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年歲未宴,時尤未央 第七章 溯洄從之
聖誕節。
大街小巷響起了悠揚婉轉的聖誕之歌。我叫佑港出校陪我買蘋果送給老師。
逛了超市和文具店,挑了幾個蘋果和明信片,又去精品店買了八音盒,然後心滿意足的回學校。
天氣是真的冷,呼吸都能哈氣兒。而且還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魔法雙重傷害,直擊骨髓。下晚自習的時候,趁采楓和趙亦去開水房打水,我就拉著佑港半道攔截,打算給她個驚喜。
在開水房樓梯轉角處,我們等了好久。然後她倆終於出來了。
我對趙亦說,「亦姐,給你個蘋果,聖誕節快樂哈。我有幾句話想跟采楓說,你可以先跟佑港回去嘛?」
趙亦收到蘋果后喜上眉梢,便食趣的跟佑港回去了。然後只剩下了我和采楓。
她眼神迷離,目送她閨蜜,應該是被凍得沒那麼激情。我叫了叫她才反應過來。滴答滴答的雨聲也掩蓋不住我的心跳。我只感覺砰砰的聲響心頭鹿撞。
「采楓,我可以跟你說幾句話嗎?這個蘋果和八音盒給你,祝你聖誕快樂。」
「好的謝謝。」
「自從我第一次遇見你,就覺得你是這個世界上最溫婉的女孩子,但我不知道我是否配得上你。我們一起走過秋葉深濃,如今的夜色里已經有了了寒意,一起感受冬風凜冽。縱然冰寒徹骨,你的暖足矣融化一座冰山,溫暖相陪,你從容的姿態優柔的攜手,讓我沉醉流連。
在往後的歲月里,我願與你看四季流轉,願與你傾心相伴,直到白首。縱使流年飛轉,年華老去,依然會愛你如初,始終不離不棄,
我覺得我已經把我這幾年的勇氣使用殆盡了,我想過寫情書表達愛慕,想過直截了當壁咚,想過細水流長委婉,但直到我直接說我愛你時,我還是躊躇不定。幸好,我有勇氣說出口了。
我喜歡你,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我……」,她低下了頭,我看不見她的任何神情和情緒,看不見她的喜怒哀樂,看不見她的心思感情,看不見我和她的距離。
「對不起。」她眼圈泛紅,我也是。
「對不起,你真的很好,我不是客套話,你的心思細膩,懂得照顧人,身高樣貌都很不錯,你真的是個好男生。但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不能欺騙你。對不起……」說完她就跑了。
好的我知道了。我設想過會有這個結果。
好冷啊。
當天晚上我好奇怪,為什麼枕頭是濕的。或許是命運的捉弄吧,曾經也有個人真心待我,卻被我狠心拒絕辜負了,這也算是命運的回報,造化弄人。
冷鋒在南方對峙,第二天聖誕節下了很大的狂風暴雨。穿著極厚的棉衣,也被雨水打濕了,更是厚的難受。
放學后,展然、佑港他們兩個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整理書本打算去吃飯,然後看到書桌上的八音盒發出叮叮的聲音,裡面的小人偶齜牙咧嘴,像是在跟我說,嘿,你這個沒用的傢伙,把我都送不出去。
敢嘲笑我,不要也罷。
正想把它丟到垃圾桶,走到後門,看到兩個人在擁抱,女生卻在嚎啕大哭。無語了,聖誕節還在撒狗糧。
我定睛看清,那個人竟是采楓。
那男的是誰?男的背對著我,衣服,髮型……
我不相信。淚水瞬間奪眶而出,我奮力跑開,希望他們沒看到我,我一口氣沖往樓下,後面好像有轟隆轟隆的腳步聲,是他們也下來了嗎?
為什麼。我不知道該如何選擇。眼睛為何就不爭氣,模糊了我的雙眼,霧茫茫的一片。
我完全就看不到我在哪裡。我要去哪啊。我沒有傘。下大雨了。我被淋濕了嗎?
好像是。
我好冷。
我真的好冷啊。
算了去跑會步吧。
跑步就不冷了吧。
足球場可真空曠。
一個人都沒有。太好了呢。
為啥雨越下越大啊,難道說,還是我的淚水。
我在哭嗎。
嗚嗚嗚,我能不能不哭啊。
我要跑步。
我曾經信誓旦旦的說過那是判斷題啊,到如今橫貫在我眼前,我怎麼就不會答了呢?
我的選擇肯定是我的好兄弟啊。路采楓她不喜歡我。
她喜歡我的好兄弟,我應該高興啊。
我是要高興的。嗯。
我跑不動了。
嗚嗚嗚嗚嗚嗚……
雨停了。
我抬頭看,原來是佑港撐傘給我遮雨。
「阿航你聽我說。」
「你不用說了,你是我好兄弟,她是我喜歡的人,我祝福你們。」
「你先聽我說。」
「你別說了,我是真心祝福你們,而且退一萬步講,就算你不喜歡她,她也未曾喜歡過我。」
「我要說。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她,而且我一開始就知道你喜歡她,所以我從未跟她說過一句話,我不可能搭理她。剛剛她叫我去陽台,我以為有什麼事情,然後她要送給我蘋果,就跟我表白,她就用力強制抱緊了我,你也看到了,我的手頓在空中拿著東西,我壓根就沒反應過來。」他也在哭,「你喜歡的人我不會沾染半分。」
「但是她喜歡你呀」,他哭的更大聲,我抱緊了他,「你是我一輩子的好兄弟,你們在一起好了。」
暴雨在這個時刻終於停了,我被凍的壓根就沒有任何知覺了,而且頭也好難受。想睡覺。
「咱們先回去吧。」他摸著我的額頭,「你發燒了。」
有嗎?
回到寢室,真的頭昏腦漲得難受死了,想一直睡覺。聽說佑港幫我去醫務室給我買葯了,然後展然就打電話幫我請了假。
我好累,我先睡吧。
迷迷糊糊中,我被人叫醒。
「阿航,先起來喝葯再睡吧,睡醒就不頭疼了。」
「好。」謝謝我的好兄弟一直陪伴在我身邊。
十七年幸蒙照顧。
我睡到了第二天早晨才醒。
然後一如既往的上了教室上課,佑港擔心我,偶爾摸我的額頭,其實我昨晚悶出了一身汗,已經大好了。
然後我看到我的旁桌空空如也。采楓並沒有來上課。
「她沒來上課嗎?」
「她請假了。」
「哦哦。」
知道跨年夜,才看到她出現。跨年夜是每一人都很欣喜若狂的日子。每一屆都會有喊樓的傳統。晚自習放學后,我們買好各種零食和美酒,期待接下來的跨年活動。
凌晨12點將至。全體寢室樓的同學都在倒計時。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新年快樂!!」
然後煙花升起。男女生隔著樓下的湖泊,給對面樓的另一半宣誓,吶喊告白。
「趙亦,我愛你!」展然大聲呼喊。
「航哥你不喊嗎?」他問我。
「我不配喊。」
他不懂啥意思,「你好慫呀,哈哈哈。」
隨後我們就開始party。大家吃著零食和外賣,順便把隔壁寢室男生也叫了過來,大家一起行酒令。
我喝得醉醺醺的,看人就是兩個影兒,就不繼續喝了,上床看電視。元旦放假,我們三人睡到日上竿頭,就迷糊的從床上爬起來。前一晚相約去展然他家玩。
出校門時,去了沙縣大酒店吃午餐。我點了七塊錢一份餃子,蘸點醬油,他倆都吃的麵條。然後就打算逛一逛市中心。
市中心有座風景山要收門票,學生可以打五折。進到景區裡面,看到有個鯉魚許願池。只要投硬幣進去,虔誠許願,就會很靈。於是我們一人扔了個硬幣,雙手合十。
我希望我家人身體健康長命百歲,希望佑港能賺大錢,希望和朋友友誼長存,希望……算了。
「你們都許了啥願?」
「我要暴富!」佑港說。真是個不忘初心的少年。
「我要娶趙亦!」展然一臉憨笑。真是夠了。
然後我們便接著爬山。聽說是明朝時候便已修的石階,被雨水沖刷了幾百年,變得痕迹斑駁,欄杆同是腐朽。山腰處有個觀音寺,裊裊的青煙和飄溢的檀香,讓人各位覺得靜謐恬淡,我們便買了香火,在墊子上虔誠的叩拜,希望可以除去厄運,迎接未來坦途。
繼續沿石階而上,看到一所古書院,據說和嶽麓書院同源,但是門派較小,所以就不曾顯名海內外。進去看到有很多古書籍和經文,只能在此翻閱,不能外借。
爬到山脊時就很崎嶇難行了。從石階變成木棧。有如李白夢遊天姥吟留別,千岩萬轉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又有如蜀道難,然後天梯石棧相鉤連。路兩邊是漫山遍野的山茶花,美不勝收,還有幾棵紅棕櫚,藍花楹樹點綴。
終於到達山峰了,北風呼嘯,山頂更甚。山上有一座涼亭,在涼亭上可以俯瞰整個靈海市的風景。遠處是寬廣無垠的大海。經過一路上的艱辛,終能會直掛雲帆濟滄海的壯志凌雲。
下了山便去廣場放鴿子。廣場有超級多的鴿子。活蹦亂跳的,羽毛雪白,超級可愛。它們盤旋在空中,俯衝而下,一會又撲棱起飛,會啄遊客手上的吃食。
一番尋歡作樂后,我們便搭上了去展然他家的車。大概兩三個小時,我們便到了他家。他奶奶熱情洋溢的迎接了我們。他爸媽都在外地工作,還未歸家。我們去超市買了很多蔬菜和肉,打算晚上燒烤。
一旁有火車的汽笛聲悠遠傳來,呼嘯而過,從未見過火車的我們倆便決定一起跑到火車軌道去拍照。
從狹口爬進去,看到有禁止入內的告示牌,然後就著土坡滑了下去,三人在軌道上合影留念。
到了晚上,田野外的潺潺河水,川流不息。我們搬著食材和燒烤架跑上了樓頂,在歲暮天寒的天氣里,升起碳火火堆,支起燒烤支架,方才暖和起來。我們把熱狗、雞腿蘸上熱油、孜然,在火焰上烤了起來,伴隨著噼里啪啦的聲響,香味四溢。
展然開了好幾瓶香檳,三人把酒言歡。酒足飯飽之後,三人早已喝得酩酊大醉。暈頭轉向的下樓,進到卧室里一躺,直接睡暈過去。
第二天起床頭痛欲裂,在冷水沖刷中清醒。將近過年,我偷偷給展然奶奶塞了紅包,然後我們就依依告別。
我們便搭上了回鎮上的汽車。在鎮上遇到了很多白髮蒼蒼的老人在擺地攤。其中有一個雪鬢霜鬟的老婆婆,她穿著單薄的衣褲,蜷縮在角落,年前是攤平的一張蛇皮袋,袋子上是她要賣的青菜。
跟她交談得知,她獨居在農村破屋也沒人說話,倒不出出來和其他老人在日薄桑榆的時光聊天。我們決定買完她的青菜,一共大概10斤,才10塊錢,我們決定給她20就跑了。我們這麼天寒地凍的日子,出來半天卻只能賺幾塊錢,不禁讓人感慨萬端,潸然淚下。
在2015年新時代的社會,還有不少農村的老年人依舊踽踽獨居,孑然一身。他們擠在隨時可能倒塌的破舊茅草屋內,我眼前便展現出茅屋為秋風所破歌的景象,屋漏偏逢連夜雨,布衾多年冷似鐵,囊橐羞澀,艱難之境況更甚。
回到家,家人為我們接風洗塵,大家樂不可支的聚在火盆一邊烤火,一邊敘述暢談。還有幾個堂弟虎頭虎腦、天真活潑的樣子跑過來把眾人逗得哈哈大笑。
過年後我們便決定去敬老院做義工社會實踐。我們買了水果前去慰問,然後,幫助他們健康快樂地度過晚年。
我和佑港,我弟,還有兩個一個堂姐,堂妹,在房前的花園空地上搭制葡萄架種葡萄,抬起沉重的竹竿,用繩子綁起架子上,把葡萄藤自然放置架子上,才算完成。
快開學了,我們便收拾好玩樂的心情,回到學校上課。之前的英語老師休產假了,所以新換了老師給我們上課。她講的飛快,聽得我雲里霧裡,宛若天花亂墜。即便我加倍在早晨背單詞成績也是難以提升,依舊徘徊在及格線。
初春的早晨格外清新盎然,此時破曉月朗星稀,太陽還未升起。只有東邊顯露出魚肚白。展然把我們叫起,然後決定去跑步,三人戴著耳機,穿著運動衫,在跑道上揮灑汗水。
然後遇到了采楓。她正安靜在草坪上寫作業,估計是等待早操前的用功,她嘴裡啃著一隻饅頭,一如既往沉默寡言,宛如暗香疏影。
我便去臨近的商店給她買了三明治和肉餅,以及牛奶,正想給她送過去時,卻獃滯住了。
算了,原是我不配。
「佑港,能幫我個忙嗎?」
「怎麼了,阿航。」佑港正在運動完后的拉伸。
「幫我把這份早餐給她送過去吧,她天天啃饅頭,沒有營養。」
他退避三舍,「你給她自己送過去呀,一來二去就有好感了,我去豈不是誤會更深了。」
「我給她,她根本不要,你就這一次嘛,給她就好了,你給她她一定收下的。」
他無奈,只好給她送過去。她伸手接過,眼神凝望著佑港,好像萬般言語,佑港不給她機會,扔了就跑。現在的我一定窘迫極了吧,愛而不得的自討沒趣。或許,我確實是附贅懸疣,可有可無的人罷了。
然後我們仨便做完早操,回班級打掃衛生。最後一節課,由於下雨,地面濕滑,所以體育老師給我們放了一部電視劇《太子妃升職記》,眾人被劇情搞怪,服化誇張逗得捧腹大笑。
放學的時候,看到采楓正和他們在吵架,她的書籍被撕扯得到處都是。衣服上沾有灰塵和血絲,她坐在地上神色黯淡,班裡兩個女生正氣勢洶洶對她惡聲惡氣。
「你們在幹什麼啊!」我怒吼。
「裴航,她這個人最喜歡裝可憐兮兮,你不要被她矇騙了。她偷了我的錢。」
「我沒有。」她眼圈裡泛著淚光,依舊神色凄涼。
「周末寢室就你一個人回去,然後我兩百塊錢就不見了。你周末晚上就買了很多水果,入學認識你一年了,你可是從來不買的呀~」那女生陰陽怪氣,頤氣指使。
「我沒有,不是我…那是我家人給我的…」她終於忍不住嚎啕痛哭起來,我想,家人是她的底線,觸及到她內心的波瀾了。
而此刻她的閨蜜趙亦也捂住嘴巴,無聲哭泣,無能為力。
「有什麼事情報告班主任好嗎?自有監控去查,你又何必在此撒潑?」我怒不可遏。
然後她倆便跑了。采楓淚如泉湧,抱著她已經被撕碎的資料,撕心裂肺的樣子讓人心疼。
「好了,咱們不哭了,需要什麼資料,我都幫你去買,可以補救的。不哭了。」我安慰她,然後讓趙亦把她送回寢室。
並及時打電話給班主任,說明盜竊一事,查明是誰所為,焦灼不已,希望儘快還採楓一個清白,然後和佑港整理已經撕碎的資料,看是哪些內容,再跑到學校外面書店買了回來,放置在她的書桌上。
學校保安部很及時給力,當天便查出了盜竊是另有其人,通過監控發現原來是其他寢室的一個女生,偷偷潛入,並把桌上的現金收入囊中。而采楓的水果是她奶奶從山上摘的,不遠千里送來學校。最後那女生也只能追思補過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