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薩卡之章 （14）犧牲

「那麼人類，就讓本座見識下你所說的強大吧！」威爾所表現出的決意撼動了雷霆，祂開始正視眼前的對手，道：「有世界位格的加成，龍王的力量永不枯竭，僅憑這樣的戰鬥，你根本無法戰勝龍王！」

「你還是沒懂，我和你之前的戰鬥，根本就不是能不能取勝的問題…而是我，非戰勝你不可！」威爾手中的開山綻放出凌人的光彩，正如他眼中決絕的光！

血月印記已經變得深紅，彷彿惡魔般的詛咒，奪取他的生命同時給予他強大的力量。

他能深刻感知到流動的血脈在燃燒，但為了這股強大的力量，他一刻也不能撒手。即使為之承受巨大的痛楚！

雷霆感知到他的力量隱隱在顫動，「人類，前車之鑒尚且如此，你又能好得到哪去？你得到的力量更為強大，想必被反噬地也會更為深重！」

「廢話少說，一決勝負！」

開山鉞上閃爍的寒光遮蔽了半邊天空，這柄神器在威爾手中散發出無窮的力量，即使是雷霆也不敢硬抗。祂收攏雙翼，巧妙地運用天空元素的法則，在突出的翼骨上製造出空間折鏡，將恐怖的寒光捲入了亂流。

「我會滿足你的！」

雷霆展開龐然的雙翼，淡金的眸中閃過狠厲的電光，雷鳴閃爍之間，天空颳起漫天的風雪，就在此刻，龍王發起了衝鋒！威爾不甘示弱，一道道寒光在冰原後方劈出壕溝，封鎖雷霆位置的同時，他正在尋求一擊必勝的機會。

忽然，威爾綻放出強烈的氣息，身形連動，劈出了數道寒光，雷霆不慌不忙，祂以衝鋒的姿態連續避過數道凌厲的利芒，用灼熱的吐息將迎面而來的寒光粉碎，恐怖的翼斬徑直向威爾劈落。

面對狂暴的颶風，威爾動了，氣息一瞬間爆發開來，他的速度快到了極致，幾乎緊貼著斬落的龍王翼骨飛身而上，同時將手中的巨鉞揮出！

雷霆的反應極快，在感知到危險的瞬間，名為「天叢雲之劍」的尾翼骨徑直地掃向了眼前的敵人。

澎！

一聲炸響，威爾的身影倒飛了出去，在遭受雷霆的尾擊后，他的身體已經陷入了癱瘓，即便如此，他依舊能夠感知到龍王尾翼上灼熱的氣息在他的身體里竄動。

雷霆的狀態也好不到哪裡去，祂額心骨的金光鱗片在開山的鋒刃之下險些龜裂，一絲絲紫色血液流淌出來，布滿了祂的瞳孔。

祂原本淡金的雙眸變得通紅，憤怒的咆哮自天空伊始，一道道雷霆乍現，向大地拋去毀滅性的打擊。

龍有逆鱗，觸之必亡！

更何況雷霆額心骨上的金光鱗片，本就是世界位格為龍王的加冕。金光鱗片一旦破滅，也就代表著世界位格的效果消失了。

失去世界位格的加成和庇佑，龍王不僅會失去不死不滅的能力，而且力量也會徹底陷入了狂暴。

漫天的落雷憑空乍現，將天地化為一片雷海。如果不是有西蒙等人的誓死守護，恐怕雷劫下的城鎮早已不復存在！即使阿斯貝爾有西蒙提前繪製的魔法陣守護，但天雷的力量實在過於龐大，在魔法陣下帶走了一大批人的生命！

絕望的呼喊遍布了大地和天空，威爾發出怒吼：「雷霆，你在做什麼！」

「當然…當然是毀掉這個無聊的世界！」雷霆徹底陷入了瘋狂，既然已經失去了世界位格的加護，那麼這個無聊的世界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我一定會阻止你的！」

威爾無意之間說出了和羅里相同的話語，直到此刻他才恍悟，這股禁忌之力，一旦拿起，便不能輕易放下了！

「誰也不能阻止我，龍王想要辦的事情即使是天神也無法阻攔！」雷霆發出了咆哮，祂額角的紫色血液自天空滴落，憑空激起了落雷，為大地帶來了無盡的災厄。於此同時，滿城的雷獸都化為了雷霆，朝著天空激射，充盈著祂的力量。

利用自己的力量製造分身，把力量壓制到穿越天空之壁的臨界點，這本來是祂逃避世界法則的技巧，但現在看來，已經沒有隱藏的必要了。只要徹底將這個世界毀掉，祂的力量就不會受限。

吸收了這股浩瀚的偉力，雷霆的力量不斷攀升，天空都為之微微顫動。

「毀掉這個無聊的世界！毀滅…」

雷霆集中的力量在一瞬間爆發開來，紫電宛若天隕，狠狠地砸向大地。薄弱的魔法盾早已不堪重負，根本抵擋不住兇猛的驚雷，就在此刻，威爾高大的身影擋在了這片奄奄一息的城鎮面前。

「你想做什麼，人類！」

龍王的怒吼根本不能撼動他，威爾張開了堅實的臂膀，將所有轟向城鎮的雷霆吸入體內。

「當…當然…是為了…阻止…你！」

殘破的身體早已超出了負荷，在雷霆的撼動之下，威爾的身體微微顫動，卻不曾後撤半步！

一旦讓這驚天的雷霆落入大地，那麼一切的努力都白費了！

「打算用人類的身軀去承載龍王的全力嗎？痴人說夢！」

雷霆的冷哼從天角傳來，威爾艱難地動了動嘴角，「不試試…又怎麼知道！」

是啊，他那殘破的身體都已經承受住了吞噬生命的禁忌之力，即使再承受一份龍王的力量，又如何？

沒有人能阻止雷霆發出毀滅，但也沒有人能阻止他守護這片大地！

在他的身後，是萬家燈火！曾經彼此珍惜，彼此重視的人，都如同過眼雲煙一般消散。

是啊，對做好覺悟的人來說，不舍和哀愁的情緒，簡直就是一種侮辱！

這份決心，這份信念，化為了威爾眼中最後一團燃燒的利火。

「此身為爐，萬象天引！奉為——犧牲！」

天地所有的雷霆都集中於他一人之身，甚至連天空之主雷霆身上的力量都在受他的牽引！在這股龐然的雷霆力量的加註之下，威爾的身體膨脹到了極點，憑藉著體內禁忌的超凡之力，他一次又一次把這呼之欲出的力量死死壓制住！

威爾的衣襟在電光中無聲息的湮滅，他身處一道亮光之中，而這亮光正是由萬千的雷電匯聚而成。他的全身都帶著雷光，哪怕是怒睜的雙眸之中，也是極為恐怖的電光。

僅是簡單的一瞥，雷霆後方連綿的山峰全部湮滅在紫電之中。

如果說眼前的龍王是雷霆之主，那麼身處雷光的威爾，被稱之為雷霆之神也不為過！

「雷霆，你滿身罪孽，不可饒恕！你剝奪了無數人的性命，但更可恨的是，你枉顧人命，視人類為螻蟻，你踐踏了不止是人類的生命，還有尊嚴。這個世界是自由的，巨龍也好，人類也好，一切的智慧生命都應是平等的。可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肆意屠戮生靈！今天人類遭受的屈辱，我盡數回還！」

雷霆之神下達了最後的審判，這一刻，他揚起了巨鉞！

所有的電光匯聚於一處，將閃爍著赤紅妖光的開山映襯成璀璨的天刃！

在這股高壓之下，雷霆從憤怒中恢復了清醒，理智告訴祂應該避其鋒芒，可祂的身體卻絲毫不受控制。

在這柄天刃之下，根本無處藏身！

攜帶著雷光的開山徑直劈落，閃耀的電光之下是切斷虛空的層層黑影，光影如幻，彷彿整片天幕被人用力強拉了下來。

「我不會輸！」

雷霆在做最後的掙扎，祂灌注全身僅存的力量，在身前匯聚出一柄帶有恐怖電光的雷槍，直衝雲霄。

鏘！

天神手中揮動的鋒刃和龍王口中緊銜的雷槍交接在一起，直接破滅了天空。

在這滅世的一擊之下，天空的一切都變得蕩然無存。濃雲散盡，天空僅剩一個黑漆漆的洞口，無法封存。

寂滅虛空的力量！

驚天的碰撞之下，兩人已然分出了勝負！

威爾身上的雷光散盡，靜靜地立在黑洞中央。

而反觀雷霆，祂額骨上是一道深可見骨的疤痕，一直延續到折斷的犄角，額心骨的金光鱗片已經轟然炸裂，在天空形成一片紫色的血霧。而裡面所蘊含的雷電力量，也在黑洞吸扯力的牽引之下，逐漸渙散。

「我…敗了嗎？」雷霆的能量已經難以維繫祂的龍王之身，祂淡化成一道虛幻的紫色身影。

無疑，祂敗在了眼前這個宛若雷霆之神的人手中。

龍槍在觸碰到天刃的瞬間便轟然炸裂，威爾那一刻所擁有的能量，要遠遠勝於祂。如果不是龍王近乎不滅的肉身，或許祂早已毀滅！

「我敗了…」雷霆逐漸接受了這個事實。

察覺到眼前的敵人完全失去了戰意，威爾撤去了狂化的力量。開山鉞上的能量趨於平靜，而他手心的血月印記，也因此而變得黑紫，散發出一種死寂的氣息。

這就是生命走到盡頭的滋味嘛…

根本顧不上自己枯敗的身體，威爾正視著眼前的紫色身影，「雷霆，這就是你渴求的結果嗎？」

「…」雷霆一言不發，不知道祂在想些什麼。

威爾接著說：「你的論證似乎已經得到了答案…但是，需要付出的代價也是極為慘重的，從此之後，你只會活在自責之中。而永生的生命也只會給你帶來無盡的苦難！」

雷霆並不是一位弒殺的君王，這一點威爾早已看出，不然僅憑他們戰鬥的餘波，便足以讓這個城鎮毀上百次。但雷霆為了尋求真正的對手，一次次地利用阿斯貝爾和他的夥伴激怒他，已經犯下了極為深重的罪孽。

看著腳下殘破的城鎮，威爾發出了嘆息：「停手吧…這樣的戰鬥，沒有絲毫意義！」

「閉嘴…人類，我雖然認可了你的強大。但當我有一天變得更為強大的時候，一定會捲土重來！」雷霆發出沉悶的嘶吼。

威爾搖了搖頭，「你還是不懂，人類的強大不是為了爭鬥，而是敢於犧牲奉獻的勇氣…雷霆，我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了擊敗你才去獲取這份力量的！你已經敗了，應該遵守你的諾言，這個世界雖然受到了你的傷害，但你願意改正的話，她依舊會待你如初。」

「…」沉寂了半晌，雷霆才發出聲響：「人類，我會遵守諾言，即使失去世界位格的加護…總有一天，我會找到真正的強大…」忽然，祂止住了話語。是啊，找到了又如何，以眼前這個人類殘破的身體，又還能活多久呢？

彷彿看透了雷霆的心事，威爾笑了笑，他發出了祝願：「人類的強大遠不止是這些，總有一天，你會尋求到你所認為的強大！」

「剛才那一戰，已然觸碰到了天地的法則，天空之壁雖然出現了缺口，但在五年時間內，龍王也無法在紊亂的空間里進行異空間折躍。」雷霆頓了頓，語氣變得柔和，「人類，如果你能在五年後的群龍業舞下活下來，到時候我們再戰一場！」

紫色身影漸漸變得虛幻，威爾知道，祂已經離開了。

五年後…群龍業舞…

知曉了這個沉重的事實，威爾並沒有感到太大的壓力…五年時間，足以改變許多了…或者說，此間事了，這個世間已經和他沒有太多的瓜葛了。

是啊，他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但他很安心，那時候，尼爾他們一定能有辦法應對的！正如現在的他一般。預言並不可怕，只要手裡有改變預言的能力，就足夠了！

他落入城鎮，在殘破的街道上駐足，身旁的那些嗚咽，那些欣喜，都變得無關緊要。只因眼前有一道人影，正奮不顧身地奔向他。

威爾眼眶一熱：「尼爾…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