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薩卡之章 （16）雙鉞

「威爾，我還是走上了不歸路。但能誅滅龍王的話，一切都是值當的。」

面對湖面如霜的身影，尼爾心中平靜。擊敗了風暴，這是他五年來邁出的第一步。他所背負的東西，遠比五年前威爾身上的還要多。不只是要阻止群龍邁進這個世界的腳步，更重要的是，他要復仇，向整個龍族復仇！

他拖著殘敗的身軀回到城中，不顧眾人異樣的目光，向黃昏工會本部走去。

原本雄偉的建築如今衰敗了許多，曾經的人，也大都離去…

剛走進庭院，頭髮花白的西蒙便迎了上來，注意到尼爾身上的倦態，老人的聲音微微顫動，「尼爾，你果然也動用了那股禁忌的力量？」

「嗯！」尼爾微微點頭，繼續朝著大廳有去，西蒙叫住了他，「巴薩卡勸不了你…已經離開了。」

尼爾的身形微微一頓，他回過頭來，強拉出笑意：「離開了好，和我這個不祥之人生活在一起，他才會難受的吧！」

「尼爾…」西蒙已經不知道怎麼勸說眼前的後輩了，是啊，他太像那個人了，是勸不回來的！

「西蒙前輩，五年之期已滿，臨經大戰，公會就拜託你來管理了。」尼爾說完繼續向大廳走去。

「又要獨自一人去背負一切嗎…」西蒙發出無奈地嘆息，他知道他叫不住眼前的人，尼爾和威爾，性格在某些地方實在是太相像了。

大廳內。四壁無人，尼爾卻掉下了滾燙的淚水，「巴薩卡，我還沒和你正式告別吶…」

三個月後…

阿斯貝爾，折折返返，獵人再一次回到了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熟悉地是，他曾經和尼爾邁步過整座城鎮的大街小巷，可陌生地卻是，一切已然物是人非。

「聽說黃昏的會長在雪山深處對抗過未知恐懼！」大街上，有人挑起了話題。

另一人道：「是嘛，上次見他時，只覺得他一下子蒼老了許多。現在想來，他應該是動用了什麼禁忌的力量來守護和平。」

這些話語落在耳中，巴薩卡目光閃爍：「尼爾，你還是動用了那股力量！」

「或許…是我做錯了！」

無端的思念一下子拉重，他現在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馬上去見尼爾一面。不，哪怕是遠遠地瞥望一眼，只要確認他的安全就行！這一刻，他再也不能用流浪來驅散心裡迫切的渴望了！

就在他這麼想著的時候，無端地震動自天穹傳開，他咬緊牙關，面色沉重道：

「龍王…」

「疏散人群，遠離城鎮！」天邊傳來喝響，黃昏所在的地方，一道紅芒衝天而上！

位於虛空的尼爾注視著天穹的異變，神情冷峻。終於，還是發生了嗎？再一次，災厄降臨到了這片傷口還未復原的城鎮之中。

但與五年前有所不同，現在，他有足夠的力量去守護，即使為之付出慘重的代價！

純白之龍自天空降臨，帶來了無盡的冰雪和風霜，祂緊盯著眼前的人類，即使是身負世界位格加冕的龍王，祂也從尼爾身上感知到了危險的氣息。

「風暴的氣息消散了，是你的手筆，人類？」龍王眸光中雖然帶著漠然之色，但是說話的語氣比起狂妄自大的風暴來要好上太多。

「沒錯！」尼爾絲毫無懼，「祂已經隕滅在我的手中，如果你是來為祂尋仇的話，就動手吧！」開山的力量湧入，充盈著他的身軀。即使是那些逐漸走向衰敗的肌體，也在這一刻煥發出新生，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哦？」純白之龍發出了驚疑，「就是這股力量擊敗了風暴？」純白之焰在尼爾身旁無端地湧起，祂發出了感嘆：「確實是一股難以言明的強大力量，難怪風暴會隕落在你的手中！」

純白之龍似乎並沒有尋仇的意思，祂只是玩味地盯著尼爾，「不過使出這份力量的代價也是沉重的吧，人類，我能感知到你的生命力正在飛快地流逝。這種狀態下，你又能支撐多久呢！？」

「但是在這之前，我會先取了你的性命！」尼爾的聲音冷漠，面對龍王，他根本沒什麼好怕的。

「人類，你若打定主意與我為敵，我也全然不會在意。」純白之龍淡金的豎瞳里流露出鄙夷的目光，祂展開龐然的雙翼，淡淡地道：「不過在這之前，還是讓你知道偉大的天空之龍，冰霜之主艾德里安的領域到底是什麼比較好！」

「是嘛，原來你就是預言中會帶來災厄的四元素之一，冰霜…」在冰霜展開領域后，尼爾清晰地感知到身邊飛舞的飄雪變得緩慢，同時，他的身體也彷彿受到了凝滯一般。

「時間…」

是時間的流速，發生了某些變化。

冰霜肆意大笑：「沒錯。世界位格給予我的不只是操控冰霜的能力，還有時間，在這片冰霜領域之內，我可以任意改變時間的流速，所以說，你不可能是我的對手！」

「那我就先轟碎這片空間！」尼爾發狠，禁忌的力量全力灌注，閃爍寒芒的開山巨鉞上帶著情緒中燃起的焰火，試圖剖開這片天地。

「沒用的！」遠處傳來了冰霜的冷聲，尼爾手起刀落的動作瞬間變得極為緩慢起來，在鋒刃快要觸碰到這片領域的邊境時，他單薄的身影儼然被龍王的翼擊扇落。

尼爾飄落在一處損毀的屋檐上，止不住地咳出一口濃瀝鮮血，龍王翼斬的力量無疑是恐怖的，如果不是開山鉞的及時守護，只怕他現在的狀況會更糟糕。

「人類，你所渴求的力量，也不過如此嘛！」上空傳來了冰霜的譏諷。

「可惡…」

尼爾甚是憋屈，在城鎮戰鬥，他仍然有所顧忌，不然大可將自身蘊藏的能量全然爆發開來，焚盡這片冰霜領域。

他只覺得怒火中燒，可一想到剛從災難中蘇醒過來的阿斯貝爾，再也承受不住什麼打擊了！心中便平靜了下來。是啊，如果不能做到守護的話，再強大的力量也是無用！

可要如何才能拜託眼前的困境呢？一時間尼爾陷入了兩難的抉擇，一旦他戰敗，阿斯貝爾依舊會毀於這場冰霜之下。

正當他思考的時候，龍王的冰霜吐息已經轟然降臨。

依舊是時間的流速，尼爾的身體彷彿被縛，即使連閃避也很難做到。

就在此際，純白的天穹被破開，一道耀眼的紅芒衝天而上！

高大的身影擋在了尼爾身前，流轉出赤紅光芒的閻魔徹底將冰霜吐息劈散，尼爾一眼便認出了擋在身前的背影。

「巴薩卡…你怎麼來了…」尼爾怔怔無言。是因為他從未遠離嗎？還是說，他一直就在自己不知道的角落默默關注著自己…心中的摯友關鍵時刻出現在身前，尼爾的心情分不清楚是開心多一點，還是憂愁更甚。

「我怎麼就不能來…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起戰鬥的嘛？」巴薩卡因為情緒的影響身形都微微顫動起來。

「巴薩卡…」尼爾無言以對。曾經的記憶如同走馬觀花一般在他的心頭閃過，是啊，這些年來，他變得太多了…他迫切想要保護這個世界的決心，卻在無意間一次又一次傷害了自己的摯友。

「這是最後的戰鬥…」巴薩卡灼熱的目光對上尼爾，「此戰過後，去還是留，由你決定！」

「…怎麼會輕易讓你走！還沒有好好告別吶！」尼爾滿腔的情緒這一瞬間被點燃，是啊，巴薩卡回來了，他怎麼還會捨得讓他走！雖然他們無法再像以前一樣無憂無慮的一起生活，但他們之間堅固的情誼，是不會因此而輕易改變的！

「人類，竟敢擅自闖入我的冰霜領域！」在看清巴薩卡的正臉后，冰霜淡金的眸中閃過一絲驚恐，「是你…」

「啊，是我！將要打敗你的人！」巴薩卡正對著龍王，他揚起閻魔，「尼爾，一起戰鬥吧！」

「啊，正合我意！」聽到這句久違的呼喚，尼爾一切的偽裝都被撕破，他臉上不自覺浮現出的熱情，儼然說明了一切。

他還是那個他，從未改變！

只是少年承擔起了責任，走向成熟！

「巴薩卡，我從正面攻擊，你側面掩護…」就在尼爾掀起熱情準備聯合出手的時候，巴薩卡趁他不備擊暈了他。

「你在做什麼，人類？」冰霜表達出詫異。

根本沒有理會龍王，巴薩卡把尼爾輕輕抱在懷裡，語氣溫柔：「你還是和從前一樣大意！威爾不是教你，不要去依靠任何人的嗎…我在你心裡的分量，果然不比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少…」他取下了尼爾手中緊攥的開山，擎在手中。

左手閻魔，右手開山，雙鉞在手，獵人高大的身影站立起來，彷彿開天闢地的巨人。

「對不起，尼爾，我不能再讓你的生命繼續枯竭下去。這本不該是你要面對的結局！」開山裡神秘的力量湧入，巴薩卡的氣息陡然發生了巨變。這股浩瀚的氣息甚至超越了神明，在他的周身形成一層淡薄的光暈，連同他手上的閻魔，也一同綻放出詭異光彩。

「冰霜，你可要戰！」巴薩卡的聲音變得冰寒起來。彷彿他身前的龍王根本不是他的一合之將！

「你是他！你怎麼會是他！」冰霜巨龍不可置信地發出咆哮。伴隨著巨龍驚起的風雪，層層疊疊的記憶變得逐漸清晰起來。

城鎮的盡頭，落日的餘暉之下，獵人身前皆是巨龍的屍骨！陷入悲傷的不只是這座鮮血澆築的城市，還有那些闖入城鎮的魔物！

「退下！」巴薩卡發出冰寒的喝聲，彷彿是對龍王下達命令一般。這股超然的威壓讓冰霜全身為之一震，是那個人的氣息沒錯…可那個人，怎麼會流竄到人類世界里來。

冰霜帶著滿心的不甘，一步步退回折返點。

濃霧散盡，禁忌的大門得以關閉，天空重新恢復起亮色。

人們詫異於災厄的不戰而退，同時也驚異那聲來自天神的怒吼。

望向躺在地上熟悉的身影，巴薩卡把手中的開山輕輕放下，用手撫了撫尼爾出現皺紋的臉，似乎在做最後的道別：「不好意思，夥伴，我記起了一些重要的事情，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了…」

「有機會的話，我一定回來見你！那時候我們再做真正的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