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酣斗虎拔尾救嫗

第13章 酣斗虎拔尾救嫗

三月,正是草長鶯飛、鳥語花香的早春時節。

春風拂面,說不出的舒心,令人心情愉悅。

「陳叔,我們到哪兒了?」孫策乘馬輕踏,轉頭問陳端。

陳端年長,在外遊歷多年,見識非凡,問他是再適合不過的了。

陳端撫須沉吟片刻,方道:「公子,我等所在正是鄱陽,如端記憶不差,前方不遠處便是樂干縣了!以現在的速度,我們大約再需四十日方能到達長沙境內。」

樂干縣,因處樂水幹道而命名。

涓涓細流的余水,蜿蜒的伸向遠方,直達天際。正是這一處河流,養活了樂干縣上下數千人口,帶動了當地的經濟發展。吃用農商,無處不在,不可或缺。

孫策一怔,繼而苦笑。

他們一行人一路走走停停,逶迤而行,既遊覽了春日的綺麗風景,又不耽誤行程,倒也悠哉。

「公子可還是在思念母親?!」陳端側頭突兀地問道。

孫策愕然。

陳端見他如此表情,一笑:「一方是母親,一方是父親,人生難免抉擇,只要自己覺得對,又何必優柔寡斷、猶豫不決。」

孫策慚愧,心志遂定。

「只是……」陳埠氣一轉,話語吞吐,沉吟不決。

孫策一笑,道:「陳叔乃伯符長輩,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陳端點頭:「日前我觀公子姨娘陳夫人對公子的行為,呵護備至更甚親子,恨不能愛若己身。而公子向來與陳氏母子不和,陳氏明知而故作不知,在下擔心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博取公子與令尊的同情,做此假象,換取將軍的信任,繼而謀奪繼嗣。其人心智之深,隱忍之毒,不可謂不陰險。」觀孫策臉色漸變,陳端視若不見,繼續說道:「公子,這是您家中私事,作為臣子端本不該過問,可我也是一片忠心,公子雖文武雙全,卻畢竟年幼單純,仁義心善,公子可以當沒聽見,端卻不得不說。」

「汝焉敢如此!」孫策早換了一副臉色,劍眉飛揚,瞠目而怒,以手指著陳端,呵斥道:「我孫家以米肉供奉你,我父親信任你讓我跟隨你左右學為人處世,你卻在我耳邊顛倒黑白,青蠅點璧,當真認為我不敢殺你嗎?!」說罷半抽腰間問天長劍。宋謙等人連忙來求情,打圓場,孫策方作罷。

「嗆」然拔出寶劍,孫策以劍指天,朗聲道:「今次暫且饒過,再有下次,定斬不赦。日後再有人在我耳邊煽風點火,一言陷人,先問過我手中之劍!」

年已不惑的陳端,當著眾人的面被一名年僅十二歲的孩子不留情面的訓斥,卻沒有絲毫輕慢不屑。在場的諸人,無一不是面色恭謹慚愧,垂頭卑顏。

陳端唯唯諾諾。心中暗嘆,說出來,讓孫策知曉,他的目的便達到了,惡人就讓我陳端來做吧。

陳氏,擋杖板,縫長衣,想來依然歷歷在目。孫策不是一個薄情寡義之人,更不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恩將仇報的事,他現在做不出來,以後也絕不會。即使當真如陳端所說,她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謀取她們母子二人更好的生存,不得已偽裝利用自己,那也是人之常情。人生在世,身不由己,總有不順心的事,世人眼中的自己,終究是被世俗牢籠束縛的那個虛偽,偽裝成另一個自己。誰又能活出真正的自我、洒脫自在呢?

感情可以欺騙,如果這就是欺騙的話,孫策也心甘情願。醉生夢死,總比膽戰心驚的過活,來得輕鬆快活。不管如何,口蜜腹劍總勝過窮凶極惡。暗中刀劍,為瑣屑而用盡心機,太累了,也不是孫策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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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因為陳端事件,大家各有心思,一時沉默不語。

「公子快看!」騎一匹膘馬打頭的宋謙一聲驚呼,終於打破了這尷尬的氛圍。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不遠處一座山丘上,一名老嫗跌坐一旁,抖索無助,在她的身前,赫然是一隻長達數尺的大蟲。毛髮雪白,張口猩紅,獠牙畢露,竟是傳說中百年不遇的凶獸白虎!孫策眾人也只是聽古書上描寫過。

眾人見了,無不駭然失色。孫策救人心切,當先縱馬賓士而去,待眾人反應過來,暗道不妙,紛紛策馬追趕。

白虎騰撲,老嫗閉目待斃。

千鈞一髮之際,孫策挺槍提槊,那白虎空中打了個圈,再次跌落地上。

老嫗等了片刻,不見疼痛。緩緩睜開眼睛,卻見一名勇士持槍躍馬正與兇悍的白虎對峙,心中稍定。

「阿婆放心,有我孫策在,這畜生傷不得您!」孫策對著老嫗一笑,即讓眾人護著她先退出去。

老嫗聽此人聲音稚嫩,再一細看,竟是一個未及弱冠的少年孩童,剛放下的心口又是一緊,既感動又擔憂。

白虎呲牙畢露,也不理會被人救走的老嫗,只圍著白馬銀槍的孫策打轉。虎目凶厲,吼聲震天,只要眼前的獵物有一個失誤,它便會毫不猶豫地撲上去,將他撕碎扯爛。

目光對峙,孫策不懼,不代表座下的白馬不害怕。白虎兇惡,吼叫不斷,馬匹受驚,連聲嘶鳴。孫策安撫無力,白馬只跳躍打轉,驚懼不安。

正當此時,白虎騰空撲來,一爪掀開擋在身前軟弱無力的長槍。長槍丟手,孫策躲閃不及,轟然墜馬。

「策哥兒!」宋謙等人見此,無不駭然,失聲驚呼,便要執兵器來幫忙。

「都別動!」孫策大喝一聲。他年少無畏,正是血氣方剛、好鬥逞勇的年紀,又怎麼願意讓別人來救自己。

聽到孫策的命令,眾人互相對望,一時手足無措。孫策的性格,他們也是了解的。現在上去,不僅救不到人,說不定還會引起更大的災禍。

坐騎受驚逃跑,武器被擊飛。孫策赤手空拳,也不後退,張開胳膊圍著那兇猛的白虎不斷的打圈,蓄勢待發。

白虎來撲,孫策迅捷地閃躲開,回身一個矯健的身姿翻身上了白虎的寬背。龍有逆鱗,觸者必死!被一個小毛孩子騎在身上,這神獸白虎怎能不怒,山中之王怎能甘休。白虎奮力回首轉圈來咬而不得,又上躥下跳,只求擺脫背上的臭蟲。

可孫策亦非常人,七歲習武,騎射俱佳。常年與馬打交道的他,什麼馬沒見過,也親身馴化過不少野駒烈馬。小有心得的他,對付這隻白虎,也算順心應手。

緊緊攥住白虎的脖子,匍匐在它的背上,以防止脫手飛出去。虎尾如鞭,不時的甩動,打在孫策的後背上,力量不輕,疼的他齜牙咧嘴,叫苦不迭。白虎暴走,高空驟降,麻痹的雙臂驟然鬆開。孫策驚駭,冷汗直流,半身在空中擺動,腰部發力,只憑著雙腿的力量,咬牙堅持。等回過神來,十指並用,再次狠狠地攥住白虎密長的毛髮。被白虎拖著,一會兒上天,一會兒墜地,孫策肚內已是翻江倒海、五臟顛倒,恨不能全吐出來。

終於,一頭撞在石塊上面,渾身瘀傷酸疼的孫策長呼一口氣,頹然地鬆開了手。白虎脫身,如龍入淵,跳得更歡,提起前爪再次向孫策猛撲。孫策已是強弩之末,有心躲閃卻動彈不得。巨爪襲來,光芒刺目。身後的宋謙叫喊著來救卻遠遠不及,眾人不忍不禁閉上了雙眼。

重達數百斤的大蟲壓在身上,孫策吶喊一聲,呲牙瞪目,猿臂探出,生生將白虎的獠牙巨顎撐住。近在咫尺,口如絞機,腥臭撲鼻,那一合之力便能切肉斷骨的巨口,此刻,卻怎麼也合不上。

注視身下那看似孱弱的少年,一雙亮若明星的雙目精光時現,奪魂攝魄,白虎不禁竟有了怯意。

孫策伺機,翻身提臀,手腳並用。鬱鬱蔥蔥長滿花草的斜坡,一人一虎就這麼團成一團翻滾了下去。

山坡勢陡,滾不能止。天昏地暗,孫策只覺得頭暈目眩,嘔吐之感,尤甚剛才。

「撲通」一聲,卻是不知不覺掉進了水裡,正是山坡旁的那條樂水。

流水潺潺,冰涼刺骨,瞬間襲遍全身。孫策只覺得一陣舒爽,負感全無。他自幼生活在多山多水的江東之地,常與玩伴下水嬉戲捕魚,水性極佳。如今入水,自是如魚得水。

孫策接連在河中浮面潛水,或手游,或腳蹬,姿態乾脆華美,稍一用力便出現在數丈之外。一同掉落下來的白虎,雖體大笨重,借著毛髮的輕浮,也能保持不下沉。

等孫策回過神來,那白虎已經憑藉水流的衝擊,到了水邊。站在岸上,白虎兀自打了幾個噴嚏,搖頭晃身,將冷水悉數甩掉。

孫策哪裡肯放過這大好良機,一個潛泳,眨眼便到了白虎身後。健臂輕舒,緊握白虎的長尾向後一扯。白虎吃力,怒吼一聲,猶自掙扎。虎吼震天,不遠處林中,萬鳥撲騰著翅膀驚飛遠去。

蛇有七寸,而老虎的七寸,正是它的尾巴。尾巴的作用,在於平衡身體與頭的重量,不至於摔倒。尾巴被抓,有心折首去咬,又忌憚再次落水,可憐不可一世的白虎,進退兩難,當真虎落平陽被犬欺。

尖銳的爪子深入泥土,身體卻還是抑制不住的緩緩向後倒退,劃出一道道猙獰而不甘的爪痕。

垂首低吟,**不止,哪還有先前的半分威風。五次三番的被一個小毛孩子戲弄侮辱,一直尊臨萬獸的老虎,終究低下了高貴的頭顱。

撲通落水,白虎立馬四爪齊用,撲騰不已。

孫策又騎又拽,竟似玩弄小兒布偶般,隨意戲弄落水的白虎。連吃了幾口水,不知是體力疲憊漸乏,或是心死放棄,白虎躺在樂水河流中漸漸沒了動靜。

孫策鬆手,高他一頭的大蟲,隨著潺潺河流,一沉一浮的,終於隨波遠去。

一旁的眾人,早被眼前發生的場景驚呆了。

年僅十二的孫策,居然只憑一人之力,騎虎背,拽虎尾,屈服斗敗了食人啖骨的老虎。比之聲名遠播、江東猛虎的其父孫堅,竟絲毫也不遜色。果然虎父無犬子啊。

待得孫策上岸,顏笑嘻嘻的看著陳端等人。一干人疾步上前上下仔細打量,確定孫策無恙,心中方定。

「身體如何?腿呢?頭呢?」陳端又是探脈又是撫額的,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孫策豪邁,朗聲大笑:「吾身壯鬥牛,曲曲一隻白虎豈能就傷得了。不盡興,不盡興,再得十隻,或可稱意!」

眾人大笑,還能這樣開玩笑,看來是真的沒事。陳端也被孫策的年少輕狂氣得哭笑不得。之前與孫策鬧的不歡,也消散殆盡。若說誰最關心孫策,除了孫策父母,非他陳端莫屬。寄宿孫家數十載,多受孫氏恩惠,方得再生。他一介文弱書生,飽受儒家仁義教誨,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況他是看著孫策長大的,膝下無子女,早把孫策視作己出,呵護備至。如果他與孫策二人只能存其一,他會當即捨身活孫策,毫不猶豫!

那老婦人來到孫策面前,哭淚磕頭拜謝救命之恩。孫策連忙扶起,憨憨地一撫後腦勺,只說這是分內的事,誰人見了都會出手相助的。

正當此時。

「呵呵!姐姐,你來啊,快來追我啊!」銀鈴的笑聲,猶如天籟之音,幽幽飄來,孫策等人的目光不自覺地被吸引了過去。

只見清澈的溪流邊,兩個如花豆蔻女子,一個螓首蛾眉,明眸皓齒;一個鳳目嬰肥,粉妝玉琢。一個白紗翩躚,彩帶飄揚;一個紫衣羅裙,淡雅清冷。氣質相異,卻無不是國色天香,傾國傾城。

眾人眼前一亮,好一對絕色雙嬌!

原來,早在此前,這兩名女孩便在樂水下遊戲水遊玩。要說古代的女子禮教甚嚴,是不能隨意出門、在外拋頭露面的。更何況如今兵荒馬亂,如此美眷佳人,說不得就被什麼心存不良的人擄了去,他的家人倒也放心。也難怪,十二、三歲,正是叛逆、好奇的年紀。女孩兒從未見識過外面的世界,乘家人不注意,偷偷溜出來也未可知。

正是此刻,那發出歡笑聲的女孩兒**著腳踝在淺水岸邊狼狽奔跑,身後不遠處,年歲稍長的被稱為「姐姐」的女孩一手提裙角也淺笑著追逐。沒一會兒,兩人便各自一方互相捧水潑灑,當真似仙女下凡、戲水人間。水珠紛飛,陽光折射下,芙蓉玉面,波光粼粼,交相輝映。笑靨如花,鶯聲燕語,好一幅仙女戲水圖!

此情此景,陳端憶起了《詩經》里的一句「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更情不自禁地輕聲吟誦了出來,用在此處,恰得其妙。

正自感嘆,偶一瞥身側的孫策,卻見他身體僵硬,雙目無光,好似入了魔,只直愣愣地盯著那兩名女孩看,連叫幾聲也不見反應。眾人哄堂大笑,孫策當即尷尬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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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姐姐,那邊有個美男子正在偷瞧你哩!」年小的妹妹打趣地以目示意。姐姐回頭瞥了一眼,連忙又快速地轉回來,輕啐了一口,面色微紅。

那邊孫策正被眾人笑得無地自容,卻聽孫瑜唯恐天下不亂地低聲叫嚷:「快看,那兩位美女過來了!」

不說還好,孫策抬頭來瞧,目光相對,更是面紅耳赤,神情忸怩,用四個字來形容,便是手足無措。從未見過今日孫策的眾人,更是瞠目結舌,一時竟也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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