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在這位置我很孤單,你陪我好不好
今夜的立后大典除了那些肱骨大臣來了之外,還有她們的嫡親女兒也來到了大典之上。
鹿灼一襲紅衣的樣子著實驚艷了眾人,紅色顯白,將他本來就白皙如玉的膚色襯的更加膚白勝雪。
他隨著昭和一路向主位走去,腳步緩緩,儀態逍遙。
世家姑娘們見此更是咬碎了一口銀牙,誰人不知鹿太傅的兒子長的一副傾城傾國貌?一雙美目隨意流轉間也不知勾了多少人的心魂去。
可現在這等姿色之人竟要被魔昭帝強佔了去,誰都不甘心,所以誰都等著昭和出醜的樣子,但也沒人願意去當這出頭鳥,不願被昭和記恨上。
此時唯有一人痴痴道:「若是我府上有這等美目人才,我願日日伴在他左右,不去碰那世俗男子。」
昭和耳朵一動,對著鹿灼的耳朵輕輕一笑:「你看,有人在我面前也敢惦記你呢。」
鹿灼眼裡閃過一絲不解,沒等他做出反應,就聽到旁邊的這人柔柔道:「醉童,把她拉出去杖斃。」
他猛然一驚,轉頭看著笑的燦爛的昭和,神色倉惶。
為什麼有的人能輕易的掌握別人的生死?甚至……甚至都能輕描淡寫的說出這種話,彷彿對她們來說,殺死一個人只不過是弄死一隻螞蟻般簡單。
醉童領命,不顧底下臣子的哀求,將人拖了出去,哀嚎聲從殿外傳來,所有人都低著頭不發一言,內心卻早已驚起了滔天巨浪,而那痛失愛女的七品官員更是活活哭暈了過去,可此時,誰也沒有心情同情她。
昭和繼位以來,許久不見她這般氣盛了,如今看來,昭和原還是以前的昭和,沒有絲毫改變,任性妄為,暴戾無比。
昭月看著殿內的人一個個縮的跟個鵪鶉蛋一樣心裡就來氣,真是一群不中用的東西。
人家這是在給你們下馬威呢!你們就跟著往裡面跳,那她先前讓許琦和程嵐造的勢豈不是白費了?
她握緊拳頭,不行,現在就看鹿灼的了,她想到這裡臉色才好了些。
姐姐,你說你如果被你最愛的人所背叛你心裡會是什麼感受呢?想必也會很絕望吧。
呵,真是期待呢。
昭和攬住鹿灼的細腰,看著他精緻的面容逐漸變得蒼白,勾唇淡淡一笑:「鹿灼哥哥,我一個人呆在那個位置很孤單,你陪我好不好?」
殿外那名世家姐兒的求饒聲逐漸減弱,也許人已經沒了,鹿灼胃裡一陣翻騰,但他還是忍住了,點頭道:「好。」
他嘲弄的想,一切只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
昭和眼眸深深,低低自語:「我多麼希望你是真心說出這一個好字的。」
她何嘗不是有著一顆七竅玲瓏心?一個人是不是真心的她豈會看不出來?
轉眼間她的臉上又有了笑意:「方才寡君教訓了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現在大家都熱鬧起來啊,不然大典上大家一句話都不說的,外人還以為我們穿著紅衣辦喪禮呢。」只有她咯咯笑出了聲音,其餘的人都扯著嘴角乾笑不已,這種時候也只有她笑得出來了。
巫酒薄唇輕抿。以前她從不願自稱「寡君」,還說什麼寡君寡君,一聽就很寡,孤寡孤寡的,我才不自稱寡君。
如今卻不同了,她娶了正夫,成了家,不是以前那個小丫頭了。
你雖高處不勝寒,但孤獨還是得你自品,否則又為何叫做孤單呢?
昭和攜著鹿灼站在高台之上,二人站在一起,單看樣貌二人竟十分相配,只見昭和緩緩道:「寡君為女帝,祖制立后,寡君已然尊禮,現在,寡君按照民間嫁娶習俗,奉上三書六禮、四聘五金,將鹿鳶獨子鹿灼明媒正娶,於今日起,他鹿灼便是我昭和的正夫,也是唯一的皇夫鳳后,三宮六院也為他而閉。」
她的這一番話就猶如一顆石子丟入到平靜的湖面之上,翻起了陣陣漣漪,底下的魚兒也都開始四方逃竄了。
大臣們竊竊私語。
「她這是改變祖制的,哪有帝王只有一個皇夫?」
「你敢管?」
「……」
鹿灼陷入了無盡的沉默中,現在的他完全變成了一個牽線木偶,單純的跟著昭和的動作而動,三拜九叩,直至禮成。
守在昭月一側的許挽有些焦急,他怎的還不將婚書拿出來,莫不是半道上反悔了真想嫁給昭和這個暴君了不成?
昭月看得出她的心思,淡然出聲:「別急,你等著瞧,這會子先讓她高興會。」
許挽想到那瓶毒藥,心下也安穩了許多,他許是在找機會。
今夜之後,再無女帝昭和,她露出了癲狂的神色,沒有了昭和,她和昭月就是昭國的主宰。
昭月面色酡紅,看著底下人譏諷一笑,好戲還未開場,這些人可不要受不住了才好。
鹿灼身子偏了偏,主動向昭和奉上一杯酒:「君上。」
昭和愉悅道:「如今你該喚我為妻主了,前日寡君聽著別人家的郎君喚他們的妻主,那聲音可是好聽的緊,著實讓我羨慕了許久。」她接過那杯酒,看著酒杯里晶瑩剔透的果酒,又是一笑,「你還是第一次給我奉酒。」語氣嬌憨。
鹿灼難得的對她笑了笑:「君上是昭國女帝,卻時時想著民間的習慣,先前那十里紅妝等事宜已然是沒了規矩,如今……妾若喚你妻主,更是沒了體統,會遭世人恥笑的。」他動作溫柔的撩起長袖,拿著玉著給她夾了一個獅子頭放入她面前的瓷碗中。
妾?
昭和饜足的眯起了眼睛,這妾字也甚合她心意,甚好,甚好。
她仰著頭,露出了她細長滑.嫩的脖頸,一口便將杯子裡面的果酒飲盡,一滴酒從她的嘴角滑落,慢慢的滑到她的衣襟上,不過一會,便沒了蹤影。
鹿灼心頭隨著她的動作也是一跳,她對自己……難道就這麼放心嗎?
女帝用膳需有專門的女侍試過毒之後方可入口,可剛才她竟阻止了女侍的試毒,毫無戒備的飲下了他奉上的酒。
鹿灼情緒忽的變得有點低落,就好像是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般。
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不會的,他做的是正確的事,昭和長公主從小鬧得昭國民不聊生,她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做這個帝王。
只有她死了,昭國才會恢復以往穗成女帝統治時期的繁榮昌盛。
更何況,她為人霸道,好色成性,慣會裝模作樣,如今的他僅僅是為自己伸冤!
他又何錯之有?
錯的是她!
昭和偏著頭,用右手支著下巴,定定的看著鹿灼。
她眸子里滿含柔和,讓這炎炎夏日過得同初春般祥和,但其中同時又隱藏著灼灼愛意,燒的人渾身滾燙。
「鹿灼,你今夜好美。」
她的喃喃細語牽動了鹿灼最深處的心房,可他卻沒有意識到,他的掌心微微有了汗意,是握著白玉瓷瓶的那隻手,指尖也逐漸變得蒼白。
昭和臉色一變,捂住嘴巴吐出一口濁血來,她看著右手上烏黑的血液,眼裡多了幾分難以置信,而體內不斷奔騰的血液也在刺激著她的神經。
她知道他對她定有所防備,沒想到竟是在她的酒里下了毒。
那麼措不及防。
而為什麼她知道是酒呢?因為她今日高興地從早到晚什麼東西也沒吃,或者說沒有空閑,這個立后大典上的所有事宜,方方面面都是她安排的。
所以她今日就只喝了他奉上的那一杯果酒。
鹿灼不勝酒力,就連這立后大典上的酒也全部改成了果酒。
昭和嘴唇逐漸發黑,腦袋也變得沉重起來,她自嘲般笑,也許在路上是不小心沾染上的毒粉?
他……應該,應該不是他。
「君上!」
巫酒悲憫的看著毫無生氣的昭和,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弄琴和羌蕪她們的臉上浮現出凄惶的神色,她們望著昭和手裡的血,心早就亂了。
「護駕,護駕!」
殿內除了弄琴她們四個竟無一人動作,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快意。
昭和要沒命了?
真的嗎?
若是真的,老娘現在就回去放一掛鞭炮慶祝。
昭月裊裊婷婷的走到昭和面前,臉上有些許著急:「姐姐,你怎麼了?」
也在此時,大臣們才紛紛關心道:「君上沒事吧?」
弄琴望著殿內的人冷聲道:「來人!鹿鳶獨子鹿灼謀殺君上,即刻下獄。」
昭和尚留有一絲清醒,她微微抬起右手,碰了碰弄琴的手:「不要……」
弄琴半跪在她面前:「君上,是他的那杯酒啊,君上。」
昭和又是一笑,唇角的血已經凝固住了,「不是他,是我不小心。」
鹿灼無力的跌坐在昭和旁側,她還在護著自己?
如今胸口處那封婚書變得愈發滾燙,可他的周生卻起了寒意。
許挽暗中戳了戳鹿灼,示意他拿出婚書,自證清白。
鹿灼艱難地將婚書拿出來,當著文武百官的面道:「我是鹿鳶太傅獨子鹿灼,因容貌出色,被當朝女帝昭和看上。」他不知怎的不敢看昭和的臉,語氣飄忽,「她不顧我已與許大學士之女許挽互遞婚書一事,執意立我為後,昨夜之事也是……」
「夠了!」
說完那一句話的昭和雙目通紅,眼角流出幾滴熱淚。
許挽繼續戳了戳鹿灼,鹿灼抿唇,再次道:「昨夜之事是昭和女帝自導自演,只為強逼……」
昭和身子一顫,弄琴抱住她的身子,對鹿灼怒目圓睜:「君上待你不薄,她為了今日你知道她付出了多少嗎?她日夜不休的為你尋世間的奇珍異寶,只為把你風風光光的娶進門,而你鹿灼狼心狗肺!就是個白眼狼,你哪裡配昭和如此愛護你!」
鹿灼垂下了拿著婚書的手,胸口一窒。
而羌蕪早泣不成聲。
瓦頂上的紀寒長嘆一口氣,不知為何,這一場戲看得他著實有些不開心啊。
他也沒想到這昭國女帝昭和竟也是個眾叛親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