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劉皇后裝好金玉珠寶和申王李存渥、李紹榮領著七百騎兵焚燒了嘉慶殿，從師子門自顧自逃了；通王李存確，雅王李存紀逃奔到南山，宮裡大多數人都跑了。

朱守殷進入宮內，見皇后及諸王都逃了，剩下的嬪妃也懶得理會，親自挑選了三十多個貌美宮女，讓她們各拿了些樂器和珍貴的玩物放在自己家，宮女們此時為了保命哪敢不從，朱守殷心裡想著這些美女日後在府中組成一支歌伎供自己享用，今日可謂人財兩得，教眾宮女換了軍裝，著一隊親兵送回家裡，這一隊親兵多賞些銀子就是。朱守殷挑罷了寶物與美女，命令所部在宮門外護住皇宮，裡面的人與物得留著些以待新主上到來，凡事留有餘地乃是他安身立命的法門。

此時各路軍隊把都城洗劫一空，朱守殷不管，只護住皇宮，各路將領雖然惦著皇宮的寶貝但見朱守殷如此，也想日後在新主上面前好交代都繞過皇宮而去。同日，李嗣源到達子谷，聽說了皇帝的死訊，慟哭著說：「主上平日甚得人心，落到這個地步，都是那幫小人害得，如今我該何去何從？」

半夜時分，七八個著黑衣的人輕輕縱進內宮高牆，領頭一人一個手勢，餘人四散開搜尋一番后回到領頭人身旁，都是雙手一攤表示沒發現什麼，領頭人低聲道：「皇宮大院，寶貝無數，雖然皇后等人帶走了不少，但只要找到幾個好的就夠你我吃喝一輩子了，記住！銀器在百姓眼中是好東西，今晚卻千萬別拿，專撿金玉海珍等又好拿又值錢的。」旁邊一人低笑道：「鄭大哥高明，跟著你，哥幾個肯定發大財，可笑那褚副指揮使還不肯來。」再一人道：「褚副指揮使的武功是極高的，可惜練武練的腦子都壞了，說什麼皇帝已死吾等雖不能盡忠了但監守自盜卻也決不能為之……」又一人插口道：「褚副指揮使還說了一句『汝等如此為天地不容，吐納天地之氣安能精進！』又是什麼意思？」帶頭的姓鄭之人道：「他是說咱們武功到不了一流境界，哎……在此亂世，一流武功又能如何？！」先前那人道：「就是，他姓褚的算是一流功夫比我們強些，也算不得一等一的高手，咱們大內之中不乏勝過他的，獨他裝什麼清高。」

這幾個大內侍衛白天混亂中跑出宮外，夜裡來宮中盜寶，一來朱守殷部都在牆外，二來幾人功夫不弱躲過尋常士卒倒也不難，加上熟門熟路一路進到宮內竟無人知覺。幾人摸黑在一處偏殿中發現不少金器，憋住笑聲起勁往攜來的布袋中裝，姓鄭的打了一下火鐮發現壁上掛著一幅隋代大家展子虔的山水畫，知道是好東西趕忙取了。金器雖然沉重，但大家都是武人尚不覺費力，第一處就收穫頗豐，幾人怎肯就此罷手，從偏殿出來繼續向旁搜尋，先前問褚副指揮使話是什麼意思那人忽道：「啊呀，我想起來了，傳聞皇帝就死在前面絳霄殿中，我們還是饒開走的好。」

姓鄭的斥道：「既敢進大內盜寶便是不怕死的，怕什麼鬼魂，你見過？！」另一人道：「鬼魂大夥是沒見過，不過皇帝是天子，總歸有神靈護佑，還是繞開的好！」他一向聽姓鄭的此時卻是向著先一人說話，姓鄭的冷笑道：「你們是真傻呀，還天子有神靈護佑，哪個皇帝的位子不是從別人手中奪來的？好比老子今天在皇帝死後有人擁戴，這會皇帝就是老子了！」眾人一聽，大感有理，一點擔心隨即被拋到腦後，向絳霄殿方向繼續前進。

饒是如此，被斥那人仍不自覺走在眾人最後，忽然腦後被人重重一拍，回頭一看哪有什麼人，此人膽子最小武功也較弱以為是姓鄭的捉弄他，心中暗罵：「你武功是比老子高，但若不是褚副指揮使不肯來，又怎輪到你來當頭！」心中罵著眼睛自然看向姓鄭那人，卻見一隻慘白的手從天而降又在姓鄭的後腦一拍轉而不見了。

姓鄭的怒氣沖沖轉過頭來，見眾人面色如常，只膽小那人張口結舌，不用多想，一巴掌摑在他臉上：「錢老四，你小子吃了豹子膽了！」罵罷從懷中摸出一把短刀來，眾人盜寶而來都沒有攜長兵刃。錢老四被一巴掌摑醒，強壓低聲叫道：「有鬼，有鬼！」

眾人莫名其妙中，猛然一隻慘白的手憑空出現連續拍打餘下六人腦袋后又憑空不見。這次鄭、錢二人看的清清楚楚，奇的是六個人被連擊僅一眨眼的功夫但六人被擊順序卻又似放慢了動作被二人看得分明，這快慢集於一事當真匪夷所思！

姓鄭的膽子畢竟大，向空中一拱手道：「不知是何方高人，在下有禮了，皇宮寶物無數，尊駕盡可自取，何必戲弄我們幾個。」驀地空中傳來一句念白：「呸，憑你等也配問大王的姓名。」接著眾人面前忽然出現一人，一身皂衣與夜色融為一體不容易看清，手中一掛五彩馬鞭更顯得分明。

錢老四忽道：「馬童，你是項王的馬童！」眾人心裡奇怪，什麼魏王、申王、通王、雅王是有的哪來的什麼項王，但眾人都是大內侍衛，隨即恍然：皇帝生前最愛演楚霸王項羽，這不就是戲台上項羽的馬童嗎！但此人無聲無息出現絕不是尋常伶人，眾人不由得退後幾步。

領頭的鄭姓校官卻蹂身而上只一下手中短刀已刺進馬童身體，姓鄭的原是留好了後手的，一刺之後立時向後急退，卻不想對手如此不堪一擊，早知道自己何必這般防備。馬童身中一刀卻不倒下，也不見身上中刀之處流血，眼中卻流下兩道鮮血下來，口中罵道：「一群宵小之輩也欺我今日烏江被圍，項某殺不了那劉邦、韓信，還殺不得你等么？！」

眾人見他中刀處不流血卻目中流血，只覺十分詭異，不想更詭異的事還在後頭，只見馬童雙手一抬去揩目中流到面上的鮮血，雙手離開面時一張臉赫然已變成了項羽烏黑的面孔，最奇的是馬童身上的皂衣也同時變成了一身白衣。這一下變故太過不可思議，連姓鄭的也同眾人一起退後了幾步，他退得幾步，猛然歪倒在地上全身抽搐面孔扭曲顯得痛苦之極，卻又歪斜著口發不出聲音，雙腳蹬得幾蹬，兩手一攤，雙目圓睜著死了。

白衣項羽發出如戲台上一樣的「嗚呀呀」的叫聲，白衣黑面加上靜寂的夜空中回蕩著的叫聲，場面更顯詭異。餘下幾人不由得一齊撲通跪在地上大喊：「皇上饒命，我們知罪了！」

牆外傳來喝叫時：「什麼人，在宮中喊叫，朱將軍有令叫我等護衛皇宮然亂大內者殺無赦！」腳步沓沓，數百名軍士從近處宮門趕來。

項羽厲聲道：「既然知罪，還不快快將朕的物事還來！」幾人忙不迭將盜得的金器拿出放在地上。這時候軍士們已奔到跟前，為首的校官指著項羽道：「你們是什麼人？居然敢擅闖皇宮。」項羽不理會校官，向跪著的幾人道：「我雖升天，我的肉身卻不能受辱，以後吾兄接管天下，你們助他使李唐萬代相傳。」

校官第一個念頭就是某個該死的伶人在裝神弄鬼，張弓搭箭，他臂力甚大，這一箭相距又不過三十步遠，滿擬一箭必中，不想箭頭將近項羽身上時項羽白衣飄飄向後倒飛起來。正常禦敵，箭到要麼躲開要麼格擋，白衣項羽卻與箭齊飛而且是倒飛。

一般軍士能射百步這校官力大能及一百五十步，待箭堪堪飛出一百五十步遠力竭墜地，項羽也跟著落在地上，發出哈哈大笑，白衣一閃消失在夜色之中。眾人無不瞠目結舌，沒死的盜寶侍衛七嘴八舌向校官講述皇帝顯靈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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