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地下關係

就在告白后的一周內，他迅速惡補到了關於偶像的一切知識——也就是自己這個暗戀的小鄰居所從事的行業：要唱歌跳舞、要和許許多多素不相識的粉絲握手甚至十指相扣、全東京掛滿了自己先前從未注意到的廣告、一旦被發現戀愛就會身敗名裂……

幾乎是瞬間，他就放棄了這段可能的戀情。

原因是多方面的，身份的格差也好、可能的風險也好……當然，他也不太能接受、自己的女朋友每天被各式各樣的阿宅撫摸小手。

不過意外地，他和金村的關係在一周的尷尬期之後，重又和好如初了。從夏洋的角度看，生在異鄉的他朋友本來就不多，也需要這些日常的飯搭子好友。

至於金村那邊怎麼想，他就不清楚了——或許是養備胎？他也有這麼想過。不過，和這麼可愛的女孩保持聯絡，只需要付出幾頓飯的代價，總也不是什麼虧本買賣。更何況，憑他的了解，金村也不是那樣的人。

身份點明之後，一些交往之中原本不太方便說的「規矩」，就可以被拿出來約定了——比如說，兩人間的聯絡只能由金村發起、防止什麼被隊友或者運營看到彈窗消息之類的狗血戲碼；再比如，兩人之間盡量避免不必要的肢體接觸，這樣即便被拍到了，也可以有角度洗白。

這麼熟練的約法三章，夏洋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第一個擁有這種地下關係的路人了。對此，金村倒是諱莫如深：

「嘛……沒吃過豬肉、總看過豬跑吧！」

……

……

「所以呢……你幹嘛突然提到這個……」

從一想起就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的回憶中扯回，夏洋還是有點疑惑，這都過去快一年了，怎麼現在又突然舊事重提，難不成……

「……沒、沒有！」

金村美玖也不知道，自己在下意識地否認什麼，隨口就扯過一個借口。

「因、因為新單曲好像是關於戀愛的、我沒有喜歡過男孩子、所以就想問問……」

說著說著連她自己都感覺，這個借口既站不住腳、又有點不太尊重洋醬的感情的嫌疑，聲音也越來越低下去。

「好啦，別這麼早就開始焦慮咯……」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窘迫，眼前的男人很自然地為她夾過一筷子燒雞，把話題引到了其他的地方。

「說起來，我回華夏前，金村你不是說，要在我開學之前出去玩一次的嗎？有想好去哪兒嗎？」

「啊、對哦……」

到底是年紀小，心思一帶就跑了，金村美玖立刻又陷入到了去哪玩耍的糾結當中：又要不那麼引人耳目、又要玩得開心……

「嘛，總之我還差不多半個月開學，你想好了聯繫我唄……正好你馬上也快忙起來了。」

「嗯……」

看著金村一邊無意識地夾菜，一邊神遊天外多半是尋思著玩耍目的地的神情，夏洋也是輕輕鬆了一口氣——還好，剛剛差點就要綳不住了。

不過，她剛剛說，她沒有喜歡過男孩子誒……

不大的中華料理店裡，相對而坐的兩個人各懷心思，卻都是悄悄紅了耳朵尖尖。

……

……

「今天多謝款待咯……？」

「你要真是想謝我的話，倒是別讓我買單啊！」

「……」

立在公寓的過道上，兩人一如平常出去吃飯一樣，在門口一邊開門，一邊最後閑談幾句。

「嘛，突然感覺莫名其妙地、洋醬又欠了我兩頓飯啊？」

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一樣，金村拍了拍自己的小腦袋瓜，忽然回過身來說道。

「誒？哪裡冒出來的兩頓。」

「你剛剛說，欠我的一頓壽司、還有為了慶祝我當上center的！」

女孩嬌俏地指著自己的鼻尖，像是威脅他一樣地眯起了眼。

「……嘛，行行行。」

夏洋吱呀推開了門，頭也不回地、敷衍地應了下來——他知道女孩也就是嘴上耍耍賴，真的要請她吃飯，她又會以什麼「洋醬還沒開始賺錢」的借口搶著買單了。

「好了，我進去收拾東西了，金村你也早點休息吧。」

他回過頭去，沖著金村美玖揮了揮手。

「晚安。」

「……等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夏洋總感覺自己今天一整天，已經等了好多下了……

「嗯？」

他轉過頭，看見女孩捏著衣角，臉上是少有的羞態。

「以後，要不叫我美玖吧……」

「……誒？」

突如其來的要求改口，他一時都沒反應過來。畢竟儘管相識了一年，他和金村的交流中，還是摻了一半的敬語的。

「——不、沒什麼！」

還沒等夏洋回過神來，金村家的大門，砰的一聲就在他眼前闔上了。

「這妮子，搞什麼呢……」

他撓了撓頭，總覺得今天女孩的行為有些反常。

「會不會，是認出了齋藤飛鳥的緣故……？」

思來想去，今天也只有這一個可能了，而這個猜測，也稍稍有些讓他不安。不過只要金村不點破，他也不會費那個口舌去主動解釋。

本來，也就沒有什麼好解釋的。

想到齋藤飛鳥的事情，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手機——並沒有任何的陌生號碼聯絡。算算時間，她應該也已經到華夏了。

說實話，他對於這種萍水相逢留個聯繫方式什麼的，都快有心理陰影了——先前那個女孩留給自己的號碼，是令人絕望的空號。

——甚至還tm少了一位，也就糊弄糊弄剛到霓虹的他了。

所以絆過跟頭的夏洋，此後在面對類似情境的時候，都會主動留下自己的聯繫方式。這樣如果被聯繫了就算是正常交際，不被聯繫，也不會有什麼滿懷期望后的失落。

「不過如果可能的話，還是希望她別聯繫我了……」

泡在浴缸里，意識逐漸放鬆起來，夏洋越來越覺得齋藤飛鳥今天的舉動有點小小的反常。她幹嘛這麼殷切地要一個路人的聯繫方式？只是因為他是華夏人？還有對b站的興趣？這都是什麼鬼理由……

不管怎樣，一個金村就夠自己受的了，他可不太想再和什麼小偶像扯上關係——嘛，前任小偶像也算。

不過說到b站，他倒是反應過來，剛剛和金村吃的那頓中華料理，還有點素材沒剪呢——閑暇的時間，他也會剪點兒在霓虹的食評。雖然一期食評也就那麼幾百播放量，但他卻還是樂在其中。

生活的分享嘛~管他有多少人看！不過這麼說起來，小鳥也算是問對人了，他對b站的了解，的確比一般的華夏人多些，雖然、多得很有限。

大抵是水汽太過迷濛，夏洋的意識也漸漸渙散開來，逐漸沉入了夢鄉。在他的夢境里，小偶像、中華料理、機場、牛奶、還有那個什麼bilibili……

各種光怪陸離的複雜要素結合在一起，也不知道，是個怎樣荒唐的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