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已經堅強地長大(一)
榮錦別墅。
趙辰東傾身拿起桌子上的打火機，偏頭點燃手裡的香煙，重重地嘬了一口后，緩緩吐出一口煙。霎時間，整個屋子裡煙霧繚繞。他眉頭緊鎖，一直未開口說話，只是靜靜地坐在沙發里思忖著對麵人兒的話。
秦瓊嵐望著面前這個她愛了二十多年的男人，雖五味雜陳、百感交集，可內心深處卻是滿滿的歡喜。
等了這麼多年，他們終於能夠真正在一起了。
她看著男人一言不發，半晌緩緩起身，在男人身邊坐下，扶著他的肩膀溫柔地開口：「你倒是說句話。」
趙辰東望著女人溫婉恬靜的臉龐，緩緩抬起一隻手握住女人纖細素凈的雙手，又吸了口煙才開口說道：「改天你把孩子叫出來，咱們一起吃頓飯。」
「這樣行嗎？」秦瓊嵐擔憂地問道。
趙辰東彈了彈猩紅的煙蒂，直到指尖有些發麻，他才把煙頭在煙灰缸里捻滅，他嘆了口氣，說道：「現在也只能這麼辦了。」
「我擔心她會一時接受不了。我這個女兒啊，她心思細膩，慢熱冷淡，兩家人突然一起吃飯，我擔心她一時難以接受，恐怕會不顧兩家人的臉面，弄得大家下不了台。」
「嵐嵐，要不這樣，你先試著和孩子旁敲側擊一下，讓她有個心理準備，然後再帶孩子過來一起吃飯，這樣也不算突兀。我們折騰了大半輩子，是時候享享清福了。」趙辰東擁著女人說道。
「好吧，那我先探探她的口風。」秦瓊嵐嘆了口氣。
「不早了，睡吧。」
兩人隨後上了樓。
……
白一爾閉著眼睛躺在浴缸里泡著澡。
熱氣緩緩升騰起來，漸漸瀰漫開來，頓時，整個浴室霧氣裊裊，連空氣都熱了起來。
白一爾思緒飄遠了。
她思考到了一個現實的問題。
母親已經離婚了，她可以正大光明地談戀愛了，有很大的可能她會再婚。
那她呢？
要跟著她去一個陌生的家嗎？
不，她不會再追隨母親了。
她已經十六歲了，過了年就十七了。她已經長大，不再需要她的庇護和照顧了。四年的冰冷生活，她過夠了，以後她會一個人生活，母親也可以去尋找真正屬於她的幸福了。外祖母留給她的錢還有她攢下的錢夠她讀完高中，等上了大學，她會靠自己打工賺錢養活自己。
至於父親……她自嘲一笑。
父親自她出生就從未看過她，這足以說明她這個女兒在他心裡微不足道。她不會再奢望一份永遠得不到的父愛。
明天母親就回來了，她們是該談談了。
她伸手拿過浴袍穿上，站在鏡子面前看著鏡中的自己。
鏡子里的她臉色憔悴，雙眼布滿血絲，眼睛腫得像兔子一樣。她眨了眨眼睛，眼睛乾澀得難受，伸手拿起眼藥水擠了兩滴進眼睛里才感覺舒服了許多。她轉身出了浴室，從沙發上的書包拿出手機，劃開屏幕，打開了相冊。
爸爸，再見了。
她眨了眨眼睛，狠心地按下了「刪除」的按鈕。
以前都不重要了。
她本就是隨遇而安的人，或者說她是一個很慢熱的人。她從不輕易付出感情，如果說她對哪個人真正好過，那就只有外祖母一個人。她曾經試著去愛母親，可母親並不願意要這份沉重的愛，或者說她不願意被這份愛羈絆。與母親的生活讓她領悟到無條件的母愛是基於你願意去愛。如果只把孩子當作責任來看，那誰都不痛快，而她再也不想讓自己不痛快了。
至於父親呢？實話說，她很想很想見見他，曾經她想得骨頭都痛了，那種思念的滋味至今都刻骨銘心。父親在她的心裡一直都是一個美好的存在，而她不願意打破他在自己心中的美好形象。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近鄉心怯吧。
有時候相見不如懷念。
……
第二天，白一爾醒來后，頭還有些痛。
睡了一夜，她情緒穩定了很多，心情也平復了下來。
昨天前半夜，她一直在想該如何與母親說這件事，可思來想去，最終卻毫無頭緒。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她從床上爬起來，收拾了一番往學校走去。
……
高一一班。
白一爾踏入教室后，只有零星的幾個學生來了，她眼神一閃，瞟到周朝暮安安穩穩穩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耳朵里插著耳機，手中的筆不停地移動著。
難道這就是下筆如有神？
「周末我去看畫展，你去嗎？」她坐到座位上，背倚靠著牆，歪頭看著他問道。
周朝暮正在寫一段程序編碼，聽到冷清的聲音，他停下筆，摘掉耳機，透過茶色鏡片淡淡地看著她，半晌點點頭說道：「應該去。你去？」
她點了點頭。
她似乎比往日精神了許多，身上的陰鬱氣息消散了，整個人又變成了一副清淡的模樣。
「你還好吧？」周朝暮目光深沉地看著她。
「很好，一切都快結束了。」她聳了聳肩，慨嘆道。
「那就好。」他瞭然地點點頭。
「你不是要買畫筆嗎？什麼時候？」她忽然開口問道。
「嗯，看完畫展去吧。」他低頭思索了幾秒，緩緩開口。
「那也好。買完我請你吃飯吧，我記得我欠你一次。」她爽快地開口。
「有必要嗎？」他微微挑眉。
「我不喜歡欠人情。和你無關，我性格使然。」她把頭髮勾到耳後，溫和地解釋道。
「我發現你這人挺……冷清的。」他啞然失笑。
「鈴鈴鈴……」
白一爾無奈地張了張嘴，最終什麼話也沒說，點了點頭。
周朝暮扶了扶眼鏡，伏筆繼續寫未寫完的代碼。
……
時間過得飛快，一上午的時間轉瞬即逝。
中午白一爾在食堂吃了午飯，本欲去校外的書店逛一逛，可想到今天的作業有些多，最後朝著教室走去。
剛踏入教室，一對男女正緊緊地抱在一起，她邁出的步子一頓，尷尬得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半晌，她低下頭匆匆地朝著自己座位走去。
那一對情侶看到有人進來后像觸電般慌忙分開。
此刻，教室安靜得可怕，氣氛有些凝滯。
白一爾坐立難安，她隨便拿起一本書快步出了教室。
……
白一爾站在二樓走廊里發著呆。
青城中學治學嚴謹，明令禁止學生早戀，不過學生們正處於青春期難免會對異性產生小心思，所以不少學生私底下偷偷摸摸地談著戀愛。
她略微煩躁。
那個女生她剛好認識。
她是和她一起值日的文藝委員劉雅雯。至於男生，應該不是她們一班的。
為什麼偏偏讓她看到？
她不想惹上麻煩事。
凜冽的寒風吹得她直打哆嗦，她跺了跺腳，在走廊里踱來踱去。
在外面已經呆了半個多小時，該說的話應該說完了吧。
她思忖了半天，一步步地往三樓走去，剛走到教室門口，她謹慎地透過窗戶朝教室瞟了一眼，沒有看到那一對情侶，她微微鬆了口氣，她進了教室，坐到座位上，把攤開的書整理好后，開始認認真真地寫作業。沒寫一會兒，她就困得直打哈欠，隨後她把帽子往頭上一扣，身子往暖氣片靠了靠趴下就睡。恍惚中感覺有人在看她，可她實在太累了，疲憊得連眼睛都睜不開，最終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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