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一定不會永遠和你在一起

翻過高爾夫球場的草坪，藤原星空向前走去。

土御門詩乃跟在身後，走過沙坑，走過果嶺斜坡，走過休息用的涼亭，走過樹林。秋日溫暖的陽光透過樹枝的空隙，灑在草坪上。

翻過球場的鐵絲網，然後走向山坡邊緣的一塊大石頭，兩人並排躺在上面，望著天空發獃。

秋日的天空很寬廣，目之所及的地方，沒有一絲雲彩破壞它的美麗。偶爾有南下過冬的候鳥，排成人字形的隊列飛過。

藤原星空手枕在腦後，掃了一眼土御門詩乃，轉過，有合適機會又看她幾眼，如此而已。

今天她出門時化了個很淡的裝，衣著十分昂貴得體。藍色絲綢連衣裙外面罩了一件米色對襟毛衣，輕柔得同薄薄的洋蔥皮一般。

只從外貌上看的話，根本無法猜測她的年齡，但全身上下都給人一種恰到好處的感覺。

土御門詩乃側頭：「再看就把你眼睛挖出來！」

藤原星空直接伸手抱住她。

在他心裡，土語門詩乃漂亮得令人屏息，身上隱隱漾出自命不凡的氛圍。但在某些時候，比如說現在，被自己抱著的時候，她的身體極其自然地放鬆下來，兩個人連同周圍的空氣完全融為一體。

「小鬼，問你個事。」

「說。」

「你說夏希真川...會變成什麼東西？」

「鬼知道...作者自己都沒想好怎麼編。」

土御門詩乃咬了咬牙，罵道：「狗東西。」

藤原星空問：「如果真變成了什麼奇怪的東西，你下得了手嗎？」

「少來管我。」

土御門詩乃掙脫他的懷抱，從巨石跳下，沿著山麓往下走。

藤原星空拿起她的挎包，跟在伸手。

反正時間綽綽有餘，也沒什麼事是必須先要做的，兩人便沿著山路往海邊閑逛。

泥濘的泥土山道兩側長滿了芒草，細細長長，從山腰往海邊伸展開去。一路上，眼前不斷掠過各種人工景物。網球場、高爾夫球場、磷次櫛比的房屋，幾家裝飾得很漂亮的餐館，服裝店，不愧旅遊小鎮的生活氣息，當真是很濃厚。

路過書店的時候，藤原星空過去買了本書。

路過網球場的時候，看到有兩個穿著紅色網球服的女孩在練習，她們長長的秀髮像海草一般飄舞，汗水在陽光下閃閃耀眼。

走到臨近山腳的一片松樹林里，兩人沒再繼續往下。而是在一片視野開闊的斜坡上並排坐著，眺望眼前風平浪靜的海面。

「什麼書？」

「月亮與六便士。」

「不好看。」

「你看過？」

「聽名字就覺得不好看。」

土御門詩乃看著海面發了會呆，閉上眼靠著藤原星空，像睡過去似的。

藤原星空的肩膀和側腹承受著她的體重，感覺比平常要重上很多。不可思議的重量，好像一夜之間，她的心裡就增加了許多沉甸甸的情緒一樣。

來自海面的風不時吹上斜坡，搖響松林的針葉。

藤原星空安靜地看書，土御門詩乃一動不動，好像是真的睡著了。他把手貼在她臉頰，輕輕摩挲她性感的嘴唇。

下午接近五點的時候，土御門詩乃醒過來。

「睡了好久?」她揉著眼問。

藤原星空說：「沒多長時間。」

「晚霞太漂亮了。」

「是啊。」

在長滿芒草的斜坡上，藤原星空眺望鮮明亮麗的火燒雲，確實漂亮得很。

土御門詩乃看了他一眼：「躺下...不要動。」

等他躺下后，她伸手去解開他的腰帶。

「呃，有人路過怎麼辦？」

「管那麼多幹嘛！」

土御門詩乃趴到他身上，藍色連衣裙的裙擺如浪花一般鋪開。

她閉著眼睛，感受內心傳來的呼喚。

曾負有姓名、年華以及美麗容顏的生命，恰如這片斜坡上的芒草，以相等的間距無限鋪展開去。它們沒有隨風搖曳，沒有清香，等待它們的，只有即將降臨的寒冬，看上去彷彿時光不再的將死之人。

情思也好，作為其載體的語言也好，都已全部失去——生生不息的世界里悲哀充溢四周。

兩人緊緊抱在一起。

傍晚襲來一陣大雨，打濕樹木的葉片，又倏然離去。

雨過之後，帶有海潮味兒的風吹來，輕輕搖晃著陽台上排列的盆栽觀葉植物，搖晃著窗帘。

回到套房裡，藤原星空冷得直打哆嗦，土御門詩乃去洗澡的時間，他打開吹風機對著自己身上吹，可嘴唇還是逐漸變得發青。

絡新婦本源的活動越來越頻繁，身體的狀況也越來越差了。

他兌換了一瓶高級療傷葯服下，暗中祈禱一一希望鴉天狗的行動可以快一點，不然可能會撐不到那時候。

土御門詩乃洗完澡出來后，兩人躺進被窩裡。

藤原星空摟著她的腰問：「我一直很想知道，你喜不喜歡和我在一起的感覺？」

「不知道啊...」土御門詩乃笑著說，「有時候，恨不得馬上見到你，比如在我一個人在明治神宮發獃的時候。」

「唔。」

「是有時候。」

她一字一板地強調，而後停頓了30秒鐘，接著說：「大部分時間裡，我都是無牽無掛的。而且，和你在一起也不一定就覺得開心。」

「唔？」

「也不是說和你在一起會感到心煩，只是偶爾會覺得空氣變得稀薄起來，簡直像在月球上似的。」

「飄飄欲仙的感覺么？」

「我是說真的，你別當笑話好不好。」土御門詩乃坐起身子，死死盯視他的臉，「注意你的言辭，別把我和你那些女朋友混在一起。」

「我也沒把你當我女朋友啊。」藤原星空老實回答。

她便重新躺下，胸部溫柔地摩擦他的肋部，藤原星空用手輕輕撫摸她光滑的後背。

「反正就空氣變得像在月球上一樣稀薄。」

「不是空氣稀薄，」藤原星空指出她的錯誤，「是月球表面壓根就沒有空氣。」

「是稀薄，」土御門詩乃重申道，「會感到呼吸困難，不是無法呼吸。」

「你真的是36歲的人嗎？」

「36歲零八個月。」

「真不顯老啊，感覺你到了五十歲也還是會像現在這麼漂亮。」

「切，不吃你這一套。」

土御門詩乃搖了搖頭，笑著爬下床，披著藤原星空的睡袍走到窗前，拉開帘布。窗外可以看見高速公路，公路上方漂浮著一清冷的彎月。

「我們一起到月亮上去吧。」她指著月亮說。

「不去，上面太冷。」

「可地球上你有那麼多女朋友了，只有去到月亮上我才能和你在一起。」

「不...」藤原星空說道：「我也沒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土御門詩乃回到床上，縮進藤原星空的懷裡，睡衣涼冰冰的。

她把鼻尖頂在他脖頸上，鼻尖涼得很。

「喜歡你。」她說。

接著她又補充：「但一定不會永遠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