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兵不刃血

「我們傷了五十六人。」李鐸將戰後統計數據告訴我，「投降的有三千多人，怎麼處理？」

「先收押在大沖，當勞力用，再派人回南都，讓南都安排人手來接俘，這群人不能留在大沖太長時間。」

留下來只會多生事端，送他們去南都最好的，然後再讓南都安排他們，是做敢死隊沖在閩南前線，還是派去做苦力，這我就不管了，反正這些人不能留在這裡。

李鐸安排好后，回頭問我：

「那我們現在趕去福林郡嗎？」

他有點擔心倪國珉那邊，倪國珉只帶了有六千人過去。

楊旭抬頭一看，今晚的月亮顯得特別妖媚，薄雲遮掩不住明月光輝，月亮不時透過雲層發出妖異的光芒。

秋風清涼，但這裡卻人潮湧動，絲毫沒有感覺到秋天的清爽快意，空氣只有緊張、焦慮、不安的氣息。

楊旭十分的生氣，他本是江聰手下的副將，廣嶺人要毀水庫大壩的消息傳來的時候，他一力主張軍隊保護福林郡百姓撤離，但誰知道江聰把這個事情直接委派給他，自己卻帶著五千嫡系走了，氣得一向內斂的楊旭十分火大，咒罵他的聲音就一直沒有停過。

楊旭雖口中罵著，但他的話不咸又不淡，低下的普通士兵就沒有這麼好的修養了，那些胡言穢語每一句都能成經典，每一句都能進罵人百科全書，真的是罵得出神入化，一個比一個高手。

如此罵功，卓爾不凡，由如是夜裡的燭火，不管是否願意，都將照亮你的周圍。

很快，罵的內容就在百姓中傳開了，現在大家都知道，平時看上去和藹可親，滿口仁義道德的江聰江大人在危難之機將他們拋棄了。

消息一出，瞬間激起千層浪，無數百姓也加入辱罵江聰的隊伍當中，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還不如廣嶺人呢！

聽到這句話，就有人問什麼意思？

那人卻神秘兮兮的說：

「你不知道？你還記得黃德慶黃大人嗎？」

「記得啊，怎麼了？」

「這事你知道嗎？」說話的人故作神秘的說，「幾個月前這位黃大人還是南方最大的軍閥，管著荊湖和黔安兩個省呢，兵強馬壯的，就開始對其他軍閥地方虎視眈眈起來，第一個打的就是廣嶺。」

「嗨！這事我知道，帶了十萬人過去，被打得灰頭土臉的，結果好像只有不到三萬人回來。」

「不對不對，回來的只有三四千人，其他都死在那邊了，可慘了。」

「是嗎？我怎麼聽說只有他和幾個部下回來了，其他都投降了。」

「不會吧，十萬人都投降了，這怎麼可能！」

「你不要聽他瞎說，真正的是回來兩萬多人，其餘的都留在廣嶺不願意回來了。」這話是最開始的那人說的。

「啊？為什麼啊？」

「原本黃德慶帶了十萬人攻打廣嶺，在一個叫韶山沖的地方被攔了下來，但對方只有不到五萬人的兵力，黃德慶就想著一舉消滅他們，十萬人全力進攻，打了幾天幾夜，但始終沒能前進一步。」

「為什麼啊？兵力相差一倍有多。」

「是啊，是啊，沒理由啊！」

大家都符合到。

那人聽大家懷疑他的話，就有點急了：

「你們還別不信，這是真的，和我說的人當時就在黃德慶的軍中，是他回來后告訴我的。」

「好了好了，你繼續說，後來怎麼樣了。」

看大家想聽，那人就接著說：

「黃德慶見打了幾天都沒什麼進展，就很生氣的對自己手下又打又罵，搞得很多人都怨氣沖沖，他們就把氣都撒在廣嶺人身上，但還是沒能攻下對方陣地，你們知道為什麼嗎？」

「對方有什麼秘密武器？」

「他們武功高強？」

「不是，都不是，是他們不怕死。」

「切！那當兵得很多都不怕死的啦。」有人反駁著。

「那江聰也是當兵的啊，他的手下也是當兵的啊，他們不怕死就不會跑那麼快啦！」有人反駁就會有人出來反駁那個反駁的人。

「對啊！」「是啊！」

「那王八蛋真丟了軍人臉。」

很多人都在附和著。

那人讓大家不要吵，先聽他說：

「當時廣嶺主將要求自己的士兵，誓死不後退半步，因為身後就是都是百姓，如果你們當中一人後退了，不當連累到自己的兄弟，還連累到百姓，一個軍人如果連自己的百姓不能保護的話，那還算軍人嗎？就是因為這番話，廣嶺人在這場戰鬥中沒有一名士兵後退一步，他們的百姓甚至都不覺得有打仗呢！」

「唉！他們真幸福啊。」

就這樣，一種奇怪的情緒在人群中蔓延著，越來越多人對廣嶺人有著羨艷和嫉妒，而對著自己的軍隊越來越沒有信心，哪怕現在幫助他們的就是自己的軍隊也一樣。這種情緒很沒有理由的，只是很簡單加誇大的故事，但在這樣的一個狀態下確產生了出奇的化學效應，不得不說，流言很多時候都經不起推敲，但流言很多時候也是最入人心的。

得人心者，得天下。

倪國珉帶著隊伍其實一早就已經在藏在福林郡西南路附近了，但出發前，我給一個指示給他——當敵人內部動亂之時候，方可現身。

一開始倪國珉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什麼叫內部動亂？

他完全搞不清楚，江聰自私不顧百姓安危出走，這不是動亂？

我們用計引得對方全城遷移，難道不是動亂？到底什麼意思啊？

倪國珉絞盡腦汁都沒搞清楚的問題，直到他收到伺候彙報回來的消息——發生軍民衝突了。

原來，事情是這樣的：一個小女孩的毛公仔掉地上，被剛好經過的騎兵的馬踩到了，小女孩看見后就哭了，小女孩的媽媽就安慰他，但見到小女孩哭得這麼傷心，有些人看不過，拉著那騎兵的馬不讓走，讓他給小女孩道歉，騎馬其實有事情在身，也覺地自己沒做錯什麼，就沒搭理對方，讓那人放手，自己有要事情要走，那人就覺得怎麼這樣，就道歉一些，能耽誤多少時間。

於是，一個騎著馬要走，一個拉著韁繩不讓走，兩人互相爭執，一不小心騎馬的就把拉繩的弄摔倒了，就有人開始罵那騎馬的，騎馬的氣不過就說他自找的，就這樣吵了起來，然後故事就像蝴蝶效應一樣，一隻小小的公仔引發了一場軍民衝突。

福林郡的百姓原本就對自己的軍隊有著成見，而當兵的覺得自己在冒著生命危險幫助你們確一點不感恩。

心裡的不滿終於在某些原因的推波助瀾下，達到了臨界點，當事情快要不受控制時，楊旭面對這事焦頭爛額時，一件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廣嶺的軍隊出現了。

楊旭收到這訊息的時候，他就差當場暈倒了。

而當下的百姓知道后，確異常的歡呼了起來，像是迎接大勝仗回來的英雄待遇一樣，這連倪國珉都覺得不好接受，這世界實在太神奇了。

「大人，對方好像發了騷亂。」

「嗯！傳令下去，布陣迎敵。」倪國珉稍一猶豫，邊果斷的下達命令，到現在他還不敢相信敵人內部出現了裂痕。

看著自己軍隊快速戰好陣型，倪國珉才招來一名官兵：

「多浜，你去叫陣。」

多浜，就是那一天詹忠恆派鄭先生來視察是，軍演的那位表現耀眼的騎兵，當時印象深刻，之後對他做詳細的了解，是一名不可多得的優秀士兵，今天特意讓他有變現的機會，就看他能不能把握了。

「是。」

多浜絲毫不拖泥帶水的策馬而出，至奔敵方而去。

倪國珉看著他的背影，想到了一個人，準確的來說不是人是角色，因為是小時喜歡看的一部動漫中的角色，是主角的師傅，很帥很酷，不怎麼說話，但才華橫溢，對於別人來說很困難的事情，他三兩下就能完成，而且完成得異常的漂亮。

多浜，就有點想這樣的人。

倪國珉之前就軍事上的事情和他交流過，基本問什麼都是一句起兩句止，沒有一個多餘的字，但有著自己的邏輯和獨特的見解，當時倪國珉就覺得要把這個人提拔上來，事後也強烈推薦過他。

多浜也知道自己的性格比較冷，這次能有這樣的機會完全是祁大人和倪大人看中自己的本事，當他手提長刀、跨馬前驅時心裡想著一會無論如何都不能丟人現眼。

「我是廣嶺大沖關鎮邊軍百夫長多浜，你們誰敢來應戰。」多浜站在三百步開外的地方叫陣。

原本以為敵方再怎麼樣也會有人出來回應他，但多浜萬萬沒有想到沒人搭理他不止，對方的軍兵好似有點不知所措，沒多久更誇張的是一名像是軍官的人被綁著送了出來。

身後的倪國珉看著這情形也莫名其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不一會多浜帶著一個被綁成粽子的人回來，說道：

「大人，對方說要投降。」

「什麼！？」

這話讓倪國珉看著那個人目瞪口呆，怎麼什麼都沒有做就要投降了，對方不是還有兩萬多麼名士兵嗎？

「怎麼回事，不會有詐吧？」倪國珉謹慎的問。

「屬下覺得不是。」多浜沒有多餘的一個字，直截了當的說出自己的結論。

倪國珉看著多浜，猶豫了一下，問那人道：

「你是何人？」

面如死灰的楊旭說出自己的身份，倪國珉還是半信半疑的，知道看到對方所有的士兵都放下武器出列的時候才相信，自己竟然連屁都沒放一個就進駐了福林郡。

別說倪國珉，連多浜也一臉的鬱悶，原本想藉助這次機會大顯身手的，確只在對方陣前叫了一句戰鬥就結束了，連大刀都不曾揮舞一下，這導致多浜心裏面有點看不起楊旭。

福林郡，原本江蔥的營帳中，我看著坐在我對面的楊旭，有點意外的說：

「楊將軍，恕在下冒昧，我實在很知道怎麼你們就投降了呢？」

楊旭看著客客氣氣的我把實情說了出來，我才了解到原來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真所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果然古人誠不欺我也。

知道原委后，我聽欣賞這位臨危之際還能想著百姓安慰的可憐地方將領，我實在忍不住問道：

「楊將軍，雖說你等新來福林郡，未曾作出什麼有益百姓的政績，但也不至於如此不得民心啊？」

「唉，也怪不得福林郡百姓，先是黃德慶后是江蔥，都對福林郡的人不管不顧，尤其江蔥，還作出拋下百姓獨自逃難的事情，試問又怎得人心呢。」楊旭無奈的把事情的前前後後說了一遍。

「那你可有覺得不平之氣？」我看他好像沒有太多的怨懟之心，試探的問他。

「還好吧。黃德慶敗於祁將軍之手時，我就對將軍事迹有所耳聞，今日見之將軍治軍之嚴明，定製將軍手下之兵必定強橫，楊某雖傲，確也知道如過與您交手，我一定不能勝之，我乃軍人，雖死無憾，可惜的是身後百姓和弟兄，所以，今日降於將軍我是能接受的。」

楊旭其實算是能難得的，有自知之明，能審時度勢，最關鍵的是對百姓是真的愛戴，寧願自己受屈辱也不願百姓受無謂的苦難。

「楊將軍高義，我很是佩服。」說完，我站起來向他敬了個禮。

我這一舉動讓楊旭有點不知所措，原本不知道自己會受怎樣的對待而忐忑，誰知道一進來不單被鬆了綁，還被對方尊敬著，這在楊旭心中牽起了小小的漣漪。

待楊旭反應過來想回禮的時候，我已經坐下了，示意他不用回禮了，同時說：

「楊將軍，我敬你對待百姓如此愛護，定是名好將軍，我不願你在我這受到委屈，你且安心在此佔住幾日，帶我將情況稟名南都之後，處理好此地事宜，我讓你和你的士兵一同離開。你看可好？」

「這……」楊旭沒想好事情接二連三的發生，一時之間不知道給如何回話。

「當然，他日如果在戰場相遇，還望楊將軍看在今日的份上，手下留情。」我半開玩笑的說道。

「一定……一……不對……呃……唉……祁將軍你真的讓我不知所措了。」聽到我的話，楊旭原本想說『一定會手下留情的』，說道半句發現不對，想改口，發現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只好愣著。

「哈哈哈，」我笑道：「沒關係，實話實說，我對你可是一見如故的。」

說完我還拍了拍他的肩旁。

不單是楊旭對我有了莫名的情緒，就連倪國珉、李鐸，還有站在後面的多浜都對我有了更多不一樣的感覺。

我看出楊旭眼中有了掙扎的情緒在裡面，像是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果然，當他眼神堅定后，起身，單膝跪地：

「祁將軍，楊某不會說話，但將軍作風楊某深感佩服，願意歸順將軍，為您衝鋒陷陣，當個先鋒也在所不辭。」

「起來起來，我這不興這套，起來。」聽到楊旭的話，我喜出望外，我雖然是打著這個心思，但也沒有想到對方這麼乾脆的就自己自薦了，原本還打算利用些時間慢慢收服對方。

倪國珉看了一樣李鐸，李鐸偷偷的豎起了個拇指，倪國珉看到差點忍不住笑了。

我心情大好，當即命人設宴款待楊旭，這時候原本多浜要退出去，我確把他給留了下來一起用餐。

席間我對多浜說：

「這次沒有給你大顯身手的機會，但以你能力，如過還是做個百夫長實在是浪費，你先留在我身邊，委屈做著貼身護衛，待來日有機會我再讓你帶出衝鋒陷陣，你看可好？」

「謝大人。」說完就不再多說一個字，直接坐了下來。

看著他這麼乾脆、爽快，李鐸和楊旭都有點驚訝，但我確當做平常事一樣沒什麼表情。

「來來來，大家都忙了一天，先干一杯再說。」看這情況，倪國珉適時的舉杯調節氣氛。

「來來來，喝。」李鐸也不管三七二十，有酒喝他就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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