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魔尊跑偏的審美

許歸青秉承著做人要低調的原則，徑直走到自己的席位上，全程沒有橫生枝節，老實得像個聾啞人似的。

但他越是努力讓自己變得無關緊要，那一道道視線便越發灼人灼肺。

好在選秀還得繼續進行，一眾美人眼巴巴盼著能入魔尊青眼。

魔界的血脈等級制度極為嚴苛，若是出自四大血脈的女子，參加選秀至多只是走個形式，除非樣貌格外不堪入目，入選幾乎是毫無懸念的。

但這一任的魔尊格外貪好美色，只要模樣出眾，也一樣會不吝惜收入後宮。

第一位女子是葉半雪，她今日一改往日的紅裝，一身明亮華服，在宮侍郁古的宣召下款款走來。她故作一副人間小女兒家的姿態，走兩步還不忘抬袖遮面嬌笑一聲，從席位到殿前的距離，她生生走了一炷香。

墨玦幾次想要發火，都被一旁的郁古給攔了下來。

「尊主，這位有身份，使不得！」

果然，女子自報家門：「小女九尾狐族少主葉半雪，見過魔尊。」

九尾狐族傳承古老，早已在魔界盤根錯節，勢力不容小覷。

這位葉半雪本該毫無懸念的入選，但墨玦卻只是懶懶靠坐在高位之上，薄唇緊閉，一字不言。

郁古小聲提醒道：「尊主，該宣旨了。」

宣旨，也就代表入選。

墨玦仿若未聞，反倒莫名其妙道了句：「把手腕露出來。」

葉半雪雖不明其意，還是照吩咐行事，右手捲起左袖，露出一節細白的皓腕，柔弱無骨，不堪盈盈一握。

狐族本就生得美艷，這葉半雪的身段更是一絕，諸位美人暗嘆，如此佳人肯定入選。

哪知墨玦細細端詳一陣后，薄唇微抿，忽的嘆了口氣：「不是她，你走吧……」

眾人石化。

郁古腿軟，險些一頭栽倒：「尊主，葉姑娘出自九尾一族，乃四大家族之一，按照魔界不成文的規矩您得納其入後宮啊！」

墨玦挑了挑眉，漫不經心地開口：「既然是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沒有明文頒布律令，本尊為何要遵守？」

「這……」

「更何況這是在給老子自己選媳婦兒，老子喜不喜歡、願不願意才是最重要的，至於其他都是放屁。」

郁古汗顏，話雖沒錯，但狐族姑娘個個貌美如花，歷代魔尊哪一位不是竭盡所能，嬌寵萬千？

這還是開天闢地頭一回，狐族的姑娘被拒之門外，而且還是被歷代最好色的一位尊主給拒絕……

狐族這回的臉可算是丟大發了。

葉半雪也愣在當場，選秀之前她便已經深得魔尊之心，好端端的魔尊怎麼會突然厭棄她？

她忽然將目光鎖在許歸青的身上，目光陰冷，美目圓瞪：「是不是你這賤蹄子在魔尊面前污衊本少主？！」

她猛然拂袖，一道勁氣直朝許歸青打去，「咔嚓」一聲，許歸青剛遞到唇邊的玉盞生生碎裂，而後化成齏粉灑了滿桌，杯中酒水失了承托之物也盡數灑在了許歸青的青衣之上。

葉半雪雖然氣極，但並不傻，如此眾目睽睽之下她若將許歸青打傷難免落人口實，而打碎杯盞既不傷人又足夠挑釁。

她血脈高貴，原本絲毫沒有將許歸青這樣的「鄉野」魔族看在眼裡，可如今顏面盡失去，她總得為自己找回場子。

葉半雪方才的動作雖然極快，但若墨玦有心阻止不過動動手指的事，他既然無動於衷說明他壓根不想插手，樂得看出好戲。

許歸青伸手拂了拂青衣上的酒漬，細眉微鎖：「嘖，這身衣服我今天還是頭一回穿，倒是可惜了。」

葉半雪既沒有等到對方的勃然怒火，也沒有等來跪地求饒，她冷哼一聲，步步逼近：「怎麼，本少主灑了你的酒，可是心有不滿？」

許歸青抬頭，面上不顯半點不快。他原本一直低著頭，努力讓自己的存在不起眼，直到現在昂然抬首，墨玦才發覺那節脖頸細長白皙，意外地熟悉，竟……讓他想起了昨夜那人。

墨玦的眼眸不由自主地暗了暗，手掌暗自成拳，甚至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會是她么？

許歸青對上葉半雪的視線，竟十分認同地點了點頭：「葉少主出自九尾狐族，身份尊貴，自然不論怎樣折辱、戲弄我都是應該的！唉，小女子一個鄉下來的魔族哪裡敢有任何不滿？」

對方如此識時務是葉半雪沒有想到的，笑容還未來得及擴散，便聽見許歸青又道：「不過……」

「折辱我雖是應該的，可葉少主莫要忘了，昨日我已入了魔宮，名義上已經成了尊主的人，葉少主今日折辱是否又將尊主放在眼裡了呢？還是說葉少主出生高貴，所以連尊主的人都能隨意欺辱？」

許歸青驚呼一聲，故作誇張道，「天啊，難不成魔宮馬上要改換門庭，跟著你們狐族姓了？」

「我、我……自然不是這個意思，你休要胡說！」

許歸青兩手托腮，一副無辜可人的模樣：「這麼多雙眼睛都看著呢，我身份卑微哪裡敢胡說？倒是葉少主敢做不敢當，丟了狐族的臉面才是。」

墨玦收回停在許歸青身上的目光，揮手道：「行了，退下吧。」

如此牙尖嘴利，行事浮誇的女子，怎麼可能是昨晚之人，除了那一節頸子之外，根本沒有半點相似之處。

許歸青暗暗丟給墨玦一個白眼，自己被為難時一聲不吭，剛要反擊就迫不及待將葉半雪護下。如此的差別對待，讓他對這位性格暴戾的魔尊更添了幾分厭惡。

小聞所指的今日選秀上會發生的異常，應當就是方才葉半雪的刁難了，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他也放下心來，敞開肚皮開始吃吃喝喝。

選秀繼續，有葉半雪珠玉在前，剩下的女子都戰戰兢兢，唯恐出錯。

上前拜見墨玦的美人無論身份容貌如何，都會被要求做一個動作，幾番下來大家也都摸清了規律。

先是捋起袖子看手腕，再是拎起裙子看腳踝，至於這兩個動作之後，魔尊還有什麼要求大家便不知了，因為還無人能在前兩項要求下順利通過。

許歸青在心裡將墨玦問候了無數遍：「死變態、真沒品！這分明是在赤裸裸地佔便宜！」

等罵舒服了，他又將面前的幾碟吃食啃了個乾乾淨淨，就連托盤都乾淨如新，實在是坐得沒了樂趣，便想要偷偷溜出去。

【宿主留步。】

許歸青收回一隻發麻的腳，沒好氣道：「幹嘛？」

【支線任務即將開始，完成任務之前宿主不可隨意離去。】

許歸青驚疑不定，任務不是已經做完了嗎？

他尚未來得及想清其中關聯，最後一位秀女也已施施然上前行禮。

那女子一身粉裙，模樣只是中上之姿，亦非大家族出生。連葉半雪那樣的絕色都未能入魔尊青眼，這樣一位女子，眾人從一開始就不抱任何希望。

墨玦懶懶撐著下顎，例行公事一般，面無表情地問：「把手腕露出來。」

女子依言行事，露出的腕子皓月雪白之餘又異常纖細。

墨玦渙散的瞳孔陡然凝聚，立即又道：「把腳踝露出來。」

女子拎起裙擺，露出一節雪白的腳踝。

墨玦倏忽起身，連聲音都染上了幾分急切：「你……上前來。」

此言一出，眾人大驚，沒想到如此姿色平庸之輩，竟莫名其妙被魔尊看上了？

魔尊篩選整整一日，諸多血脈正統的美人一個沒瞧上，反倒瞧上了最後這個鄉野村姑？

那粉裙女子也沒料到自己竟有這番殊榮，小臉上飛快地劃過震驚、獃滯、欣喜等諸多表情，最後深吸一口氣雀躍著朝墨玦走來。

墨玦朝她遞來一隻手：「叫什麼名字？」

女子將手遞了過去，如此距離直面魔尊一時格外羞澀：「奴婢名叫……」

許歸青靜默地瞧了半響，忍不住吐槽：「小聞你沒搞錯吧，你看看這郎情妾意的場面，哪裡還有我的事？」

許歸青話音剛落，那位粉裙女子忽而神色陡變，眸光凌厲如寒光迸射，另一手屈掌成爪徑直朝墨玦面門抓去！

如此劇變來得太過突然，眾人驚恐，許歸青也跟著瞪大了眼睛，唯獨小聞的聲音還是一貫的氣定神閑。

【意外這不就來了嗎。】

那女子自然不可能是魔尊的對手，即便出手足夠出其不意，但也僅僅只是在墨玦眼裡留下一抹錯愕，隨即輕而易舉被制服，身體重重被摔了出去。

墨玦並未下死手，那女子雖然受了重傷，但性命無虞。

畫面至此陡然凝固，時間生生被凍結，除了許歸青一人之外，所有人都一動不動，諸多美人更是恰好定格在了一個頗為滑稽的表情上，漂亮的臉蛋罕見地扭曲。

就連墨玦也拍案而起，橫眉倒豎，一雙暗紫色的眼瞳瞪得很大，好像……

「……哈士奇。」

許歸青一個沒忍住，「噗呲」一聲笑出聲來，他下意識捂嘴，隨即反應過來其他人也聽不見，於是越笑越大聲，越發肆無忌憚。

【宿主，冷靜。時間凍結只能持續三分鐘，你已經笑了一分半鐘。】

許歸青抹了抹眼角的淚：「沒想到小聞你本事倒是挺大的，不過好好的，你凍結時間做什麼？」

【根據劇情接下來的發展，這個行刺魔尊的女子等會兒會將幕後黑手供出來，宿主需要提早做好準備。】

許歸青撇撇嘴：「隨她去唄，反正供出來和我又沒有一毛錢的關係。」

【當然和你有關係，因為她供出來的幕後黑手會是你。這女子昨日被狐族少主葉半雪收買，為的就是今日行刺，然後構陷於你。】

許歸青一愣，隨即銀牙緊咬：「……我這是招誰惹誰了？」

【凍結時間僅剩三十秒，倒計時現在開始——】

許歸青手忙腳亂，暗道一聲「得罪了」，往葉半雪腳上踩了一腳，疼得她狐狸尾巴甩出了出來，許歸青飛快地從那尾巴上揪下一撮毛，轉而塞進了粉裙女子的衣袖中。

他做完這一切，還未來得及回到席間三分鐘已經結束，眾人重新恢復了自由，而許歸青不尷不尬正巧經過那名粉裙女子身邊。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向他射來，那粉裙女子更是暗喜，身子猛地撲來，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張嘴就喊：「奴婢無用，刺殺失敗，許美人你一定要救救奴婢啊！」

許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