬間便衝撞在一起。趙三哥揮舞長板凳,東掃西劈,無奈好漢架不住人多,不久就挨了幾棍。但他毫不退卻,越戰越勇。但這些混混打架的經驗豐富,以多欺少更是他們的拿手好戲,他們並不跟趙三哥正面硬扛,十幾個人圍住一個人,還玩背後襲擊的花招。
眼見趙三哥在人堆里東拼西殺,卻是越來越無力反擊,郭運輝不禁目眥俱裂,嘶聲大吼,拚死掙扎,三個人險些按不住他。
呯,呯呯,忽然三聲槍響,所有人都停止了動作,整條街道都安靜了。
一個西裝革履,濃眉大眼的青年從陰影里走出來。除了郭運輝,所有人都不認識這個青年,正是到藥王街鶴壽堂送信的李瑞平。
李瑞平停下,用手槍指向兆耀祖,道:「放人。」
「你是什麼人……」兆耀祖話未說完,李瑞平揚手一槍,打在兆耀祖腳下,道:「你再說一句廢話,下一槍打你腦袋。」
兆耀祖面前黑洞洞的槍口,冰冷的面孔,連忙揮手道:「放人,快放人。」
郭運輝上身被綁住,卻忽地一腳踢在身邊馬鬧葯大腿上,喝道:「你娘的磨蹭什麼?」
「我沒有磨蹭啊大哥。這不在給你解繩子嗎?」馬鬧葯心裡那個冤啊,兩天里就挨了郭運輝三腳,真是碰到災星了。
郭運輝一得自由,便跑去扶住混混群里的趙三哥,問道:「三哥,你沒事吧?」
「我皮糙肉厚,一點皮肉傷,沒事。」趙三哥笑道:「我們走。」
說著他領頭就走。郭運輝看他步伐矯健,應該真的沒有受什麼重傷,就隨他快步而行。
「這次饒過你,下次碰到你,哼!」李瑞平用槍指了指兆耀祖,轉身而去。
「還愣著幹嘛,快去警所叫人!」兆耀祖劈頭就給了馬鬧葯一巴掌。一千大洋和升官發財啊,煮熟的鴨子就這麼飛了。開頭他沒有通知警所,就是想獨佔這份功勞,不過現在也顧不得這個了。
郭運輝和趙三哥快步疾走,耳聽身後傳來腳步聲,扭頭一看,卻是李瑞平追了上來。
「剛才謝謝你了。」郭運輝道。如果不是李瑞平及時出現,不但自己會被抓進偵緝隊,趙三哥恐怕也會被這群混混當場群毆致死。
「你是龔劍的表弟,應該和那些街頭流氓沒有什麼衝突,他們為什麼要對付你?」李瑞平問道。
「今天上午,在穿城鐵路上,一個湘軍班長被槍殺了。」郭運輝道。
這件事還沒有傳開,懸賞通告也沒有來得及張貼,只是因為士兵進城,省城的平民百姓感覺到了一絲異常氣氛,所以趙三哥和李瑞平並未聽說此事。
李瑞平道:「那個殺手不會是你吧?」
「是我,但我不是殺手,也不是南方軍派來的探子,細作。」郭運輝苦笑,「我就是得到了一把花口擼子,心痒痒的,在鐵路上拿出來玩,被巡路隊看到了。我順手一槍,就打死了一個。」
「花口擼子啊,那可是好槍。」李瑞平兩眼放光,「你怎麼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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