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任洪魯之影(上)
星光璀璨。
邪苴隆與阿梅妮划著小木船,沿著心中牢記的河道,小心謹慎地前進。
在這荒無人跡的野山野水之間,表面看來,一切寧靜,但是,邪苴隆明白,每前進一步,都暗藏殺機,稍不留意,就可能誤入歧途,甚至葬身魚腹。
一夜前進,漸行漸遠。
曝光初露,風起雲湧。
銀槳撥清波,金櫓定方向。邪苴隆注視著水面,按照心中的路線圖,向左,或者向右,向前,或者向後,在縱橫交錯的河道間絲毫不亂地行進。
當小木船途經急流險灘或者巨大的漩渦,兩人奮力划槳,小木船劈波斬浪,步步驚心動魂。有時,小木船被巨大的風浪掀翻,兩人在水中合力,好不容易讓小木船複位。
三天三夜,兩人奮力划槳。
六天六夜,兩人奮力划槳。
第九天,半夜三更,夜色朦朧,邪苴隆與阿梅妮疲憊不堪,兩眼稍微一閉,一聲巨響,小木船撞到暗礁之上,頓時破碎。
兩人跌落河中,隨波逐流,被捲入一個漩渦。任憑兩人如何掙扎,就是游不出那個吸力巨大的漩渦。
憑藉微弱的星光,邪苴隆判定,彼岸就是對面不遠處。然而,最後的這個巨大漩渦,可能就是他倆的葬身之處。
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邪苴隆反倒平靜下來。他在苦苦思索,尋找衝出這個巨大漩渦的方法。他發覺,絕對不能徒勞地與漩渦作對,那樣只能力竭而死。所以,他讓阿梅妮浮在水面,稍事休息。而他,時而浮在水面,隨著水波作圓周運動,時而閉氣下沉,探察水下波動的情況。幾次沉浮之後,他發覺,在深水之下的河底,水波的圓周運動力量比水面弱得多。
於是,邪苴隆與阿梅妮在水面吸足氣,然後飛快地泅入河底,向著彼岸的方向,一陣猛游。當他倆冒出水面,已經成功擺脫那個死亡漩渦的威脅,在相對平靜的水面上,慢慢往彼岸游去。
九天九夜,邪苴隆與阿梅妮終於渡過九條黑江河。上岸之後,晨光燦爛。兩人在青草地上躺著,讓傾瀉而下的陽光,晒乾衣服。
稍事休息,繼續前進。
橫亘在前面的,是九道白山崖。
這九道山崖雖然高聳入雲,但是藤蔓與灌木叢生,無非耗費體力,兩人毫無懸念成功攀登。
後面九道黑山崖,則懸崖峭壁筆立千仞,極其威嚴地擋住去路。
阿梅妮指著那光滑的崖壁,說,苴隆,比起前次我們攀登的蓮花廠山崖,這個可更加難登上去呢。
邪苴隆說,不要緊,我們這次有備而來。東西在這裡,你看。
說著,邪苴隆從捆在腰間的布囊內掏出金繩銀繩。
阿梅妮說,有這些繩子,我們可以編製成索梯,比前次在蓮花廠用藤子編成的繩索好用。
邪苴隆說,不錯,這種索梯,有踏足之處,兩手抓著,往上攀登,方便得多。
邪苴隆把兩條長長的金繩相距一尺並排在地上,然後把長長的銀繩砍成許多一尺來長的短繩,用這些短繩在長長的金繩上每相距三尺橫向結一根,很快就制出索梯。
邪苴隆走到第一道黑山崖之下,手裡拿著索梯兩條金繩相交打結的一端,仰望光溜溜的懸崖絕壁,尋找可以掛索梯的地方。無論是岩石如牛角的突起,還是一根手腕般粗裸露的樹根,只要可以掛住索梯,就可以快速地攀登上去。然後,再尋找更高處可以掛住索梯的地方。這種尋找不能只考慮第一次攀登,要全盤考慮整個山崖的攀登,從哪裡起步,經過哪些地方,再到哪些地方,最後登上山崖頂部,整個過程,都要有足夠的可以掛住索梯的地方。否則,假若登到半崖,找不到掛住索梯的地方,那就上不去,也下不來,會非常危險。
邪苴隆沉聲說,梅妮,世界上的路千萬條,有時,我們不得不走這種豎立的索梯之路,能走上去,就是一個新天地,走不上去,就一輩子忍受屈辱與痛苦。
阿梅妮說,再難的路,只要與心心相印的人一起走,就能走通啊。
邪苴隆說,梅妮,我們開始吧。
說著,邪苴隆屏息提氣,右臂一揮,只聽唰的一聲,那索梯上端早已穩穩地套住懸崖絕壁上一塊牛角般突起的石頭。
邪苴隆兩手抓住金繩,抬腳踩上銀繩,迅速往上攀登,很快抵達第一個目的地。然後,收起索梯,向上一甩,套住更高處的石頭,再向上攀登。這次,他踩住牢靠的地方,甩下索梯,讓阿梅妮如法炮製攀登上來。
在懸崖絕壁上,手抓金繩,足踩銀繩,必須全神貫注,絲毫不敢走神,否則,真正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也。
邪苴隆說,手抓穩。
阿梅妮說,足踩牢。
邪苴隆說,足踩牢。
阿梅妮說,手抓穩。
邪苴隆說,別看天。
阿梅妮說,不害怕。
邪苴隆說,別看地。
阿梅妮說,不心慌。
兩人配合默契,連續攀登九天九夜,終於成功穿越九道黑山崖。
然後,邪苴隆與阿梅妮來到布吉突老人所說真正的第一道關隘古楚叟熱。
古楚叟熱,地勢兇險,抬頭不見天,低頭不見地。
古楚叟熱,毛蟲地,毒蛇山,鬼門關。
邪苴隆與阿梅妮遙望滿山食人毛蟲與食人毒蛇,一時竟然眉頭緊鎖無計可施。畢竟,兩少男少女,力量太有限。
正在這時候,羊腸小道上,路過一個絲綢販子。絲綢販子哼唱著悠揚的山歌,趕著兩匹馱著絲綢的馬,不緊不慢地走著。
邪苴隆如見救星,趕緊迎過去,行禮之後說,販綢的舅舅,請你幫助我,過古楚叟熱,脫離險境后,做你三年奴,替你販絲綢。
絲綢販子望望天,望望地,搖搖腦袋,說,我不是你舅舅,你不是我外甥,我實在有心無力,幫不了你這個忙。不過,後面販銅的,才是你舅舅,你等著他來,求他幫你吧。
絲綢販子走過去后,不一會兒,一個青銅販子趕著兩匹馱著青銅的馬,也唱著悠揚的山歌,走過來了。
邪苴隆忙上前行禮說,販銅的舅舅,求你幫助我,過古楚叟熱,脫離險境后,做你三年奴,替你把銅販。
青銅販子望望天,望望地,搖搖腦袋,說,我不是你舅舅,你不是我外甥,我實在有心無力,幫不了你這個忙。不過,後面來的人,才是你舅舅。你的大舅舅,放著一群鷹,你的二舅舅,趕一群牛羊,你的三舅舅,九擔干蒿枝,八擔熏蜂草,做一擔挑著,你去求他們。
青銅販子走過去后,不一會兒,羊腸小道上,走來一個黑披氈漢子。這個漢子一邊走,一邊撮著嘴唇,不時發出鷹叫般的尖嘯,他的身前身後,青鷹九十九,赤鷹六十六,花鷹三十三,像鴨樣走著。
邪苴隆忙上前行禮說,放鷹的大舅,求你幫助我,過古楚叟熱,脫離險境后,做你三年奴,替你把鷹放。
黑披氈漢子哈哈大笑,說,我是你舅舅,你是我外甥,既然你我是親骨肉,舅舅幫外甥,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哪要你報答。再說,吃木的吃木,吃銅的吃銅,你放不了鷹。
說著,黑披氈漢子像鷹樣叫九聲,向群鷹發出指令。一時之間,青鷹九十九赤鷹六十六花鷹三十三,全部騰空而起,向毒蛇山撲去,只見那些鷹尖厲地鳴叫著,撲扇著翅膀,又叼又啄,滿山的毒蛇死的死,傷的傷,全部四散逃命,不到一頓飯功夫,就把所有毒蛇,趕出古楚叟熱。
邪苴隆與阿梅妮看得呆了。邪苴隆感嘆著說,造化之巧妙,一物剋一物。阿梅妮說,放鷹的大舅,真是大恩人。
黑披氈漢子哈哈大笑,一邊收鷹,一邊趕路,回頭對邪苴隆說,滿山的毒蛇,眼下,已被我趕開,可是,遍地的毛蟲,擋道的毒蜂,還有猛虎和惡熊,這些吃人的野物,我無法征服它們。你還得請你的二舅,求你的三舅,他們會幫你。
中午時分,山歌飄處,羊腸小道上,走來兩個人。一個是白披氈漢子,趕著一群牛羊,另一個是披蓑衣漢子,九擔干蒿枝,八擔熏蜂草,做一擔挑著,兩人一唱一和,悠閑萬分地走過來。
邪苴隆忙上前行禮說,放牧的二舅,挑擔的三舅,請給我幫助,過古楚叟熱,越篤遮琺額,穿阻別熱舍,到任洪魯去,度過難關后,給二舅當奴,當三年的奴,放三年的牧,給三舅當奴,當三年的奴,收三年的蜂。
白披氈漢子和披蓑衣漢子不約而同哈哈大笑,齊聲說,誰叫我們,是你的舅舅,誰叫你,是我們外甥。舅舅助外甥,自古來如此。既非是外人,誰要你報答。
阿梅妮悄悄把嘴湊近邪苴隆的耳朵,輕輕說,事情成功啦。
白披氈漢子和披蓑衣漢子豪爽地說,小姑娘,你說得對,事情肯定會成功。只是,聽口音,你這個小姑娘,不是益那人啊。
阿梅妮臉一紅,忸怩地說,回二舅三舅,我是可樂洛姆人。
白披氈漢子和披蓑衣漢子哈哈大笑,說,噢,你是楚哪蒙國人啊,真比天庭的仙女還美麗喲。可樂洛姆么,楚哪蒙之都,好地方啊。外甥真有福。
阿梅妮撲哧笑道,二舅三舅真會說話,天上的仙女,難道你們看見過嗎,還拿人家跟仙女比較呢。
白披氈漢子和披蓑衣漢子相對一笑,做個鬼臉,同時說,天上的仙女,難道你們看見過嗎。接著又哈哈大笑。
篩子眼子多,白披氈漢子,他的點子多。他宰殺一群牛,又宰殺一群羊,用牛羊的血肉,把滿地的食人毛蟲引開。接著,用剔出的骨頭,拋給道路兩旁的野狗,牛皮和羊皮,墊在荊棘上。這樣,古楚叟熱,就順利通過。阿梅妮一路歡呼雀躍。
一行人來到篤遮琺額。
這次,輪到三舅表演他的技藝。
披蓑衣漢子不慌不忙在岩上架起蒿枝,在岩腳燃火草,點燃干蒿枝。不一會兒,滿山火海,煙霧瀰漫,九十九馬蜂,六十六花蜂,三十三黃蜂,燒的被燒死,熏的被熏死。空氣中瀰漫著毒蜂被燒焦濃烈的糊臭味。
一行人順利通過篤遮琺額,來到阻別熱舍。
這個鬼地方,乃原始大箐,林深木茂密,荊棘叢叢生,與別處不同,虎嘯如雷吼,此起彼又伏,熊叫如鐘鳴,遙遙相呼應。自古代以來,阻別熱舍啊,虎山連熊山,足足七十里,無人能通過。
披蓑衣漢子以不變應萬變,取出火草,點燃燒山。不過,這次燒山,不是滿山遍野地燒,而是引火迅速向前,只燒出一條路的寬度,以火焰開路,在茂林之中,迅速向前推進。邪苴隆和阿梅妮緊緊跟在披蓑衣漢子身邊,一路忙著用燃燒的草木點燃前面的草木。用這種方式前進,雖然看起來速度較慢,但是很安全,因為猛虎與惡熊,都害怕火焰,它們看見熊熊大火一路燃燒而來,哪裡還敢走近,紛紛避之惟恐不及。而且,白披氈漢子又取出牛角號與羊角號,使狠勁吹響,牛角號嗚嗚,羊角號嗚嗚,彷彿有千軍萬馬衝殺而來,氣勢磅礴,早把虎吼熊鳴的威風煞將下去。虎熊只好忍氣吞聲,保性命要緊,全作鳥獸散。
披蓑衣漢子一馬當先,硬是在阻別熱舍虎熊成群的原始大箐之中,燒出一條長達七十里的路。
邪苴隆和阿梅妮成功穿越阻別熱舍,正要謝舅舅,身邊卻沒人影。
舉目四顧,卻見半空之中,佇立三位神仙,寶相莊嚴,精華內斂,面帶微笑,彩雲流轉,傳渾厚之音:我們非你舅,你非我們甥,沽色尼天君,能色能天君,布色那天君,正是我三位,奉策舉祖命,助你度難關。要謝謝舉祖,不要謝我們。你成大事後,切莫濫殺人,莫忘記祭天,要謹記在心。
這樣,邪苴隆和阿梅妮辭別布突吉老人,從可樂洛姆出發,歷經三年又三月,三月又三天,吃盡千辛萬苦,終於來到任洪魯。
卻說這任洪魯大山,山腰以上,全是萬年不化的冰雪,那些山峰真是粉雕玉鑿冰清玉潔,而且終年雲霧繚繞,真是人間仙境琉璃世界。雪山之中,玉樹奇葩,仙禽神獸,恐非塵界所有。
可是,在這超凡入聖的冰雪世界里,白雲深處,虛極之峰,玄幻之地,卻有一座金光閃閃重檐飛脊如金鳳展翅的九宮八卦宮殿。
一天清早,在任洪魯九宮八卦宮殿隱居已兩百餘年的聖賢斯鋪、斯嫫,起床之後,用山頂的百合花汁,把臉洗過了,用山谷的金香花汁,把手洗過了,卻覺得耳熱眼皮跳,竟然安坐不了。兩人避世修鍊已兩百多年,早已心如古井止水不波,意如磐石紋絲不動,這種難以安坐的情況還是第一次出現。兩人在大廳里來回走動一會,真如失魂落魄一般。
於是乎,兩個大賢翻出長書看,揭開小本算,要找到事情的原委。
忽然,鶴髮童顏的斯鋪哈哈大笑,說,老不死的,原來如此,到明天中午,透陀魯太若降生到益那家,益那邪苴隆,將前來拜師,學得本領后,去把大仇報。
同樣鶴髮童顏的斯嫫說,老不死的,透陀魯太若下凡,我們是該幫他一把。只是,如此如此,這般這般才好。
斯鋪哈哈大笑,說,老不死的,就按你說的辦。
邪苴隆和阿梅妮遙見任洪魯大山高聳入雲,山麓叢林密布,山腰以上全是亘古的冰雪世界。
遙望任洪魯就在眼前,但是兩人走了三天三夜,才來到任洪魯山腳。
時置夏季,任洪魯雪山之上的冰雪,淺表部分融化之後,順山澗而下,汩汩流淌,清澈無比。在山下的草甸荒灘間,那些山泉水蜿蜒流淌,許多白色的石頭又圓又大,安靜地卧在清水之中,有如史前的恐龍蛋。也有許多黑色的石頭,赤紅的石頭,青色的石頭,大大小小,千姿百態,如卧虎,似犀牛,像山羊,彷彿白雲朵朵,彷彿大軍布陣,彷彿舞女翩翩,彷彿仙鶴麒麟,彷彿鳳凰浴火……
兩人蹲在石頭上,掬起清澈的泉水洗臉。
邪苴隆說,此水冰涼清寒,沁人心脾,提振精神,絕無僅有啊。
阿梅妮看看邪苴隆,又看看自己,說,這些天,我們又是燒山,又是趕路,渾身煙塵兮兮。苴隆,就要見到當世大賢,我們先在此沐浴洗衣罷。
邪苴隆深有感觸地說,梅妮,置身如此寂靜美好的世界,我覺得,我們彷彿來到遠古洪荒時代。那時候,九千女與八萬男與蜘蛛、眾神配合,共同編織天地。天上地上,用哎哺的織機,按東南西北再到中間的方位編織,並織出九重天,然後山脈河流生物與人類出現。
阿梅妮也無限嚮往地說,最初,太陽和月亮各有七輪,有時,太陽和月亮一連好長時間都不出來,出來的時候又一起出來,把大地上的動物植物都曬死,把世上的水都吸干。天帝策舉祖大怒,把最大的太陽和月亮送出宇宙外,又捉拿五輪太陽和五輪月亮到彌雅洛恆山,也就是我們說的烏蒙山,深埋到地下,只留一對年幼的太陽和月亮照明。
邪苴隆說,天地形成后,世間出現一對地龍,白日叫嚷嚷,把太陽驚嚇不敢出來,夜裡地龍又發聲陰慘慘,月亮也不敢出來。神人恆卧蒙捉住兩條地龍,鎖在黃海和青海底下。太陽和月亮這才敢出來。可是,太陽和月亮卻放不出什麼光線來,昏暗暗的。天女斯阿玫取來黃海水洗滌太陽,取來青海水洗滌月亮,太陽和月亮這才重新放光。
阿梅妮說,天地形成后,天帝策舉祖派苟阿婁打九把天鎖,掛在蒼天上,用來鎖天、鎖地、鎖日、鎖月、鎖星、鎖雲、鎖靄、鎖雨、鎖風,由九人管理。
邪苴隆說,天上的紅眼星餓了渴了的時候,就把太陽月亮捉來吃喝。天上的藏豹星也會捉住日月吃。
阿梅妮說,開天闢地后,天上沒有光,地上沒有草。修天造地的人於是修天安星,造地育草。但是天洞和地洞發出巨大的聲音,於是夠阿婁和葛阿德用金銀補好天洞和地洞。
邪苴隆說,天地修補好,可是天地間沒有光。所以修補天地的神們用金銀來製造日月,安裝在天上,用金線和銀線做成日月的軌道,日生青光線,月生赤光線。
阿梅妮說,遠古時,有一種長三隻角的怪虎出現在天上,被鄂武額和莫紂博殺死在蒼穹。它的頭變成高山,形成九座山,眼睛變成日月,皮變成平原,血變成水源,皮又化為土地,形成東南西北中五方。
邪苴隆說,在宇宙十二方,居住著十二個神仙。在東南西北四方,各居住三位神仙,掌管著各方宇宙。
阿梅妮說,輸必孜太極圖中黑白相交的兩條龍,是天父和地母兩個大神,代表陰陽兩極,地哎哺運行形成,是萬物根本。
邪苴隆大笑,說,不錯,梅妮,來到如此美好而原始的地方,我們情不自禁就想起世代相傳的遠古神話故事,情不自禁就在這裡掉書袋。
阿梅妮也笑著說,你看,我們就像比賽背誦布摩經書似的,經書中的語句,一大段一大段地背誦出來。
邪苴隆認真地說,其實,也不是背誦,那些語句,原本就在我們心中,只是,當我們面對如此美景,它們就自然而然,像這清澈的泉水一樣,流淌出來。
阿梅妮正色說,好了,管它是流淌出來也好,背誦出來也罷,苴隆,你避開,人家要沐浴。
邪苴隆訕笑一下,說,人類婚配,始於篤米時代。既然我們是在遠古洪荒時代,就不存在婚配與男女之別,我有必要迴避嗎。
阿梅妮一拳打在邪苴隆肩膀上,假裝嗔怒道,不許開玩笑,你到那邊山腳去,兩個時辰之內,不許回來。
邪苴隆誇張地說,梅妮,不就是洗個澡嗎,要兩個時辰那麼久啊。
阿梅妮說,人家要等衣服晒乾啊。
邪苴隆說,行,兩個時辰就兩個時辰。苴隆遵命。
說著,邪苴隆快步走到另一片山腳下,完全從阿梅妮的視線里消失。
陽光燦爛,萬物靜謐。
泉水清清,芳草如毯。
阿梅妮解開頭髮,頓時,如黑色的泉水,從凝脂般的肩背部傾瀉而下。
當芳草地上星星點點的野花全部羞澀地轉過臉去,當陽光發出泉水流淌的聲音,當溫暖的風繞道而過,當天空中的飛鳥全部掉轉方向,阿梅妮如一尊白玉雕像緩緩浸入清澈的泉水之中。
阿梅妮像遠古時代天女斯阿玫取來黃海水洗滌太陽取來青海水洗滌月亮一樣,洗滌著自己黑色如瀑的長發和凝脂如玉的胴體。
在遠古洪荒的美景之中,沐浴的阿梅妮,正如天女斯阿玫一般,在天地之間展示著哎哺之影式的最純粹最原始最神聖的美麗。那種美麗只存在於凡塵的眼光不能抵達的地方,像天邊的彩虹一樣可望而不可及。
當阿梅妮出浴,把洗凈的衣服曬在潔白的石頭上,當阿梅妮靜靜地坐在芳草地上,當阿梅妮像一段美麗的夢境,懸浮在那裡,時間,好像也停止了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