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我只希望阿姊開心
馬車行了一陣,到了宮門口停下,縱然心裡頭壓著事情,千頭萬緒的,可他還是記得要來接趙青檀回府。
趙青檀人還沒出來,宴席上整出來的事情已經傳到了外頭。
惠帝越是對她無底線的恩寵縱容,傾注在她身上的惡意就越多,趙鈺想起在刑部大牢時見到潭百戶的屍首竟被獄卒收斂的妥妥帖帖,何其荒謬可笑。
大抵他們還覺的死去的潭百戶除害未遂,值得同情。
至戌時末,趙青檀和趙鈺回到侯府。
府門口等候的侍從迎著他們進去,一路上,趙青檀倦怠的不想說話,趙鈺與她在岔道口分行,要回自己的院子。
趙青檀搭著雪茶的手,走了幾步,回頭喚了一聲:「子陵。」
趙鈺一個激靈,回過身來:「阿姊?」
上次趙青檀這麼喊他的名字還是三年前,他被敕封世子。
福佳郡主跋扈,惹是生非,那都是外人眼裡的,趙鈺記得,小時候他和昭王搶東西失手推得年幼的昭王跌下台階,摔斷了腿,後來皇貴妃也要打斷他的腿,趙青檀攔著不讓,等惠帝來了,還說是她推的昭王。
「你也希望我嫁人嗎?」
趙鈺略一怔:「我……我只希望阿姊開心。」
趙青檀年已二九,整個京城就沒有像她這般年紀而待字閨中的貴女,說起來和她一起被稱為京城雙霸的另一人倒是同類。
「你知道嗎,阿墨也定親了。」
元京墨,當朝五公主,封號『南定』,比趙青檀早三個月出生,兩人從還只會滿屋子亂爬就在一塊,長大后湊一起闖禍,十分的『狼狽為奸』。
出乎意料的,趙鈺眉宇間沒有什麼意外之色,反而明白過來趙青檀為何會這幅樣子。
是了,唯一的同類也定親了,而且還是遠嫁,他點了點頭,「知道,五月中旬的時候定的,剛好你不在京城,這事……你還是不要摻和,皇上他上了年紀了,很多事情不是隨我們的想法和意志能改變的。」
若不然就算五公主不受寵,也不至於把她嫁到西南那麼遠。
趙青檀聽完,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然後轉回頭,走了。
趙鈺看著她的背影,長長的嘆了口氣。
一個時辰前的荷花苑,國事繁忙的惠帝沒待多久就離場了,趙青檀不想被昭王纏著打嘴仗,便也離席,往人少處逛過去,亭閣兩側湖水粼粼,再往前走,過了棧橋,則是一處密竹林。
趙青檀一腳踏進去,一隻香帕子落在腳邊,她彎身撿起來,就聽斜側有人笑的不懷好意:「撿了我的帕子,美人兒就得跟我回家了。」
趙青檀站定,看向在宴席上安靜如雞,只會沖自己擠眉弄眼的好友,「你這帕子少說丟了不下百次,該洗洗乾淨收起來了。」
誰人不知南定公主風流,好美男子,京城世家公子里長得好的被她調戲了個遍,而且她調戲人的套路很簡單粗暴,瞧中了就當面給人拋出一香帕,若是對方撿起來了,她就以此為由把人綁回去,若是對方不撿,那就更慘,她會當眾戲耍之……這些年來慘遭她之手的男子,上至二品大臣的兒子,下至國子監的學子,不拘身份,不問來路,只要是美姿容。
「沒人給我洗呀,」元京墨喝了不少酒,靠著竹子才勉強站穩,另一隻手裡還握著個玉頸小酒瓶,領口鬆鬆垮垮,長裙曳地一路拖的亂七八糟,身邊也沒跟人,她歪著腦袋看趙青檀,「他們只會避之不及的丟還給我,你說我要是長成你這樣,是不是……就不會嫁不出去了?」
趙青檀上前把她的酒瓶奪了,帕子也塞回她腰間,旁人不曉得,她可是親眼看著不會女紅的元京墨繡的帕子,「我什麼樣啊,我不也沒嫁出去嗎。」
醉酒的元京墨粉面含春,一雙丹鳳眼微微眯著,更顯細長,體態風騷不說,那骨子裡透出的不端莊就不同尋常,好似天生就是風流痞子,奈何投了女兒身。
「再說,你嫁不出去是因為長相嗎?據我說知,被你丟過帕子的最後喜歡上你的人也不是沒有……」
她話音未落,元京墨就哈哈笑起來,一手搭在她肩頭,一手攏在嘴角,悄聲的告訴她:「他們不是真正的喜歡我,是想睡我一次,就能加入那些所謂的風流名士榜。」
與趙青檀的名聲一樣狼藉的南定公主有一個風流名士榜,能上榜的皆是一等一的美姿容,且都是與她有過一夜風流的裙下之臣。
趙青檀皺了眉,她自己對男人成見頗深,能避則避,對元京墨的風流韻事也略是頭疼,當下不是很想談這些,便扶著人往竹林外走,「數月沒見,一見你就這幅鬼樣子,還喝這麼多酒。」
「要不是我太懂你的性子,還以為你借酒澆愁……」
「笑話,我元京墨橫行霸道人稱鬼見愁,有止小兒夜啼之威名,誰愁我也不愁。」
「別告訴我喝這麼多酒是太高興了。」
「見到你回來,我真真兒太高興了……」
兩人相攜著離開,像以前無數次一樣。
如果她離開荷花苑的時候沒有遇上也要走的昭王,怕是至今都要蒙在鼓裡。
慣會給她添堵找不痛快的昭王不僅告訴她元京墨定親的消息,還陰陽怪氣的叫她去找惠帝說情。
見趙青檀並沒有去,昭王氣呼呼的甩臉就走。
昭王除了與她不對付,其實並不是個嘴碎的人,事後想想,他大抵也不想五公主遠嫁西南。
是夜,趙青檀輾轉難眠,趙鈺明知道她同元京墨關係極好,卻也瞞著她這個消息,應是料到她主動去求惠帝,最後也改變不了什麼,女子總要嫁人,元京墨還比她大呢……一時想起不堪的往事。
她也不是天生就排斥男人的,六歲時貪玩在街上追著一隻貓,與護衛在人群里走散,被街邊的販子連人帶貓一起擄走,具體的過程她記不清楚了,但是那販子抱著她愛不釋手,涎水滴在她身上的噁心深深的烙印在她的記憶里,成了很長時間的一段噩夢。
後來她也沒有殺他,只是命護衛拔了他的舌頭。
十一歲時,有歹人混進了永昌候府的馬場,冒充了馴馬師,在陪她試馬時突然縱馬狂奔,嚇得她失聲慘叫,更叫她花容失色的是那歹人還空出手解她的裙帶,一邊發出痴狂的笑聲,一邊威脅她乖乖就範,趙青檀自然不堪忍受,最後摔倒在在失控的馬蹄下……
這次她沒有留情,不僅歹人被當眾杖斃,連與他有牽連的其他馴馬師都丟了性命,馬場上下近百人挨了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