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雨夜,福姬的房間。
屏風前的眾人飲酒作樂,屏風后卻又是另一番景緻。
原本誠惶誠恐的中臣鐮足走進來后,神情輕鬆地跪坐在地上,俊美的臉上,絲毫沒有了方才的慌張。
而充風華絕代的女皇,則是盈盈跪倒在他的身邊,雍容威嚴的儀態上,有一絲小小的埋怨。
她看著中臣鐮足,質問道:「為何三個月都不來找朕?是不是在心裡怨恨朕罷了你的官?」
「絕對沒有...」中臣鐮足搖頭否認,遲疑了一下,答道:「畢竟皇上您現在身份尊崇,我怕給您帶來麻煩。」
「麻煩?」女皇平靜的語氣中泛著一絲漣漪,譏諷道:「朕還是皇后那時,又不見你怕給朕帶來麻煩?」
「那不同啊...」
「有什麼不同?」
先前你有丈夫啊...中臣鐮足在心裡嘀咕了句,當然,這話打死都不能說出口的。
「為何不回答朕的問題?」
「皇上...這......」
「先前纏綿時叫人家寶王女,現在有了新歡,就叫人家皇上了么?」
中臣鐮足苦笑道:「我哪有什麼新歡啊?」
「那位經國夫人不是嗎?」
「那已經被蘇我入鹿搶走了啊。」
女皇的目光閃爍了幾下,不咸不淡地哦了一聲。
過了一會,她又問:「蘇我福姬呢?」
「這...有些複雜。」中臣鐮足除了苦笑外,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她。
屏風圍成的小空間里寂然無聲,明亮的松油燈映著陰沉月色,半掩的屏風內一片迷幻的緋色,榻上人影綽綽約約。
「大郎,你告訴朕。」女皇看著他,神色漸漸肅然:「那蘇我福姬,你到底是認真的還是只是玩玩?」
中臣鐮足思考了一會,答道:「父親的命令罷了。」
「那就好。」女皇展顏一笑,她微微眯著眸子,慵懶地舒展了一下柔軟的身子,笑著問:「接下來,你準備好受罰了嗎?」
她的身段極好,本就是位可以顛倒眾生的絕世美人,身上又有著一股天皇的高貴感,如今在情郎面前露出一絲截然不同的小女人姿態,誘人至極。
中臣鐮足伸出手,指尖順著她白皙的脖子滑精了紅色衣領中,而另一隻手,則是放在了將紅裙高高撐起的臀上。
女皇彎下高貴的腰身,乖乖地趴著在他的膝蓋上,充滿威儀的容顏逐漸稍上了幾分旖旎。
屏風外眾人說話的聲音清晰可聞,那些都是她的臣子。而如今自己在臣子的眼皮下,正在被人肆意玩弄。
她在外人面前的絕代風華,此刻都化作了被羞辱的快感,一遍遍衝擊著她的身體和她萬人之上的尊嚴。
只不過才一會,中臣鐮足便收回了手,無言地躺倒在了地上。
女皇抬起頭,迷離地問:「大郎,你怎麼了?」
「我可能是醉了,有些頭暈。」
「那讓朕來服侍你吧。」
她直起腰身,大紅色的侍女裙沒有任何阻礙地從滑膩的肩膀上滑落,如紛飛的紅葉般絢麗。那粉嫩的肌膚在暖色的油燈映照下如白雪般耀眼,輕薄的顏色里滿是旖旎風情。
「大郎...」女皇軟軟地趴在他身上,親吻著他的眉心,啃咬著他的鼻尖。
「你一定要取得蘇我入鹿的信任,等到那時,裡應外合......」
「這天下...只能是朕和你的......」
中臣鐮足聽著這些話,無動於衷地看著昏暗的屋頂,莫名其妙地感到胸口有一種搖搖欲墜感。
即便是時代大亂朝不保夕,卻仍想縱情和沉溺於尋花問柳飲酒作樂上。
但又有一種無邊的孤獨感,能想象到深夜靜謐時,自己一個人似醒非醒地對著明月淺酌一杯。那種寂寥,是明知現實會如何,卻知道自己在時代的浪潮下無能為力的悲哀。
與其徒勞掙扎,不如順其自然,被時代的車輪碾於其下,就像是浮華一夢,最後一無所有,留住的只有當下的不真實感與歷史洪流下的癲狂。
我好像不屬於這裡......但我應該在哪裡?
他又再次想到了這個問題,只是每當他往深里去想的時候,頭就會疼得讓他滿地打滾,根本就無法追尋下去。
他一次次地尋找答案,又一次次被擊倒。這條路沒有終點,永遠沒有終點,那永遠極其遙遠。
「哐當」
屏風外響起了酒杯跌落的聲音。
中臣鐮足從癲狂中醒來,他看了看趴在自己身上的尊貴女皇,再一次產生了嚴重的失真感。
以往種種糜爛的記憶漂浮眼前,這個天底下身份最尊崇的女人,曾無數次在他的身下承歡。
不,不是這樣的。
那不像是自己的記憶,更像是被莫名的力量強行塞進了自己的腦海,以至於無時無刻都有一種割裂感。
就好像自己只是在戲台下,看著別人在表演一樣。
「皇上,有人聽著,我要回去了......」
中臣鐮足掙扎著坐起來,整理好衣服,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去。
女皇怔怔地看著他離去,眼中似有大霧漫過。她穿好散落一地的衣服,冷冷道:「剛才是誰打碎了酒杯?」
「皇上...」一名侍衛跪倒在屏風的入口前,惶恐道:「請皇上恕罪。」
她冷冰冰的眼神中陡然添了幾分殺意,漠然道:「自己掌嘴,明天若朕還看到你有一顆牙齒,朕便殺了你全家!」
隨即,屏風裡響起了「啪啪」的掌摑聲,從一開始的響亮,到逐漸軟綿無力,最後只剩下了侍衛如瀕死動物一般無力的喘息。
中臣鐮足從宴席里出來時,本來淅淅瀝瀝下著的雨又大了幾分,這時他忽然想到:如果現在去蘇我福姬那,會怎樣?」
也許,她這段時間對自己冷淡,或許只是一種考驗也說不定。
她應該想讓自己知道,她可不是那種一聽到自己名字就會自動貼上來的女人。
而且,今晚面對女皇想要歡好的請求,自己把持住了,這或許也是上天可自己的考驗。
中臣鐮足心想,在這樣寒冷的雨夜去拜訪的話,即便心腸再冷漠的女人,也不可能無動於衷吧。
這個想法越來越堅定,他抬腳踏過御所泥濘的道路,往女眷居住的那塊區域走去。
來到房門前,他帶著前所未有的決心,敲響了拉門。
出來開門的女官透過黑暗,看到一身酒氣站在漏雨屋檐下的中臣鐮足,驚訝道:「中臣大人,這麼晚了,有事嗎?」
「我想見一見福姬大人。」
「這可不行,太晚了,而且容易讓人誤會。」
「拜託了,就看一眼,請讓我見見她,聽聽她的聲音……」
「可是隔壁的女眷都還沒睡,御所里的房子隔音又太差……」
中臣鐮足祈求道:「我可以等,等到什麼時候都行。如果今晚看不到她的話,恐怕我以後就再也沒有勇氣了。」
女官遲疑地站在門口,不知道該不該去通報。
「拜託你了啊。」中臣鐮足抓住她的手不放,神情半堅毅,半發瘋。
「我只能幫你問問福姬大人的意見。」
「非常感謝您。」
「別高興得太早了,說不定福姬大人不同意。」
「我有心理準備的。」
女官嘆了口氣,無奈道:「我只是通報,以後的事可不負責的哦。」
說完,她退回房間,房裡沒再傳出動靜來。
漸漸地夜深了,天地間唯有淅淅瀝瀝的雨聲,冷風裹著細雨吹在身上,冷得令人發抖。
中臣鐮足在小小的屋檐下來回踱步,時不時要使勁搓一搓掌心來取暖,
過了很久很久,整個御所的燈火都已經熄滅了的時候,「喀啦」一聲響起了開門聲。
女官從漆黑一片的房間里探出頭來:「進來吧,中臣大人。」
中臣鐮足興奮得全身都在冒泡,他踮著腳,小心翼翼地進門。
房間里沒有著燈,視野一片漆黑。
他在黑暗中摸索著前進,繞過了屏風,為了避免踩到佳人,他趴在地上,一點一點地摸黑爬過去。
逐漸地,鼻尖問到了清新的香味,而他的手也同時碰到了鋪在地上的被褥。
「終於見到你了啊……」中臣鐮足在她身邊躺下,長長鬆了一口氣,幾個月來一直迷茫的心,意外的得到了片刻安寧。
這種感覺令他有點想痛哭一場。這幾個月,他就像睡了一覺醒來之後,莫名地發現自己被帶到了萬尺高中,在經歷了長時間的恐懼之後,雙腳終於回到了令人安心的大地上。
他笨拙地伸手觸摸了一下她的頭髮,那柔順的髮絲如雪一般清涼。隨後,他再也無法忍耐,挨著她的肩膀,伸手雙手撫摸上她的臉頰
「福姬...」中臣鐮足輕聲喊著,雙手摸過她的眉眼、鼻子、嘴唇,哀求道:「你看一下我好嗎?」
蘇我福姬順從地轉了個身,兩人臉貼著臉,分享著彼此的氣息。
他使勁想要看清她的容貌,但房內沒有任何的光源,無論靠得多近,視線都只是漆黑一片,只能隱約地看見她那頭銀白色的長發在夜色中微微泛白。
凝視了一會,中臣鐮足忽然聽到她問:「你為什麼還要過來?」
聲音清脆,帶了一點冷意,像是春天剛剛來臨時,積雪融化后匯聚成的流水聲。
「除了你這裡,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裡。」
「可你身上有別的女人的味道。」
「這幾個月來,除了你,我沒有想過任何女人。」中臣鐮足用足矣發誓的真誠語氣回答她,雙手在她臉上來回撫摸,想要憑藉觸覺把這輪廓記到心中。
蘇我福姬沒有說話,她柔軟的身體一動不動,任由他擺弄。
無言的沉默使得中臣鐮足心中一慌,他停下手上的動作,苦澀地問:「你不信我嗎?」
黑暗中,有一雙眼睛凝視著他。
像是清冽的湖水,也像是幽邃的星空。
過得片刻,她淡淡地說道:「信你一次。」
中臣鐮足激動得都快要哭了出來,如果說一開始他只是遵從父親的命令,帶著幾分遊戲的心態接近她的話,那麼他現在覺得自己已經完全陷了進去。就算這是個已經準備好了的圈套,但他還是一步一步地被引入圈套,怎麼也控制不了自己。
無論如何,他都想要成為她的裙下之臣。
「福姬...」中臣鐮足緊張而又小心地伸出手,掀開被褥的一角。
「我能進來嗎?」
「進來吧。」
「福姬...我好喜歡你。」中臣鐮足滾到了被子里,輕撫她如綢緞般順滑的肌膚,指間劃過她光滑的後背,圓潤的肩頭。
蘇我福姬伸出一隻手指挑著他的下巴,清冷的容顏上浮現意味不明的笑意:「有多喜歡?」
「為了你,可以什麼都不要的那種。」
「是嗎?」
「千真萬確。」
中臣鐮足抓著她的冰涼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上,「就算要我為你去死,我也願意。」
蘇我福姬嘴角的微笑漸漸斂去,臉上如秋日晴朗的天空,所以情緒都淡若煙雲。
「福姬...」中臣鐮足緊緊摟著她纖細的腰肢,臉埋到了她的脖子上,像是傾訴一般,說著一些心底話。
「這幾個月來,我感覺我已經不是我了。」
「為什麼這麼說?」蘇我福姬下巴撐在他的頭上,感受著他噴到自己胸口濕潤的熱氣,身體慢慢也熱了起來。
「以前的我,就好像是一節竹子。但有一天醒來后,不知道被什麼人往我的身體里倒了許多米進去。等我回過神來的時,我已經不是竹子了,而是變成了竹筒飯。可那些米不是我的啊,我只是一節竹子,為什麼我會莫名其妙就變成了竹筒飯?」
蘇我福姬眼中的笑意一閃而過,淡淡道:「你這比喻真有趣。」
「你只聽出來有趣嗎?」中臣鐮足心裡有些黯然,他原本以為,福姬會知道他心中的不安的。
「不然呢,中臣大人?」蘇我福姬一隻手按著他的腦袋,不讓他在自己胸口亂動,「在我的印象里,你可不是什麼好人......」
說到這,她微微皺了皺眉,中臣鐮足確實沒有亂動,但已經開始用牙齒去摩挲她的鎖骨了。
這親密的動作使得她下意識弓起了身體,過了好一會才,適應了這種酥麻的感覺后,她才舒緩了眉心,接著說道:「京城裡有多少女子奉你為座上賓,我就有多厭惡你。」
「那是以前...」中臣鐮足抬起頭,心虛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快速保證:「以後絕對不會了。」
「算你識相。」蘇我福姬淡淡回了一句,也沒有繼續挖苦他,而是閉上了眼睛,聽著安靜的雨聲。
中臣鐮足的雙手貪婪地感受著她腰肢細膩的肌膚,在籠罩著她濃郁香味的被窩中,他的心跳原來越快,呼吸也變得異常急促。
「福姬...」他用手撐起上半身,凝視著黑暗中的面容,沙啞地問:「我想吻你。」
蘇我福姬沒有張開眼,漫不經心道:「可以。」
中臣鐮足低下頭,慢慢咬住了她的嘴唇。
像雪一樣,清涼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