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重生
17重生
飛行員皺起了眉頭,他不斷地在西邊的警察、東邊的那些人形體和女人,還有北邊的煙霧間環顧。看起來他也很不喜歡夏爾在這個時候發表長篇大論,因而他對夏爾吼道:「宰了他!否則你他媽會後悔的!他也許比你我了解那些生物還是基因或是別的什麼玩意兒,但他也是個沉湎於現在的笨蛋,你不應該同他浪費唇舌,那都是白費時間!我們不需要第二個卡萊爾。我們需要的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一個認同我們行為、能融入未來的人,而不是一個滿腦子陳腐觀念的舊時代產物!」
「你閉嘴!」夏爾大叫一聲,對飛行員罵道:「我說話的時候你沒資格開口!你必須明白自己的地位!」說完他瞪著一臉鬱悶的飛行員使勁瞧了瞧,似乎對飛行員還停留在扶梯上極為不滿,他向飛行員喊道:「你他媽在做什麼?等那些警察殺了我們嗎?」
飛行員馬上轉向我,「這就是你的決定了對嗎?」
我看到夏爾扣著手槍觸發器的食指繃緊了。
但有人比我先做出了選擇。
劉婭駕駛著她的輪椅向南邊衝去。
那些人形體呆立在原地,一時間彷彿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似乎被劉婭的突發行為給搞暈了。緊接著所有人形體似乎都同時做出了決定,紛紛向劉婭追去。而那些煙霧跟在人形體身後,依舊是依次排開的隊形,為那些人形體和飛機之間傳送著信息。
剩下的三個女人周圍已經空無一物。那三個女人原地愣了幾秒。第一個反應過來的無疑是查斯坦,她抓起另外兩個女人的胳膊馬上向北邊的倉庫奔去。
那些人形體追逐劉婭向南跑出去幾十碼,突然又改變了行為。他們似乎終於發現不應該一窩蜂的都去追逐劉婭,還應該留一些去押送其餘的三個女人。但當它們反應過來時,那三個女人早已失去了蹤影。
東邊的騷動短暫地吸引了飛行員和夏爾的目光。
我趁著這個機會跳到密封箱上,準備一躍而起,跳下扶梯。但我們突然都聽到「喀嚓」一聲。密封箱正面的透明塑料蓋被我一腳踩出了個窟窿,那個窟窿頓時傳出了「呼哧呼哧」的空氣流動聲。
夏爾和飛行員的注意力被突如其來的響聲拉了回來。飛行員伸手準備一把扯住我的防護服,而夏爾則扣動了手槍觸發器。
槍響了,但我因為一腳踩空趴在了密封蓋上,子彈沒有射中我。
沒等夏爾射出第二顆子彈,西側的那個白人就已經開槍了。
子彈射在扶梯上發出了火星。飛行員俯身衝進了機艙。夏爾則像我一樣趴在扶梯上不敢直起身。
然後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我感覺自己陷在密封箱里的那隻腳被人抓住了。緊接著密封箱的蓋子彈射了起來,我感覺有人抓住我的腳腕向外推了一把,我立刻面朝下栽到了扶梯下面的柏油路上。
我趴在地上,還沒等坐起來就看到那個白人舉槍俯身向扶梯走了過來。等我坐起來時,我看到曼塔正從密封箱里站起來。他的臉上沒有白點,看起來除了面色有些蒼白之外與正常人沒有任何區別。
還沒等我們所有人反應過來,曼塔就開口了:「病毒!它們竊取了儲存在凱西計算機里的病毒基因數據,」說著他站在密封箱里伸手指著從園區北邊不斷向西方瀰漫著的煙霧,「它們打算殺死那些警察!」
我吃驚地瞪著曼塔。我不知道他怎麼會知道這些。
也許是不希望子彈射中站在扶梯上的曼塔,槍聲停了下來。
一直趴在扶梯上的夏爾這時弓著身子站了起來。
夏爾同樣一臉震驚。他臉上帶著憤恨的表情,咬牙切齒地瞪著曼塔。
「我早就知道——」不等夏爾把話說完,一片煙霧不知從什麼地方湧上了扶梯。他旁邊的曼塔周身也釋放出了陣陣白霧,十幾秒后曼塔便完全消失在了白霧裡。
西邊的白人周圍此時已經聚集了很多黑人警察。而在那些黑人警察先前站著的地方——停機坪外面——則出現了很多當地人。他們圍在警察拉起隔離帶外面瞪眼看著我們這邊。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
「啊……滾他媽的……你怎麼敢……怎麼敢對我做這種事……」
我聽到扶梯上發出了聲嘶力竭的叫喊聲,就像昨夜裡那些飛行員遇襲時發生的聲音。
等我收回目光時,看到夏爾正處在曼塔變成的那團濃霧裡。他在扶梯上翻滾著,雙臂伸開在扶梯上揮舞,似乎想抓住什麼。那團濃霧隨他一起翻滾,他手裡的那隻手槍從扶梯上滾了下來。
我把手槍撿了起來。
雖然我已經見過多次,但當自己如此近距離地、似乎沒有任何危險地觀察這一切時,我依舊無法抑制地瞪大了眼睛。
那些煙霧正在一點點地滲透進夏爾的皮膚里。夏爾逐漸像是充了氣一樣鼓脹起來。隨著煙霧的滲入,吼叫變成了尖叫,尖叫又轉為嘶叫,夏爾發出的聲音逐漸達到了頂點。
不停翻滾抓撓的夏爾向我呼喊道:「救救我!簡!我懇求你!」
我看著他。不管這些往夏爾體內滲透的煙霧想要幹什麼,整個過程中我始終對夏爾沒有萌生出一絲同情。
我希望那些煙霧能夠殺死夏爾。
有那麼一刻復仇的快感擊退了我心中的所有感情。我理所當然地享受著眼前的景象。享受著一個為我、我的愛人以及我的朋友帶來了巨大痛苦的人也在屬於他自己的痛苦中毀滅。
我努力讓自己作為一個冷眼的旁觀者,看著這個為自己親手釀造出苦果的人享受他臨終時的掙扎。
逐漸地,一點點地,當絕大多數煙霧都進入夏爾體內時,夏爾的嘶叫聲也逐漸低了下來,最後變成了低沉的悶哼聲。他那鼓脹的皮膚也縮回了本來的樣子。最後四周終於重新回歸了平靜。
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夏爾沒有消失,也沒有死去,他再次從薄霧裡站了起來,外表與沒被煙霧滲入前完全一樣。
重新站起來的路易斯·夏爾馬上看向了我,臉上帶著我從未在夏爾臉上看到的表情:淳樸和真誠,彷彿那些煙霧讓他變成了一個初生的嬰兒。
這時他向我說了一句讓我意想不到的話:「它們要用病毒基因獵殺那些人,我可以阻止它們。」路易斯·夏爾說著看向了西邊的那些人,我張開了嘴,但他馬上對我說道:「如果我是你,我就會去救我的老婆。」說完他向我露出了一個不太協調的笑容,左右臉好像在向相反的方向咧開一樣。然後他拔腿向機艙口奔去。
但槍聲再次響了起來。
那一瞬間我下意識地雙手抱頭趴在了地上。連續不斷的子彈從西邊向扶梯射了過來。路易斯·夏爾還未衝進機艙,無數的子彈就穿透了他的身體。
再一次地,我目睹了這一幕,子彈將路易斯·夏爾的全身射得血肉模糊。血水在扶梯周圍四下噴濺,打在了我的臉上、脖頸還有後背上。我完全被眼前這突然急轉的景象驚呆了。等我反應過來再次將目光轉向西邊時,那一大團煙霧已經瀰漫到了西邊,正在朝那些向路易斯·夏爾射擊的警察瀰漫過去。那片煙霧彷彿一朵低沉的烏雲,烏雲由外至內顏色逐漸變深。
發生畸變的路易斯·夏爾佔據了那些警察全部的注意力,他們只顧盯著夏爾不斷開槍,絲毫沒有注意從園區北邊由東向西瀰漫而去的煙霧。
等那些警察看到近在眼前的烏雲時,一切都為時已晚。
尖叫聲又一次響起,不同的是我能辨認出這一次不是一個人的,而是一群人的尖叫聲。這叫聲聽起來凄厲無比,讓人渾身發毛。
我捂住耳朵剛要站起來,卻發現另一片煙霧從飛機機身下面悄然瀰漫了出來。它們聚攏在倒在扶梯上的路易斯·夏爾四周,並且向半跪在扶梯下面的我飄來。
我馬上意識到這些煙霧與剛才滲入路易斯·夏爾體內的煙霧不是一夥兒的。我顧不上站起來便顫抖著、跪站著開始後退。我的雙眼又感覺到了那種熟悉的刺痛感。我明白這些煙霧並不會為我提供幫助,而是打算毫不留情地同化我。
我轉身站起來向北邊的草叢裡跑。
每跑幾步我就看一眼身後,那些煙霧只追了我不遠就縮了回去,重新聚集在夏爾周圍了。
那些煙霧的行為就像是在驅趕一隻不屬於它們群落的入侵者。
我喘著粗氣遠遠望著那些煙霧重新融入夏爾體內。
夏爾那被子彈射得殘缺不全的軀體又一點一點地變得完整了。那些血肉模糊的地方重新長出了新肉,片刻後路易斯·夏爾便重新站了起來。
只是這一次我知道他不再是那個對我露出笑容的路易斯·夏爾了。我看到重新站起來的夏爾正在望著西邊,望著那些尖叫聲傳來的地方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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