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等待

第15章 等待

15等待

我早該對總部派路易斯·夏爾這個市場部負責人來這裡有所疑問了,也早該意識到他的出現與馬瑞和萊諾的懷疑不只是巧合。

昨晚卡萊爾在我做核磁共振睡著后根本沒有通知總部,他通知的人無疑是路易斯·夏爾。這一夜所發生的一切都不過是路易斯·夏爾和亞力克竊取生數公司基因數據的一種手段。夏爾可能還藉機檢驗了他們的研究成果,並確信它們確實擁有他們所期望的力量。

我明白了為什麼在封閉室里卡萊爾想說些什麼,卻被夏爾制止了;明白了夏爾那些沒完沒了的廢話的用意;明白了我昨夜上飛機前夏爾為什麼要打來那通咄咄逼人的電話;明白了夏爾為什麼要在封閉室里極力慫恿別人離開試驗區;也明白了他為什麼會在封閉室里和卡萊爾一起攻擊我。

夏爾的出現解答了我心中的很多疑問,卻又讓我產生了一些新的疑問。我還不知道他與亞力克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還有他為什麼要帶著曼塔。既然他已經從這個試驗區里竊取了所有他需要的基因數據,他為什麼還不嫌累贅地拖著一個密封箱?

不過與那幾個女人的安全相比,這些疑問並不重要。我努力忽略憤怒、恥辱、恐懼等目前填滿我內心的所有情感,提醒自己我必須努力剋制自己。任何事情都不及那幾個女人的安全重要。

飛行員與我擦身而過,拖著密封箱竄上了一級台階。我馬上向上邁了一步,擋住他的去路。

飛行員一把扯下腦袋上的頭盔,惡狠狠地瞪著我。他的臉上帶著些許擦傷,一隻手上的防護服也出現了破損,看起來像是與什麼人搏鬥了一番。

我看了看一旁的夏爾。他身上的傷痕看起來比飛行員先生少些。但胸前的防護服扯開了一道口子。這些傷痕或許是他們在卡車側翻時弄上的,或許是在他們在乘坐非法竊取的警車逃竄時被那些警察攔截后,與警察搏鬥時留下的。我更傾向於前者。因為我不相信這兩個傢伙會在沒有煙霧、人形體的協助下與那麼多警察搏鬥。

還有——與曼塔一同關在封閉室里的那個黑人去哪兒了?

我看了看面前三碼寬的密封箱。裡面完全能夠放得下兩個曼塔。也許夏爾和飛行員先生在與警察遭遇后,落荒逃竄時為了減輕累贅,丟掉了一個黑人。

我問夏爾:「卡萊爾沒有和你們達成協議嗎?為什麼他會變成那個樣子?」

夏爾瞥了西邊一眼,也衝上了扶梯。

「別和我提卡萊爾。你根本就不明白,卡萊爾就是個無能、懦弱的窩囊廢。這幾個月以來,他幾乎每個星期都向我抱怨不該背著你搞這些。那個白痴既想得到這些新技術所帶來的好處,又他媽不想惹惱任何人。他是個該死的異想天開者,總認為現在可以和未來兼得,總認為我們應該浪費大把的時間去由今天緩慢過渡到明天。那些搞計算機的傢伙是怎麼說的?」夏爾求助似地看了一眼站在他上面的飛行員。

「向下兼容。」飛行員回答道。然後卯足了力氣拖著密封箱把手向上一躥,讓密封箱把手撞在了我的胸口上。

我釀蹌著後退了一步。

飛行員又躍上一級台階,對我發出了一聲陰冷的嘲笑,「不管你讓不讓開,那幾個女人都會死。哦……」他想起了什麼,再次發出一聲嗤笑。「我忘了那幾個女人裡面還有你的老婆。不過,」他也像夏爾一樣看了看西邊,然後繼續說道:「你的老婆是個廢物。你應該慶幸我們幫你擺脫她。」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飛行員,讓唯一還能活動的左手緊攥著扶欄。

我努力集中注意力,將剛才發生的所有事情聯繫起來思考著。

我不知道飛機發出的指令對那些人形體而言是否具有決定性約束力。也不知道飛機指令在人形體行為活動的決策中佔有多大比例。我不確定那些人形體是否會完全依照飛機指令來行事。也許飛機指令對他們來說只是一種參考信息,沒有強制約束力。

即便那些人形體必須按照飛機指令來行動,它們接收到飛機指令並做出行動也需要一些時間。在它們尚未收到飛機發出的指令前,卡萊爾和其他人形體很可能會根據周圍的情況自行作出決策。如果它們看到我沒有在扶梯上,他們很可能在沒有接受飛機發出的指令前就去同化那幾個女人。

另外我還不知道剛才卡萊爾是代表誰與我達成協議,是夏爾還是他自己和其他的人形體。

如果卡萊爾代表的是他自己和其他的人形體以及那些煙霧,那些人形體出來后看到我不在扶梯上,或者得知夏爾已經奪取了飛機,它們很可能會立刻同化那幾個女人。如果卡萊爾代表的是夏爾和亞力克,夏爾進入飛機后一定會毀約,並同化那幾個女人。

想到這裡我便意識到我不能讓夏爾進入飛機,還必須確保自己在那些人形體走出來時待在扶梯上。

我想不出自己怎麼才能做到這些。

我求助似地看了一眼東西兩側。東邊通往生活區的石子路上依舊沒有那些女人和人形體的蹤影;至於西邊,十幾輛警車和4輛白色應急生物防範卡車正在碾開園區中央的樹叢,向停機坪疾馳而來。

那些警車在密集的樹叢里橫衝直撞。樹枝發出噼啪的斷裂聲。林間盪起陣陣土霧。棲息在樹叢里的杜鵑、貓頭鷹還有烏鴉尖叫著。紛紛飛離巢穴。在園區上空盤旋。

所有的警車都在飛機跑道前停了下來,車門大開。

車裡的黑人紛紛跳出車外,以車門做掩護將手裡的槍對準了我們。

但那幾輛生物防範卡車卻越過警車,駛上了飛機跑道,減速后緩緩向我們逼近。幾個身穿白色防護服背著噴具的人從卡車車廂內跳了出來,站在卡車兩側,隨卡車不斷向我們靠近,似乎隨時準備應付任何突如其來的生化威脅。但他們沒走幾步就和身旁的生物防範車一起停了下來。

顯然他們看到了用槍指著我的夏爾,意識到前面的情況不只是生物或化學泄漏那麼簡單。

那些生物防範人員一停下來,一個白人就從那幾輛生物防範車後面的警察中間走了出來。

那人身上穿的不是警服,而是灰色的西裝。臉上帶著閑適、若無其事的表情,越過那些生物防範人員向我們走來。他邊走邊觀察著園區北邊的實驗樓、消防塔、值班室、車庫、巨型脫氧核苷酸雕塑,還有園區南邊的大片尚未開墾的林地,唯獨沒有看我們這邊。

向我們走來的白人讓我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但瞬間我又想到如果那些人形體出來后發現園區已經被警察包圍了,它們很可能會孤注一擲,弄得魚死網破。想到這裡我心中又湧起了絕望。我覺得渾身發冷,也許這只是因為防護服上的液氮在加速揮發的緣故。

夏爾緊隨在飛行員後面。也蹬上了一級台階。

他一手拿著手機。目光在手機、西邊的警察,還有北邊的值班室的方向遊動,彷彿在等待著什麼。

他的目光在西邊那個向我們走來的白人身上停留了幾秒,臉上顯得有些茫然,彷彿在思考著什麼。

夏爾的思緒顯然離開了我們所處的位置,因為在飛行員先生碰了他一下后,他才回過神來。

夏爾彷彿才突然意識到我的存在。那一瞬間他臉上的茫然消失了,剛才面對我時所流露出來的猙獰再次佔據了他的整張臉。

更讓我出乎意料的是,他臉上猙獰的表情立刻又被一種強裝出來的笑容取而代之。不知是我的錯覺還是他決定轉變一下對我的態度,我看到他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下來。

他對我說道:「簡,我們剛剛說到了卡萊爾,」說著他轉身瞥了一眼值班室所在的方向。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裡什麼也沒有。

夏爾繼續道:「卡萊爾認為我們應該把好處交給全人類共享,應該造福全人類。今天的下場完全是他自找的。既然他是個不願改變的守舊者,那我們就幫他改變。你看到了——」他向我靠了過來,仰視著我的臉。

我也盯著他那滿臉的胡茬,與那雙漆黑的瞳孔對視著。

有那麼一刻我想鬆開緊攥著扶欄的左手,掐住他的脖子。但在怒火完全控制我之前我就意識到那樣做並沒有什麼好處。

「——我把他放在了第一批改變名單里,」他說道,「我讓他成為了一個進化者!」

「進化者」?這就是夏爾給那些人形體起的名字?從這個名字來看,夏爾顯然對他或他們的研究成果引以為傲。但對我而言,一想到那些東西殺死了那麼多人,甚至現在還要傷害那幾個女人,我就恨得咬牙切齒。

雖然我不住地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我還是察覺自己在微微發抖。

我偷偷瞥了一眼從西邊向我們走過來的白人。他正在逐漸靠近我們。而那些生物防範卡車也再次動了起來。那些應急生物防護人員跟在那個白人後面,也向我們走了過來。

夏爾用槍管戳了戳我的左肩,「我讓卡萊爾成為這個時代最超前的一員。我給了他一次蛻變的機會。憑藉這個機會他得到了新生。但這對你來說都不重要。簡,你是個聰明人,你知道現在該做什麼。那就是給我們讓開,和我們一起走。我們需要你這樣的人。我們可以為你留出一個位置……當然,」

見我的目光在東邊尋找著,夏爾馬上說道:「那幾個女人也可以活下來。我願意為你改變協議,畢竟剛才我忘了……忘了那幾個女人與你是不可分割的。況且那幾個女人裡面有幾個也確實可以為我所用。我們需要任何類似你這樣的人。」

他在手機屏幕上看了一眼,說道:「它們正在護送那幾個女人出來。我相信告訴你這點能讓你冷靜下來。簡,我知道在這一行里你有抱負,有雄心。雖然你不願表露出來——」

夏爾臉上露出自我陶醉的表情,「——但我知道你喜歡自己看到的一切。我知道你會否認。但事實是從昨晚到現在這裡發生的一切都讓你感到興奮。這種興奮是你那單調乏味的工作所無法給你的。不必否認,我知道你喜歡那些東西。好……」

夏爾自負而又充斥著強烈主觀色彩的屁話使我感到厭倦,同時這也使我有些疑惑——他為什麼不馬上把我殺掉?然後乘飛機逃走?為什麼他先前那種對我強硬的態度發生了轉變?

我認為他這麼做並不是因為他認為我是個人才,想對我循循惡誘,讓我加入他的邪惡事業。我確信對他而言,我並沒有那麼重要。

幾分鐘后我才明白,夏爾拖延時間唯一的目的就是留出充足的時間,好見證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

我提醒自己——面前這些瘋子的任何行為都是有目的的。在夏爾這些徹頭徹尾的謊言後面一定有著新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認為他這麼說的唯一目的就是希望在不開槍的前提下讓我從艙門前讓開。因為他一旦開槍西邊的那些警察就會立刻予以反擊。或者,他不朝我開槍可能真的是因為他希望我活著。也許就像他說的那樣——我對他有用。想想他做的事情,那需要把人工智慧與基因研究整合起來,多控制一些我這樣的人對他來說只有好處。

至於夏爾口中的『協議』與『合作』,如果我們的推測是正確的,那現在的夏爾實際上並不需要與任何人合作。如果他認為某個人腦中的信息對他有利,他完全可以找機會讓煙霧同化對方。然後得到對方腦中的信息,在方面卡萊爾無疑就是最好的證明。

與夏爾不同,站在上一級台階上的飛行員先生對我擋在他們面前似乎非常惱火。夏爾的話音一落,他便對我說道:「你已經殺死了一大堆人,為什麼這一次不做一個明智的決定呢?」

我摸不準這傢伙是不是在試圖以胡說八道來激怒我。我沒有說話,只是盯著他。

這時喊聲從我背後傳來:「讓我們談談,很多事情不必非得用槍來解決。」我扭頭看到那個白人已經踏上了停機坪。離我們已不到一百碼。他將雙手舉到頭頂上,注視著舉著槍的夏爾繼續向我們走過來。

夏爾以不屑與鄙夷目光瞥了一眼那個白人,沒有開口。緊接著他又看了一眼值班室所在的方向,臉上的表情馬上變了,帶著一絲欣喜,彷彿在長久等待之後終於迎來了他的渴望的東西。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立刻發現值班室門前瀰漫出了一片淡白色的霧氣。霧氣逐漸在值班室門外聚集,越來越濃密,色澤越來越接近於乳白色。那些霧氣的體積在快速膨脹,很快便將整個值班室遮擋住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餘暉第一季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科幻靈異 餘暉第一季
上一章下一章

第15章 等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