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1章 貫徹始終
「神明卻有創世之能，也有滅世之力。可是如今他們在哪裡呢？玄冥雖在，神明已殞。你也來過玄冥神界，這不是第一次，這麼明顯的差別你感覺不到嗎？」丹離聲音平和，她覺得最後的時刻就快到來了。
到了那一刻，玄冥神界便會迎接自己的命運，而她也終究有自己的歸處。
諸神的冷酷，在於抽去她的情骨，刻意讓她絕情斷愛，只有如此才能無心無情地與玄冥神界一起走到歸處。
可諸神的慈悲，也正在於此。
因為雲巔的緣故，她也曾經迷茫過，也曾經抗爭過。不然也不會有後面那些事情。
那些經歷是必要的，也是註定的。只有經歷了那些，她此刻才會真正懂了諸神的慈悲，才會真正懂了天地的終極法則。
生滅天定，循環有常。
她覺得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也能坦然面對這一切。
雲巔感覺到了。他的感覺如此明顯，這也是他敢在玄冥神界之中企圖對丹離的命魂動手腳，最後企圖毀滅玄冥神界的原因。
這個地方如果沒有了存在的價值，那便在他的手中毀滅掉吧。
這樣，他的恐懼心魔是不是也能隨之消失了？
讓他來證明，根本沒有什麼神明凌駕在天之上，而他想要得到的天地也不會被這些高高在上的神明隨意毀滅掉。
這樣，他才會覺得安全吧。
雲巔再也沒有沒這一刻更清醒地認識到自己到底是在恐懼什麼，又到底是為什麼極嫉妒又嚮往著神明之力。
丹離看著他，她知道這時候的雲巔才真的可以面對自己的慾望和恐懼了。
忘舒想的沒錯。丹離在渡人。
她在最後的最後，想要渡一渡眼前這個深陷在自己的恐懼和慾望中的人。
而在這個過程中，她也在試圖悟一些道理。
雲巔咬牙切齒，「就算是這樣，就算是這樣……」他隱約有個念頭，可是話到嘴邊卻又捕捉不到，任它如雲如煙縹緲而去。
他突然覺得，所有的語言都蒼白無力。
凡人修道，艱險成仙，超越生死，踏破輪迴，總覺得終有一天變成天地不能干預的強大存在。可是，從來沒有無所限制的極限。
即便是他內心隱秘地想要成為的神祗，一手創世，無堅不摧，可最後不也默默消殞了……
「神明創世，混沌天地，日月生氣，風雨交映。」
丹離喃喃低語，而將雲巔和忘舒排除在外的玄冥神界正在這些低語中漸漸變得混沌。
所有在旋轉颶風中的東西似乎都在這混沌之中漸漸變成無形的氣，而這些氣讓整個玄冥神界更加混沌模糊。
「始有生命，花草鳥獸，始有五靈，喜怒哀樂。繼而有人，定綱常，歷生死，幾番探索，窺得天道。」
丹離的身體似乎被那些混沌氣息包裹起來，如在灰雲之中隱隱約約。
雲巔不禁往前走，想要靠近一些。
可是這時玄冥神界就像是一個混沌的球，它似乎在不斷縮小，小到整個界就在他們面前。
但它似乎又在不斷遠離，所以他無論怎麼前進都無法靠近。
雲巔突然明白了。
「丹離！」
丹離雙掌合十，然後緩緩交錯著結出一個奇特難描的手印。
「艱難修行，超脫成仙。然人心不足……」
丹離睜開眼看了一眼雲巔。
「天地生死，循環有常。所謂創世，已在你眼中。」
雲巔無端覺得有些慌。
「你要做什麼？」
丹離似乎淡淡笑了一下。
「雲巔，這個世界並不需要神明。天地既定，神明早已完成了對這個世界的使命。任何人都不可能成為既定天地的神明，多麼強大都不可能。」
神明存在的意義，在於引導生靈，貫徹始終。
「因勢而為，循道而動，御氣而行——這些，人能悟得一二已經足夠智慧，通情達理。而你之幸運，更甚於此。」
「你到底要做什麼？」雲巔有不好的預感。
「我要做的，便是給你那些，不在你眼中的……」
話音未落，混沌之氣運行減緩，可觀之玄冥神界，卻再無一點除氣之外的生靈。
玄冥神界以球狀的形態無限縮小。它自轉著將丹離隱在其中，再不叫人看見。
始於生，終於死，天地之大，概無例外。
「丹離……」雲巔在這一瞬醍醐灌頂，明白了丹離的意思。
在他眼中的是創世，是能成就這創世的神明之力。
而不在他眼中的——丹離說的是滅世！
她如今在做的，難道是滅世？
滅的是玄冥神界？！
他沒有發現，就在他身邊，就在玄冥神界變得完全氣化並自轉的同時，一小股氣順勢融入其中，並悠閑地隨著混沌之氣自轉的方向遊動著，抓住每一個機會往球狀氣體的中心鑽去。
這一刻，無論是丹離還是忘舒都無比平靜。
丹離想，終於還是到了這一天，這一步。
忘舒想，原來這種感覺也並不算壞。
生死輪迴，生而死，死而生。
雖然天地不容神在，可神隱的意義卻並不是為了絕對的死。
「不……不！丹離！」不平靜的只有雲巔。
雖然他之前確實是想要毀了玄冥神界。
但當丹離和整個玄冥神界一起化作混沌，不斷消隱之時，他才發現自己高估了自己的決心。
炙熱的火焰彷彿感應到了他的心情。
他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一樣，猛地揚起火海推向玄冥神界，雖然火勢兇猛，但與此相矛盾的卻是那些火焰在做的事情。
如果不是到了這一步，他恐怕做夢也想不到，自己一心毀之的玄冥神界，真的在他面前走向毀滅之時，他卻在耗費靈力想要維持它的存在。
溫暖的火焰包圍著玄冥神界，執著堅定地給它輸送著力量。
「沒用的。」丹離的聲音在他腦海中出現。
是那種微弱柔靜的聲音。
他彷彿又看到當年她在西邊崖壁上初生之時的樣子。
「你不能死。」雲巔的雙眼似乎被火焰灼痛，有些酸熱。
「你在騙我，我不需要你用這種方法讓我悟什麼！」他說不清心裡那些無力的憤怒和失落的驚惶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不是走到這一步，他恐怕永遠都看不清，也說不清。
「本就該隨著諸神隕落而滅，而死，而不存在……」
「丹離，丹離！不能……不要走！不要！」
越來越明顯的消隱之勢讓他慌得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他一遍一遍呼喚，卻依然沒有任何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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