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我是你的噩夢
當李子儀的雙腳落在皇陵前的青石平台之際,地宮深處傳來敲擊棺槨的詭異聲音。
那奇詭的咚咚聲亦如跳躍的心臟,駭人之餘,還攜帶著一股令人戰慄的生機。
彷彿棺槨當中的亡者,正在復甦。
長公主清冷的眼瞳縮如針芒,死死的盯著昏暗的地宮。
她不相信先祖會以這種形態回歸。
若真是先祖復生,那麼第一個斬的應該是邪惡的蠱蟲。
「裝神弄鬼。」
李子儀輕喝一聲,引風劍直接被她拋出,懸於半空。
剎那間劍光流轉,疾風驟起!
劍體化作一道風旋,又在瞬息中分裂成百道風柱,形成籠罩整個地宮的一片風幕。
劍道的極致,是為劍陣之法。
李子儀為了揪出藏身地宮的銅皮蠱,直接動用了最終的手段。
地宮本就崩塌,毀掉還能再修,如果再不動手,她怕雲缺被銅皮蠱徹底吞噬,死無葬身之地。
「大衍……劍陣!」
一頭漆黑的長發在長公主身後漂浮,好似黑色的披風,她整個人陷入一種空靈的狀態,黑裙在狂風中鼓盪。
若有人在此時以靈識感知便會驚奇的發覺,李子儀除了一身劍氣之外不再有任何其他氣息。
她彷彿就是一柄劍!
一柄古樸而鋒利的劍!
風嘯伴著暴起的劍意在幽深的古墓中縱橫,如一場天風,即將肆虐。
如果劍陣完全催動,皇陵古墓將徹底成為廢墟。
長公主向來不在意外人的目光,她決定的事,從不會後悔。
當狂風驟起之際,古墓深處忽然傳來一聲蒼老的訓斥。
「墓中舞劍,為大不孝,老夫的後人居然如此荒唐,可笑,可笑。」
蒼老的聲音來自古墓的最深處。
此時大唐先祖的棺槨已經完全拔出了地面,詭異的豎立懸浮著。
嘎吱吱!
棺槨的蓋子被人從裡面緩緩推開一絲縫隙,隱約能看到小半張臉龐。
看不全容貌,只能看到眼角與眼瞼處堆疊著褶皺,目光陰冷,毫無感情。
棺槨的開啟,令劍陣徹底停止了運轉。
長公主儘管我行我素,甚至敢摧毀皇陵地宮,但是在復甦的先祖面前,李子儀無法再出手。
「先祖!您還活著?」
李子儀痴痴的說道,眼中只剩下震驚,渾身劍意在崩塌潰散。
陶唐古國的開國皇帝,大唐劍聖李天傾,這個名諱代表的,是一段跨越了千年的傳奇!
那是能以一己之力橫掃八大妖山的人族強者,親手開創了大唐盛世,更在北荒布下了萬里大禁。
可以這麼說,如果沒有劍聖李天傾,如今的大唐地界將成為一片荒蕪之地,妖獸橫生,異族泛濫,即便有人族的蹤跡,也將如敗家之犬,苟延殘喘,惶惶不可終日。
劍聖為大唐子民開闢出一片適合生存的希望之地,功高蓋世。
只不過這片名為大唐的土地,在千年的衍化中已經被人們所漸漸熟悉,漸漸遺忘。
人們享受著如今的安寧。
卻不知在千年之前,腳下的大地充滿了殘酷與血腥。
世人愚昧,在長久的安寧中逐漸麻痹,可身為修行者的長公主卻深知這份安寧的來之不易。
大唐子民對於老劍聖只有尊重,而大唐國的修行者對老劍聖卻深感敬畏。
甚至奉若神明!
本以為是晦心在裝神弄鬼,當棺槨里的老者當真蘇醒的這一刻,李子儀的心緒徹底混亂。
劍陣崩塌,風劍消散,長公主垂首躬身,語氣恭敬道:
「後人李子儀,身為當今大唐長公主,驚擾了先祖沉睡,罪該萬死。」
「哼。」
棺槨里的半張陰森面孔大為不喜,冷哼道:「念你無知,下不為例。」
李子儀把頭垂得更低,道:
「後人恭請先祖出關,望先祖施展法力,救下被蠱蟲吞掉的皇室後人,那蠱蟲就藏於古墓深處。」
李子儀本以為先祖復甦,得知後人被蠱蟲吞噬必定勃然大怒,結果出乎意料。
棺槨里的半張面孔非但沒有救人的打算,反而冷笑起來。
「愚昧的後人!老夫已然降下神諭,大唐有禍患出世,若不除之必為大唐引來滅頂之災!」
棺槨里的聲音變得陰森,冷漠道:「若雲有缺,天下不寧!名為雲缺之人根本不是什麼世子,他是孽障!必須將其徹底滅殺!」
李子儀猛然抬頭,不敢置信的望向浮空的棺槨。
她想不到皇族的先祖,竟是降下神諭之人,她更想不通為何在先祖眼裡,一個剛從巨鹿城抵達天祈的世子,會成為世人所不容的孽障。
李子儀深吸一口氣,據理力爭道:「先祖明鑒!雲缺是鎮北王李玄囂之子,我大唐皇族的血脈傳人,他怎麼會是禍患?他還是個孩子!」
「你懂什麼!」
棺槨里的聲音氣憤起來,懊惱道:「難道你在質疑老夫的推演?他是天下間的異類,他所在之處充滿厄運,他會給大唐帶來毀滅,除掉他,大唐方可平安!否則,大廈將傾!國將不國!餓殍遍野!」
李子儀被先祖喝斥得無力反駁。
一代劍聖,開國皇帝,豈是她一個小小的長公主可以質疑的存在。
不知何時,皇帝已經來到古墓近前,以大禮參拜著浮空的棺槨。
「先祖神諭,後人自當遵從,願傾盡大唐一國之力,誅殺厄運之子云缺。」
皇帝的叩拜,引起了其他皇族子弟的效仿。
一個個皇族紛紛跪拜先祖,賭咒發誓要除掉雲缺,生怕自己與世子有半點關聯。
連先祖都發話了,世子云缺肯定活不成,連帶著鎮北王一脈也將徹底玩完。
這時候最重要的便是站隊。
站的正確,才能福壽綿長,才能繼續當他們的皇親國戚,作威作福。
如今這種局面,連瞎子都看得出應該站在哪一邊。
李子儀娥眉緊蹙。
她還想替雲缺開口,卻被皇帝所阻攔。
「皇妹難道連先祖之言都要質疑么,玄囂之子,註定為世人所不容,除掉他,大唐才能安然無恙,你身為長公主,自當以身作則,朝那孽障斬出第一劍。」
在皇帝的冷喝聲中,他腳下的地面開裂,銅皮蠱鑽了出來。
這隻醜陋的蠱蟲在皇帝面前扭曲著,彷彿在跪拜,同時伴著佛號詠唱。
邪惡的蠱蟲在這一刻彷彿成為了聖潔之物,令人驚奇之餘,難以置信。
皇帝始終沒有表情的面孔出現了神采,他變得悲哀起來,伸手撫摸銅皮蠱,喃喃道:
「晦心禪師與朕相識多年,他如今以身化妖,正是在庇護我大唐億萬子民,晦心禪師乃真正的佛門高僧,佛陀降世。」
吞噬了世子的邪惡蠱蟲,在皇帝口中成了濟世救民的菩薩。
關鍵是其他皇親國戚還深信不疑,紛紛呼應。
「陛下洪福齊天!」
「大唐有晦心禪師,如擎天玉柱,架海金梁!」
「世子定為妖孽轉世,當除之而後快!」
一群皇親國戚當中,以國舅齊鐮跳得最歡。
他一邊鼓動旁人一邊振臂高呼,堂堂金丹大修士淪落為小丑一般。
李子儀默默望著這些滿腦子流油的皇族子弟,眼底閃過厭惡之色。
令她無奈的是,這些人都是她的親戚、親人,流淌著相同的血緣。
大唐皇族,何時變成了如此模樣?
李子儀在捫心自問,卻得不到答案。
她記得當年的皇族並非如此模樣,以二哥為首,很多人驍勇善戰,如今怎麼變成了一個個大腹便便,騎不上馬,抬不起刀的無用廢物?
是了。
好像這緩慢的演變,就從二十年前開始……
鏡月門!
李子儀悚然一驚。
她終於察覺,二十年來,大唐皇室看似平安昌盛,實際上充滿紙醉金迷,早已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國師!
李子儀凝目四顧,周圍並無國師的影子。
那個黑袍的神秘傢伙,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咕嚕,咕嚕。
銅皮蠱的體內傳來古怪的響動,好似在吞噬消融著什麼。
李子儀豁然一驚。
雲缺還在蟲腹當中,這麼久了不知生死。
皇帝此時忽然舉起雙臂,如同他祈天大典時候的動作,高呼道:
「願蒼天佑我大唐!先祖佑我大唐!世世昌盛!代代安泰!」
隨著皇帝的呼喊,晦心所異變的銅皮蠱竟人立而起,隆起的肚腹預示著食物的位置。
「請長公主出劍!替我大唐斬卻厄難!」
皇帝朝著李子儀呼喊,竟要讓其出劍斬進銅皮蠱的肚腹,徹底擊殺雲缺。
「請長公主出劍!」
「請長公主出劍!」
皇親國戚們的一聲聲呼喚,猶如催命的鼓聲,吵得李子儀心煩意亂。
她正要反駁眾人,替雲缺據理力爭的時候,先祖棺槨里的半張面孔再次出聲。
「繼承老夫劍道的後人吶,你有著觸及劍道精髓的契機,只要斬卻心中的猶豫,即可到達另一方彼岸,難道,你不想以劍通神嗎!」
棺槨中的蒼老聲音帶著令人難以抗拒的誘惑,以劍道圓滿,誘長公主出手。
「銅皮蠱蟲乃世間奇毒之物,被它吞噬的獵物將包裹在劇毒當中,頃刻白骨,即便是塊石頭,此時都會化作齏粉,那雲缺即便活著也將骨肉不存,身亡在即,你出手,是幫他解脫。」
不知為何,棺槨中的聲音竟對銅皮蠱十分了解。
那沙啞的魔音頻頻灌耳,令長公主逐漸失去清明。
李子儀的眸子蒙上了一層暗淡。
她緩緩舉起手中的引風劍,劍氣開始攀升,直至斬出一道鋒利至極的劍光。
齊鐮見長公主終於出手,暗暗欣喜,暗道雲缺啊雲缺,你被蠱蟲吞噬再遭長公主的法寶一擊,看你這次還死不死!
齊鐮以為的雲缺之死,下一刻並未發生。
斬出的劍光越過了銅皮蠱,直奔懸於半空的先祖棺槨!
出劍的同時,李子儀的目光早已恢復了靈動。
她這一劍,就是要斬開棺槨,驗證一番裡面的究竟是不是大唐先祖。
老劍聖雖然沒人見過,但在李子儀看來決不該如此焦急的想要除掉世子。
跨越千年的祖孫之間,難道憑著虛無縹緲的推演,就要痛下殺手?
況且老劍聖的語氣也不對勁。
並不像一位叱吒於千年前的絕世強者,到好像是個迫切的復仇者。
劍光落在棺槨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棺槨的蓋子晃了晃,碎裂出幾道縫隙,並未崩塌。
一排細密的爪牙從棺槨的縫隙中一閃而過。
正是這些奇怪而細小的爪牙,擋下了長公主的大部分劍氣。
皇帝與皇親國戚們大為震驚,紛紛呼喝。
「放肆!敢對先祖不敬!」
「李子儀你要欺師滅祖嗎!」
「棺槨里的是我大唐開國皇帝!你居然出劍!你瘋了嗎!」
面對著同族的質疑,李子儀冷漠道:「我懷疑棺槨里並非先祖,而是有人在故弄玄虛。」
棺槨里的半張面孔扭曲了起來,呵呵冷笑。
「猖獗無知的後人,老夫為大唐千年繁華鞠躬盡瘁,不料竟養出你這種逆子,也罷,既然你與劍道無緣,老夫也不強求,雲缺這孽障,我來親手除掉!」
沙!沙!沙!
細微的怪響中,一條條如長槍般的鋒利之物在黑暗中遊走,匯聚於銅皮蠱的四周。
在此刻,巨大噁心的銅皮蠱好似生出一身尖刺,如同個詭異的刺蝟。
隨後銅皮蠱出現了一種奇怪的狀態,在緩慢的扭動中,竟從渾身銅皮上張開了無數細小的毛孔!
然後周圍的尖刺開始慢慢倒插。
就像一根根鋒利的尖矛,即將貫穿蠱蟲的身體。
這是一場令人頭皮發麻的配合。
堪稱天衣無縫!
先被銅皮蠱吞噬,困於充滿劇毒的蟲腹當中逐漸消融,再用外來的尖刺力量貫穿周身成為篩子,雙重絞殺之下,任何人都得死個通透。
李子儀見先祖果然施展詭異的力量,她更加認定自己的判斷,引風劍就要再度出手。
忽然間李子儀娥眉一挑。
風劍橫掃,在周身斬出一道又一道的風環,形成鋒利的護體劍氣。
在她的感知中,身旁附近出現了一個個強大的敵人。
這些敵人以肉眼無法看到,能隨意遁形於空氣當中,是一種渾身燃燒著血光的高大身影,足有五個,每一個都有金丹程度的氣息波動。
強敵!
李子儀不敢怠慢,風劍爆發出強橫的劍氣,與五道血影強敵襲來的血爪交鋒。
一時間,長公主被纏住,無法脫身,對蠱蟲腹中的雲缺難以援手。
李子儀焦急不已,怎奈沖不開五道血影的圍困。
就在她心頭越來越涼,而齊鐮等人越來越興高采烈之際,銅皮蠱的肚子里突然衝出一道猩紅的光澤。
那是刀尖。
剔骨刀的刀尖!
鋒利無匹!
咔嚓!咔嚓!咔嚓!!!
猩紅的刀尖在蟲腹上緩慢的下滑,切出了一道豎著的口子。
與此同時,反向貫穿的尖刺驟然停頓,一根根插在銅皮蠱的身上,一動不動。
嘭一聲。
銅皮蠱血肉翻卷的傷口中,探出了兩隻纏滿了蛛絲的手。
嘩啦嘩啦的撕扯聲過後,一個奇怪的人形從銅皮蠱的肚子里走了出來。
周身裹滿了白色的蛛絲,如同纏滿了白布,從頭到腳,唯獨左眼的眼罩露在外面。
若非這唯一能辨認身份的眼罩,沒人能認出這奇怪的傢伙到底是誰。
「雲缺!」
李子儀驚喜交加。
她無法置信雲缺不僅活著,還能獨自脫困從銅皮蠱的吞噬下掙脫出來。
裹滿蛛絲的雲缺甩了甩手臂上殘留的毒液,抬頭望向浮空的棺槨,以一種怪異的語氣笑罵道:
「你居然還懂劍道?可笑死我了,還以為誰在裝神弄鬼,原來是你這賤人。」
雙手猛然一握,兩把猩紅的剔骨刀宛若實質。
下一刻狂斬而出!
先將開膛破腹的銅皮蠱砍成了肉泥,又將劍聖棺槨劈了個稀巴爛,雲缺不出手則已,一出便是令人震撼戰慄的摧毀。
那可是大唐先祖老劍聖的棺槨!
就這麼被劈成了一地殘渣碎屑。
棺槨碎裂之後,藏身其中的傢伙終於顯現出真身。
竟是一個身側生滿了細長爪子的怪人,額頭豎著兩根觸鬚,面目陰鷙,眼皮與眼瞼四周遍布著褶皺,看起來凶神惡煞。
這人正是大窯村被驅逐的吳十三!
「雲缺!你給我去死!!!」
吳十三猙獰厲吼,渾身長爪猛攻而來。
他恨透了雲缺,恨不得噬其血肉,啃其筋骨。
吳十三出手的同時,高階巔峰的妖氣鋪天蓋地的洶湧在整個地宮。
李子儀再次大驚,驚呼道:「巔峰妖修!萬萬小心!」
確實兇險。
在李子儀的感知中,對方的氣息並不在她之下,比起圍攻她的血影還要強大。
李子儀快速的衡量著,如果她以引風劍全力出手對戰那巔峰妖修,勝算不會超過五成,最好的結果是打成平手。
如果沒有法寶引風劍,李子儀自認絕非此妖修的對手!
妖修本就強大,又何況是以兇殘聞名的血蜈一族。
咔嚓嚓的一陣刀風中,李子儀驚訝的發現,自己的擔憂完全是多餘的。
那可怕的妖修剛與雲缺交手,眨眼而已就被斬斷了大半的長爪,渾身上下爆發出多處傷口。
一交手,就被壓制到沒有還擊的餘地!
這……
李子儀愣怔了一瞬。
再清醒時,雲缺已經收了剔骨刀,正用一隻腳踩在現出猙獰妖身的妖修身上。
哈。
雲缺朝著拳頭哈了哈氣,居高臨下對奄奄一息的吳十三默然道:
「有些年頭沒揍你了,你可能忘記了小時候的噩夢,不過沒關係,我現在幫你回憶一下。」
高高舉起的拳頭,帶著呼嘯的風聲砸落。
嘭!!!
一拳砸碎了吳十三的滿口牙。
嘭!!!
一拳砸扁了吳十三的半張臉。
嘭!!!
一拳砸斷了吳十三的頭蓋骨。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一拳接一拳,如暴雨傾盆。
直至將一頭強大恐怖的巔峰妖修,砸成了還剩半口氣的死狗。
雲缺終於收起拳頭,仔細的將吳十三從尾巴開始捲起來。
「殺、殺了我……有種殺了我!」
吳十三用最後的力氣說出半句話。
「當然會殺你,不過不是現在。」
雲缺一邊卷著,一邊說道:「早說過年底的大祭你是祭品,我說話向來算數,正好你來了,要不然我還得到處找你呢。」
吳十三不斷噴血,眼白一翻,在絕望中失去知覺。
他殘破的妖身還算活著。
他的元神正在逐漸死去。
這一頓暴揍,不僅摧毀了他的自尊,也斷絕了他的生機。
神魂寂滅的同時,吳十三終於回想起兒時的噩夢。
……
十多年前的大窯村裡,一群調皮的孩童正在村口玩耍,歡笑聲此起彼伏。
他們的遊戲雖然快樂,但很血腥。
有時候是肢解一頭巨獸,有時候是以新鮮的獸皮獸羽製作蹴鞠,也有時候會切下一些凶獸幼崽的腦袋看它們的屍體還能動彈多久。
無憂無慮的快樂童年裡,總有一個令人厭惡的身影存在。
那是坐在遠處草堆上的一個小屁孩,用手杵著下巴,像一條孤單的狗,沒人理睬,甚至沒人知道他的名字。
吳十三知道那個小屁孩的名字,也知道對方並不屬於大窯村。
他很厭惡那個叫做雲缺的傢伙。
因為對大窯村來說,雲缺是個外人。
眼前的幼獸屍體漸漸不動了,吳十三怏怏的甩了甩手上的鮮血,看了眼遠處草堆。
他想到個新的遊戲,於是興緻勃勃的朝著草堆喊道。
「喂!雲缺!過來一起玩啊。」
草堆上的孩子一下跳了起來,飛也般跑到近前。
「好哇好哇!玩什麼呢?」
「我們帶你玩狩獵遊戲,你扮作獵物,如果被抓到的話,就會扒你的皮呦,現在,你可以開始逃了,嘻嘻,嘻嘻嘻嘻!」
一群大窯村的孩童紛紛嬉笑起來。
他們笑得很開心,也很猙獰,身體上時而會浮現出利爪尖牙等令人驚懼的東西。
小雲缺眨了眨茫然的眼瞳,果然飛快的逃掉了。
並沒逃出太遠,而是躲在了遠處的一棵古樹後面。
「三,二,一!狩獵開始嘍!」
吳十三與一群孩童們興奮的朝著古樹追了過去,他們的腳下遺留出一個個形狀不同的恐怖腳印。
很快,一群孩童圍住了古樹。
獵物無路可逃。
小雲缺坐在樹后,將頭埋在膝蓋里,好似在害怕。
吳十三抬起了一根如匕首般鋒利的爪尖,興奮而殘忍的道:「抓住你啦雲缺!嘻嘻,我要扒你的皮嘍!你千萬忍著些,很快就好啦!」
周圍的孩童們發出各種不同的叫聲,新的遊戲,令他們開懷不已。
樹下,小小的身影漸漸抬起頭,左眼裡閃爍著暗淡猩紅。
「你玩得不對呀,應該換我當獵人了,你們扮獵物。」
小雲缺慢慢站了起來,朝著拳頭哈了哈氣,叮囑道:「記得一定要跑快些哦,如果被抓到的話,我會打斷你們的骨頭哦。」
衝天的妖氣在古樹后爆發開來。
十幾個大窯村的孩童最遠的只跑出了十丈,就被紛紛抓了回去。
樹后,傳來嘭嘭的擊打聲,不絕於耳。
那天過後,吳十三在家裡躺了大半年,用了無數好葯,才將渾身斷裂的骨頭勉強養好。
那天的噩夢,他這輩子都不願回想。
不!
那不是噩夢!
那是自己不肯回憶的屈辱記憶!
如今,又再次降臨在自己身上而已。
他果然是厄運之人。
所有與他為敵的,都將在厄運中掙扎,直至死去……
神魂崩散之際,吳十三隱約聽到耳畔的輕喃。
「怎麼就記不住呢,我,是你的噩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