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卧鳳

士孫瑞！

蕭辰有些心動了。

皇甫酈雖然是庶子出身，其堂兄皇甫鴻穩壓一頭，但畢竟是西涼豪族——皇甫家的子弟。況且，看皇甫酈的言談舉止，皇甫家也應當將其當做家族之中棟樑培養，肯定也花了大力氣。

這樣的孩子，吃過見過，不是那麼容易糊弄的主。

反觀士孫瑞，家道中落，「落毛的鳳凰不如雞」，也算貼切。

而蕭辰的身邊，也正好欠缺一名出謀劃策的智計之士。鍾離璣敦厚博聞，有治理之才，但乏奇詭之術，士孫瑞剛好可以彌補這一缺憾。

況且，士孫瑞年少無名，並無建樹，其人自然更易招攬。

不過，對於頗有名將風骨的皇甫酈，蕭辰同樣垂涎三尺。

皇甫酈雖然不似李賁、閻行、麴義三人健碩如牛，但久居北地，也是身形彪悍，勇武遠勝常人。而皇甫酈雖然勇武略為遜色，卻似乎多出幾分大度沉穩。

自己手下的幾人，閻行剛猛，麴義勇銳，李賁驍烈，也都是一時之傑。但要論沉著細緻，冷靜清晰，卻似乎都不如眼前的皇甫酈。

閻行、麴義、李賁，三人都有將才，而皇甫酈，身上似乎有幾分帥才。

衝鋒陷陣，他或許遜色不少，但運籌帷幄，大局謀划，他似乎更勝一籌。

兩世為人，蕭辰也算見識頗多，對於自己的眼光，他還是十分信賴的。

「文火慢燉……」蕭辰一面與兩人閑聊，心中暗道，「這兩個人，都是人中龍鳳，一方俊才。想要招攬這兩個人，怕不能急，還需從長計議。」

「人稱『雛隼』的皇甫酈，似乎也不怎麼樣嘛？」蕭辰一直與二人聊得熱火朝天，麴義好不容易才插上話茬，挑釁地說道，「你們皇甫家不是自詡涼州第一將門嗎？怎麼連黃沙寨這種不入流的小毛賊都解決不了？」

雛隼？蕭辰心中暗道，這皇甫酈日後或許為西涼雄梟，這雛隼二字，倒也貼切。

皇甫酈面色一沉，露出一絲慍怒神色：「你辱罵我可以，但不可侮我宗族！」

「怎麼樣？想和我比劃比劃？」麴義牛眼一瞪，冷鋒刀在他的手中舞出一道寒芒，頓時，寒氣縱橫，殺意凜然，「我麴家的『朔氣寒刀』被稱為屠蛟之刀，你皇甫家的『潛蟠搗虛槍』被稱為斬虯之槍，不知道孰優孰劣？不如一較高下？」

輸在成宜的手中，麴義似乎越挫越勇，銳氣更甚。

他就彷彿一柄鋒芒如虹的利刃，從上到下散發著一種割裂一切的銳氣。

就連一旁的李羿，也暗嘆麴義頗有將風。

「論武藝，我的確不如你……」皇甫酈雖然面如熾火，卻出奇地平靜，「不過，將在謀而不在勇，意氣之爭，只是小孩子的把戲，沒什麼意思……」

蕭辰聞言，禁不住對皇甫酈又高看了幾分。

如果麴義表現出來的，稱得上驍勇果敢的將風，那皇甫酈表現出來的，就是冷靜睿智的帥骨——主不以怒而興師，將不以慍而至戰。況且，肯承認自己某方面不如對手，中肯地判斷敵我優劣，這也是為帥者必須的器量。

不過，看兩人似乎要掐起來，蕭辰趕緊跳出來，一番話轉移二人的注意力。

「我聽麴兄說，黃沙寨的背後，似乎是武威顏氏。」蕭辰琢磨著說道，「武威顏氏如此行徑，難道不怕麴家、皇甫家報復？我聽聞武威顏氏雖然富庶，族中強弩五百，但與皇甫家、麴家比起來，那差了不是零星半點啊……」

「的確，」皇甫酈皺起眉頭，「武威顏氏自劫掠商販的山賊起家，手段毒辣，行事下作，為諸大家族所不齒，聯手抑制其武力。除卻其上代家主顏沅自蜀中購置的強弩五百之外，武威顏氏並無出眾武備，連戰馬良騎亦無。」

「不過，武威顏氏與許多流匪巨盜暗中都有來往，況且所謂『有錢使的鬼推磨』，這顏氏登高一呼，其實力不容小覷。」皇甫酈語風一轉，接著說道。

蕭辰對這武威顏家知之甚少，只是耐心地聽皇甫酈徐徐道來，卻看到士孫瑞一臉泰然微笑，似乎胸有成竹。

「士孫兄智略過人，想必必有高見，」蕭辰誠懇地說道，「不知道能否為辰解惑一二？」

「高見可不敢當，一點愚夫之談而已。」士孫瑞倒是表現的寵辱不驚，十分謙遜，令人頓添好感，「首先，武威顏氏，當真敢挑釁皇甫家、麴家？」

士孫瑞緩緩踱步，似乎胸中有兵甲千萬：「的確，武威顏氏有四百強弩，而且皆為大黃弩，射程奇遠，百步外就能透甲殺人。但是，四百強弩，能防得過麴家遊動如沙的搏沙突騎？四百強弩，能擋得住皇甫家不動如山的泣血鐵卒？」

「泣血鐵卒？」皇甫家，果然也有自家的私兵，蕭辰心中一震。

這個時代，蓄養私兵，似乎已經成為一種天下大勢。

麴家的搏沙突騎自己是見識過了，勇銳輕生，悍不畏死，的確稱得上一流兵卒。皇甫家的泣血鐵卒，必定也是西涼精銳，世間罕有。

蕭辰心中暗暗思量。

實際上，麴家的搏沙突騎，其驍銳之處，蕭辰還並沒有見識到。騎兵其長，在於衝鋒，蕭辰當時不過與麴家騎兵對峙，自然沒有見識到麴家搏沙突騎衝鋒之時如泰山塌覆一般的氣魄。

麴家的搏沙突騎興建數十載，身經百戰，與蕭辰身旁的這些健卒比起來，畢竟還是要勝出不少。

這些，也是蕭辰後來才慢慢領悟的。

「不錯，皇甫家的泣血鐵卒，有魏武之風，皆為重甲強兵，極為勇猛。四百弩手遇上皇甫家的泣血鐵卒，無異於以卵擊石。」士孫瑞與皇甫家交好，對於這支皇甫族中精兵也知之甚深。

蕭辰知道，士孫瑞嘴裡的魏武，並不是後來的魏武帝曹操，而是春秋赫赫有名的精兵——魏武卒。

魏武卒是春秋名將吳起創立的一支重甲精銳，這支戰力驚人的甲胄部隊，簡直稱得上天降神兵，曠古爍今。這支魏武卒，「大戰七十二，全勝六十四，其餘均解（不分勝負）」，其鋒銳之盛，吞掉了秦國五百里土地，差點滅絕了整個秦國。

其中最為赫赫有名的一仗，魏武卒以五萬破五十萬秦軍，擊潰了十倍於己的秦眾，血流漂櫓，震驚天下。

這一切，都得歸功於將才——吳起。

所以，千軍易得，一將難求，這句話還是很有道理的。

「皇甫家的這支精兵，仿魏武卒而建，想必也是一支重甲強弩的精兵。」蕭辰心中忖道，「不過，以皇甫家額財力，這支部隊的數量，倒不會太多。」

魏武卒披三層甲胄，持戈配劍，操十二石強弓，負矢囊裝弩箭五十支，外加三日口糧，半天能行走百里。就這一身標準配備，其價值就難以估量。況且，被拔擢為魏武卒的兵士，不但免其賦稅，而且還賜以田宅，以此激發起效死之心。

如此一來，魏武卒固然驍勇善戰，但對財政的拖累也十分驚人，日後魏武不存，其原因就紮起於此。

皇甫家算得上書香門第，不治產業，並不屬於那種特別富庶的家族。因此，皇甫家這支仿魏武卒而建的泣血鐵卒，其數目應該也不會太多。

「這趟行商下來，」蕭辰心中暗道，「我倒是也可以仿魏武卒，建立一支重甲鐵士組成的強兵。雖然數目不會太多，但作為中堅之士，破敵精銳，倒也是用處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