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裡應外合
隨著城內動靜越來越大，牛輔的心也緩緩沉入了谷底。因為害怕壞消息越來越多，他索性不再派人打探消息，而是與胡赤兒等五六位親兵一起匆匆收拾細軟，準備情況不利時可以及時潛逃。
他沒有注意到的是，胡赤兒等人看著包包裹裹的金銀珠寶，眼神閃爍。
同一時刻，董越部下也已經下定了決心。經過一個白天的串聯、觀察，他們已然明了城內牛輔部下只佔不足半數，而且大多有傷在身。反而是他們不僅人數眾多，而且裝備齊全。儼然有了反客為主的實力對比。
這讓他們不禁動了其他心思。本就屬於董卓一系的二流部隊，各種待遇比之牛輔部相差甚大。如今主將董越身為董卓族親，都下落不明，還很有可能已被牛輔殺害。他們就更沒有多少為董卓效力至死的理由。
況且，如今我弱敵強，對面更有朝廷的大義名分加持，作為朝廷官軍的一員，歸順王師也沒有任何心理負擔。趁著局勢徹底不可收拾之前，提前歸降立功，爭取更好的籌碼，不啻為一個明智的選擇。
傍晚時分，這些有名有姓的將領就已經立下了共同進退的誓言，人人都在誓約上割指畫押。決心已下，眾人的軍事素養也回到了水平線上。三言兩語就商定了反正計劃，只待夜幕降臨。
又是一個夜黑風高的好日子。亥時已過，城下喊話告一段落，城上也有意無意的放鬆了警戒，趁著相當一部分人縋城而下的遮掩，他們也派遣一名頗為機靈的士卒攜帶著血書，由臨時推舉的帶頭將領親自看著他縋城而下，慢慢消失在漫天黑幕中。
劉協此時尚未安歇，正與皇甫等人商議要不要趁熱打鐵，連夜拿下城池。城中人心惶惶、如同驚弓之鳥，趁著夜色掩護說不定能夠出其不意，以極小傷亡迅速拿下城池。
但是，夜間也是最大的阻礙。這時代，很多士卒營養不良，都患有夜盲症，不說伸手不見五指，也極大影響作戰能力。再者夜間不可控因素太多，過於考驗為將者的水平。
皇甫嵩持重，還是希望穩紮穩打，等城內氣氛發酵的差不多了，再在白天一舉攻城。劉協則隱隱擔憂李傕、郭汜等部回師，希望快點鎖定勝局。
說實話，除了劉協把李傕、郭汜看作大威脅以外，皇甫嵩等人並未足夠重視，只是當成了比較大的麻煩而已。
在皇甫等人眼中，李郭縱然有驍勇之名，卻也只是軍中校尉。只要制服涼州軍的中郎將們，加上朝廷煌煌天兵，一旨赦書，十有八九能夠傳檄而定。皇帝雖然睿智，卻畢竟年幼，無意中誇大了李郭的威脅。
退一步講，就算李郭真的敢於向朝廷舉刀，只要鎖定函谷關，就能讓後繼無援、孤立關東的李郭等部不戰自潰。
然而，劉協想要的遠不止這些。熟知歷史走向的他，知道天下分崩之勢已成，亂世不可避免，他面臨的任務是重新打天下。所以，必須緊緊抓住所有能夠抓到的兵力，最大可能積蓄力量，才能減少日後削平天下的阻力，早日讓天下子民休養生息。
所以，劉協不僅要贏李郭，而且要贏得漂亮，將其所部儘可能收服於麾下。他寧可與這五萬之眾來一場疆場血戰，也不能放任其在關東自潰，化作土匪屠戮百姓或者乾脆被其他諸侯收攏過去。
這五萬戰兵，一加一減就是十萬人。此消彼長，又不知道戰事會遷延多久，會有多少生靈塗炭。再加上瘟疫天災橫行，即便最終統一了河山，恐怕天下漢人也會大傷元氣，從人口基數上都難以避免五胡內遷帶來的大隱患。
也許劉協有些杞人憂天，但他絕不相信子孫後代自有智慧的鬼話，他要把盡己所能把自己想到的難題自己解決掉。
但是，上述苦衷無法對人明說。況且皇甫嵩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劉協自然不會強行外行指導內行，故而一時間有些舉棋不定，就是那種明明知道事情不可為卻又有些捨不得的糾結。
就在這時，城內血書送到。劉協打開掃視一眼，隨即如同久旱逢甘霖般，大喜過望。沒想到這套攻心組合拳這麼快就見效，而且還收穫了意料之外的驚喜。
也沒想到董卓、牛輔如此不得人心，一次戰敗、幾場吆喝、幾次佯攻就人心瓦解，這讓他對封建軍隊的屬性有了更為深刻的理解。
將信件交給皇甫嵩、荀攸等人傳看，眾人再也沒有疑慮。皇甫嵩當即在皇帝授意下，點將安排任務。
子時三刻，夜深人靜。一隊穿著輕甲的士卒，人銜枚，腳裹布，輕手輕腳從營地出發，直奔北城而來。北門遠眺黃河，城下一片平整，沒有樹木、房屋等遮擋視線的地方，夜間守備稍顯鬆弛。
經過黑夜白天的折騰，士卒們都已十分疲乏，難得城外消停了一會兒，依然深深進入夢鄉。就連城上值守的將士，兩張眼皮也上下打架，困頓的迷迷糊糊。
一行人十分順利地接近了城門。分出部分人馬看守藏兵洞，兩隊士卒站在城門處待命。還有一小股精銳躡手躡腳來到城牆上。一手捂嘴、一手持刀直捅心窩，乾脆利落的結果掉值守士卒后，領頭將領便按照約定的信號，手舉火把在城牆上來回晃了三圈。
過了一小會兒功夫，城下遠處火把突然亮起，也是晃了三圈。這令城牆上的將領重重鬆了口氣。伸手一揮，守候在城門處的兩隊士卒，便緩緩開啟沉重的城門。
藏兵洞中，已然有士卒聽到了外間的動靜。可想想牛輔的所作所為，想想投誠后的待遇，便咬緊牙關沒有吱聲。
隨著馬蹄、腳步聲隆隆作響，越來越多的士卒從睡夢中驚醒過來。有的準備起身持刃，有的準備呼喚同袍。
就在這時，耳邊傳來一聲大喝「涼州軍的弟兄們，城破了，不要做無謂的抗爭！歸順者朝廷一視同仁，妄動刀兵者格殺勿論。」
一句話，就將潛在的反抗消滅於萌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