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噩耗驚

兩位老人急匆匆的走來，抬眼看到周智向他們走近，剛要張嘴說什麼，只見到周智猛然跪在他們面前，嚇了一跳。周智口中的乾爸剛伸手要去攙扶，卻聽到周智沖著他們喊了一聲就淚水噴涌而出，周智的乾媽臉色一下變得蒼白，渾身一激靈，顫抖著嘴，幾次張開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周智抬頭淚眼婆娑的望向老人，發覺老人的異常，趕緊起身攙扶乾媽坐在急診室門前的長椅上，看乾媽受到驚嚇喘不上氣，趕緊伸手輕撫老人後背幫著順順氣，卻被周智的乾爸一把把手打開。

周智的乾爸站在一旁一邊幫著老伴順氣，一邊焦灼不安的看著周智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打個電話什麼都不說就讓我們來醫院！」

看著老伴氣息慢慢平順了一些，接著問道：「鵬子他們人呢？不是說今天你們一起去五花鎮踏青嗎？」

說著突然看到周智的雙手都纏上了繃帶，斑斑點點的透出一些血色，眼睛一瞪：「智娃子！你這手是怎麼回事！你們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

見周智低頭看著自己纏滿繃帶的雙手也不說話，周智的乾爸有點生氣的說道：「怎麼不說話了！你們這兩個小兔崽子這次到底闖了多大的禍？鵬子呢！躲哪去了！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讓他趕緊滾過來！」

「把人打的這麼嚴重嗎？！急救室！你們兩個兔崽子真是越來越能幹了！」周智的乾爸越說越生氣，看著周智還是一言不發，氣的抬起手就要打他。

這時順過氣來的乾媽拉了拉老伴的衣服輕聲說了一句話，讓周智乾爸的手僵在半空，表情也凝滯住了。

「老鄧啊，別再自己騙自己了」

「碧清……我！」

「好了老鄧，你先別說了」周智的乾媽對著老伴說了一句，然後轉過頭，雙眼看著周智。

「小智，記得上次看見你哭還是在你父母的墓碑前，那時候你父母出差去了外地，你在我們家住，沒曾想他倆在外地出了意外，我們瞞著你辦完了他們的後事，騙你說你爸爸媽媽因為有工作，一時半會回不來，你還要在我們家住一段時間」

周智乾媽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沒想到過了不到半個月鵬子就說漏了嘴，你逼著我們問到了實情，一個人騎著車橫穿了整個蓉城，從南邊跑到了北邊，那年你才十歲。」

乾媽喘了口氣接著說：「那天的雨下的可真大，你乾爸騎著車帶著我硬是追不上你啊！還好我們也知道你要去哪裡，一路趕過去，趕到了安置你父母的公墓墓園，我遠遠的就看著一個小小的身影跪在墓碑前嚎啕大哭，那哭的聲音可真大啊！我真的感覺那天的雨是被你的哭聲震塌了掉下來的」

說到這裡，周智乾媽的眼圈紅了，周智抬起頭婆娑著雙眼看著乾媽。

「乾媽……我……」

乾媽抬抬手，接著說道：「小智，從那天起，我再也沒看到你哭過，哪怕是你每年給你父母上墳，你都是笑著的，你說要讓他們看到你現在很好，很快樂，不能哭，不然他們不安心。從小到大你和鵬子跟人打架，傷成了啥樣都是嬉皮笑臉的。入伍參軍，你第一次離開家門走這麼遠的地方，你也是笑嘻嘻的跟我們告別，沒流過一滴眼淚，怕我們擔心」

乾媽抬頭看了看老伴，接著說，：「你乾爸老說你調皮，其實我們都知道你最懂事，有責任心，是個很好的孩子。」

話說的有點多了，周智乾媽停下來喘著氣，周智趕緊上前一隻手伸出來輕撫後背給乾媽順順氣。

稍過了一會，周智乾媽的氣息平復了一些，伸出雙手抓著周智的一隻手，目光怔怔的看著周智有些躲閃的眼神

「說吧，乾媽說了這麼多，也讓自己平復下來了，告訴乾媽……」說到這周智乾媽咽了咽口水，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一些：「告訴乾媽，是不是……是不是出事了？」

周智默默的點了點頭

「鵬……鵬子他們出事了？」

不等周智有什麼表示，周智乾媽緊接著問到：「裡面，裡面急救的是鵬子？」

「是，還……還有喜喜……」

周智發出嘶啞的聲音說

「喜喜！還有喜喜！」

兩位老人猛的同聲驚呼！

「到底出了什麼事！」

「出車禍了……一輛超重的運渣車……」

周智緩緩的把前因後果告訴了兩位可憐的老人，聽著周智的敘述，周智乾媽的雙手死死的抓著周智的手，過度的用力使得老人消瘦白皙的雙手指節發白青筋凸起。

當聽到兒媳婦被甩出汽車，頭撞在石階上當場死亡，後排兒子的朋友，也是他們一個大院里一起生活了幾十年的老同事李元奎的女兒李燕，因為動脈大出血加上頸椎受傷，沒能堅持到醫院，在路上就不行了，兒子和孫女獲救后一直昏迷，還在搶救的消息后，周智的乾媽發出一聲悲鳴，把頭深深的埋在雙手之間，哽咽抽搐，卻又怕驚擾了醫生對自己兒子和孫女的救治使勁壓制著自己的聲音。

周智的乾爸顯得堅強許多，可老人哆哆嗦嗦的雙手緊緊抓在老伴的雙臂上，過度的用力使得渾身都在不停的震顫，胸口急促的起伏，暴露出他也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冷靜，努力讓自己鎮靜，也許只是因為身邊還有個他需要安撫的更脆弱的人吧。

就在這時，急救室門上的燈滅了。

過了一會，門開了，一位身穿手術服的醫生走了出來，右手抬起摸向耳後，邊取口罩一邊發聲問道

「誰是病人家屬」

聽到問話聲，周智和兩位老人連忙起身，急切的向醫生圍過去

「醫生！怎麼樣了？我兒子孫女怎麼樣了？！」周智的乾爸連珠炮一般急切的向醫生問道。

這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男醫生，帶著一副金屬眼鏡，眉濃面白，表情和藹，體態微胖，穿著一身手術服的他給人一種踏實可信的感覺。

見家屬急切慌亂的神情，醫生放下取口罩的手，任口罩的一邊繩子掛在左耳上，右手伸出拍拍周智乾爸的手臂寬慰道：「大人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不過目前依然昏迷，需要進一步觀察」

說到這裡，醫生頓了頓明顯有些遲疑，接著道：「小孩子情況比較特殊，除後腦部被鈍物擊中有些皮下血腫，造成輕度震蕩外，身體沒有其他明顯損傷，顱內也沒有明顯積血陰影，不過……」

「不過什麼醫生？」周智急切的問道

醫生看了周智一眼，想了想說「不過自從小孩被救后一直處於昏迷狀態，有些不太正常」

停了一下，醫生接著說道「這樣吧，先觀察一下，後續再說，家屬去辦一下入院手續吧，後續情況咱們再及時溝通」

看著家屬的情緒逐漸平靜了一些，醫生補充了一句「放心吧，病人現在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正常情況下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了」說完就返身走回手術室，並指揮醫護人員把鄧鵬和喜喜推入了重症監護室進一步進行觀察治療。

太平間里，孟喜眉和李燕的遺體靜靜的躺在那裡。

鄧鵬的妻子孟喜眉，江浙西州人，在西湖畔長大的她個子不高，有著江南女子的溫婉細膩，長得眉清目秀，頗有小家碧玉的味道。

愛笑，笑起來眉毛彎彎讓人望去心生歡喜，和鄧鵬是大學同學，他倆和許多大學生情侶相識相知相愛的故事都大同小異，平淡而富有青春的美好。

而略顯平庸的鄧鵬，能在眾多愛慕者中脫穎而出，大一才入學不久就能俘獲美人心，完全得益於他為人踏實誠懇，當然，這裡面周智的多次完美助攻也功不可沒。再加上一個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假小子李燕和一隻身高185體重300斤的胖虎組成了五人幫，歡快的度過了美好的一年青春時光。

後來周智當兵去了，李燕復讀一年考入山城一所大學，胖虎跟隨父母出國定居，五人幫也就只能依靠網路保持聯繫，整體的線下活動基本就斷了，最多的時候也就是在周智套改士官后的第二年過年時休假回家，四個人與胖虎進行了一次友好熱烈互相損來損去的五人幫視頻會議。

那時候大家相約著等胖虎回國發展的時候，五人幫一起打天下。

沒曾想，此約已無法成行，孟喜眉、李燕已與他們天人永隔，鄧鵬仍未蘇醒。

接下來，接到通知的孟父孟母當晚從西州趕到蓉城，自又是一番生死別離的撕心裂肺。

而早孟家來人一步趕到醫院的李燕父親李元奎，在太平間外站了整整一夜。

不肯走，不敢進。

就這麼站著，兩眼望著太平間的大門。

不哭，不鬧，沉默不語。

一夜間頭髮斑白了一片。

直到第二天，這個男人，微馱著背，一步一步的走過去，推開門，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找到自己的女兒。

輕輕的揭開一點蒙在李燕身上的白布，露出李燕蒼白平靜的臉。

顫巍巍的，李元奎伸出右手，輕輕的撫摸李燕的頭髮，一下，一下。

那麼輕，那麼柔，生怕把熟睡的孩子驚醒一般。

李元奎緩緩的低下頭，輕輕的在李燕額頭上親了一下，抬起頭，臉對臉的看著李燕，嘴裡輕輕嘟囔了一句什麼。

然後，李元奎又輕輕的把白布蓋了回去。

怔怔的看了一會，嘴裡又嘟囔了一句什麼，退了兩步，轉身離開，再沒回頭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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