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他們本來就死罪難逃
相比皇子,公主們就顯得安靜許多,叫幾位妃嬪都意外的是素來閑不住的五公主都乖覺如鵪鶉。
他們這邊才入席,外邊就報皇上駕到了。
所有人都起身去迎,宮人們屏氣凝神,俯首不敢直視龍顏。
步履沉穩而來的惠帝,如今正是大衍之年,鬢髮間已現霜白,眉間有幾道深深的褶皺,他在上座俯視一圈,叫了起,等眾人重新落座入席,並沒有過問趙青檀還未到的事情。
他不提,昭王也不敢仗著受寵再陰陽怪氣提一嘴,其他人就更不敢了,這幾年惠帝性格越發強勢,動輒就發怒,常常要直面他的怒火衝擊的太子都開始頭皮發緊。
眼風裡掃見太子閃閃躲躲,惠帝都已經生不起來氣了,文武百官都道太子仁德,可這樣軟性子的男人如何承的起社稷重擔。
視線偏移落到端坐正直的恭王身上,這個前幾年就封了王,卻一直沒有被他遣去封地的二兒子,被他放在大理寺卿這個板凳上坐了三年,不像太子那樣受重視,也不像昭王那樣受疼寵,生母又早逝,養成了個不苟言笑愛動手的古怪性子。
惠帝沉默著,宴席上的菜肴全是珍饈,大垣各地菜式都有,卻沒有一個人有心思吃。
這時,外間傳來了一輪動靜,姍姍來遲的福佳郡主到了。
水池面上飄著無數的花燈,廊橋蜿蜒,趙青檀一身緋紅長裙,髮髻上墜著長長的流蘇,隔著遠的時候,蓮步輕移,衣擺隨風而動,如仙子飄然而至,等到了近處,她那張臉就美艷的更要命。
眾人目光不由自主被吸引,大抵蓮花仙子也不過如此了。
然而下一瞬他們就清醒了,只見上首的惠帝抬手攔著不讓趙青檀行禮,笑著的喚她『阿檀』,「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近前來些,朕瞧著你瘦了。」
那旁若無人的關切和心疼,都快把眾人晃瞎了眼。
自年初到現在多地天災不斷,又兼之爆發叛亂,惠帝眉間的皺紋終日不展,這會兒見了趙青檀竟能笑起來。
趙青檀看著眼前這比起往日老了許多的舅舅,走近了,螓首蛾眉,青絲如瀑,與她妝容耀目不同的是,乾乾淨淨的眸子里透出真實的動容,她輕聲喊了一聲「舅舅」,無論外人眼裡怎麼評判這個人,至少她從小到大受到的關愛不是假的。
惠帝連連點頭,親昵的招呼她入座,此時他眼裡哪裡還有旁人,而趙青檀心裡有事,也沒有故作姿態,給皇后還有幾位妃嬪都見了禮,轉到太子這邊,她彎唇而笑,到了太子妃就倏爾沒了笑。
這般轉變,叫太子妃王蘭柱冷冷一笑,一如既往的高傲而不屑。
趙青檀徑直朝她走了兩步,再扭頭對惠帝道,「阿檀這次委實倒霉,遇上暴雨山洪,還被叛軍劫持,好不容易撿回來一條命,又在自己家的軍營里遭人下毒。」
這話一出,昭王沒忍住脫口道,「這簡直是老天都不收你這個禍害精。」
看看,這就是不討人喜歡的下場,哪怕再倒霉也博不到同情。
「七弟……」太子連忙叫他別說話,「怎麼能這麼說話呢。」
趙青檀不高興的瞪了昭王一眼,「是啊,就是有人巴不得我死,偏老天不如他的意。」
「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可沒說你,別上趕著往自己身上攬,」趙青檀目光轉回王蘭柱身上,「我接連遭難自是要查個清楚。」
「這事朕早已經吩咐下去了,大理寺和刑部一同徹查,」惠帝了解趙青檀的性子,這事要是不給她做主,那得鬧的天翻地覆,所以哪怕每日政務纏身,還是抽出時間來處理這事,「不過信陽城隔得遠,案子查起來需得時間。」
趙青檀自己更清楚這件事很難查出來了,「那給我下毒的人就在一個時辰前被人滅口了。」
在她和趙鈺進宮的路上,藍耘匆忙趕來同他們稟報,譚百戶死了。
從信陽城到京城都沒有死,一進京就悄無聲息的被人滅了口,這分明是背後之人故意為之,是挑釁,也是警告。
趙青檀氣極了,要不是趙鈺按住她,讓她先進宮赴宴,由他去處理,她非要親自去一趟刑部不可。
「都說刑部大牢是有進無出的地獄囚籠,可真讓人大開眼界。」趙青檀說完,話頭一轉,看向惠帝,「如今從信陽城押解進京的叛軍也關在刑部大牢。」
惠帝神色一怔,問道,「阿檀關心那些叛軍做什麼,他們本來就死罪難逃……」
趙青檀搖頭,「我才不關心他們的死活,但是刑部大牢能讓犯人被滅口,就不適合關押犯人。」
她咽不下這口氣。
什麼意思眾人都聽明白了。
「這有什麼的,那便把人都關到大理寺去。」惠帝依著她的意思,又說刑部看管不力,涉事官員一應降職處置,連刑部尚書都被罰俸。
趙青檀見好就收,喜笑顏開的落座了,關於信陽城暴亂的隱情她與趙鈺商量好了,由他來和惠帝提,到時候順勢請旨審查,不叫旁人有機會主理此案。
王蘭柱看著趙青檀,慢慢握緊了手,臉色冷凝如霜,挨著她的太子坐立不安的動了動身子,最後也只是提起筷子給她夾了個肉丸子。
王蘭柱卻看也不看一眼。
而滿座除了惠帝對趙青檀牽心掛腸,還有一人從她進來就一雙眼睛沒離開過她。
趙青檀坐下后也是第一瞬就朝對方看過去,然後翹起嘴角笑了。
夏夜天穹裡布滿了點點生輝的星星,馬車轆轆而行,車內開闊舒適,角落點著燈,趙鈺靠著車壁閉目假寐,奔忙了一天,不是不累的,但他知道單憑潭百戶這點線索,就是沒有滅口也很難揪出背後藏著的人。
刑部想要息事寧人,踢出個刑部大牢的看守給他,還很是義正言辭的請他一定要讓大理寺立案徹查。
分明是不想惹事,能踢多遠算多遠……
趙鈺把一眾人申斥一番也無用,最後把那個看守提溜出來,讓藍耘押送去大理寺。
永昌候府的世子一貫跟在福佳郡主後頭收拾爛攤子,極其護短,有時候還會把招惹福佳郡主的人套個袋子再打一頓,就是那在酒肆茶樓說閑話的被他撞上了都要讓人哭爹喊娘的賠罪。
刑部那出面處理事情的主事膽戰心驚的以為自己腦袋不保了,沒料想,雷聲大雨點小,趙鈺真的就這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