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曹行之死
曹家倒台一時轟動大趙國,靖安城裡非議紛紛,不過當初他們屠害川王殿下的事情人盡皆知,茶樓酒肆里有時談起,也都是自作孽不可活。
曹家的氣數盡了。
「哎,你們說這曹家倒了,在這靖安城豈非是韓郎君一人獨大了。」
「這可說不準,都說一花謝了一花開的,後繼有人。」
「話說回來,這個從隆延回來的太子殿下倒是有手段,這才回來多久啊,就把這難纏的曹家給治理了,要不是宋女史和太子殿下交好,只怕……」
「這話咱可不敢胡說。」
「曹家現在數罪併罰,在那大理寺的地牢里,不知道什麼時候處置啊。」
「那當然是越快越好啊,免得夜長夢多。」
這茶肆里的人正說著,瞧見街上跑過一行守城兵,他們四處張貼著曹琦的畫像,整整三天了,這人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毫無蹤跡。
「這個曹大姑娘還真是有本事,拋下這麼一大家子就跑了。」
「說什麼呢,你沒聽說這曹琦不是楊氏生的,是那曹燮在老家時候的私生女呢,聽說是恨極了曹燮的利用,只怕看著曹家倒了,她最痛快。」
「哈哈哈——」
一行人笑過,直把這件大事當成笑談,回去還要和家裡人學呢。
而大理寺的地牢里,昏天黑日的,那牆上的燭火影影綽綽,冒著白煙,熏得人眼睛生疼,地牢里又滿是腥臭和那些嘶喊,換班的侍衛只覺得頭昏眼花,接過同伴遞來的碗,裡頭是些冷飯,只不過上面還蓋了兩片羊肉。
「二哥,這哪兒來的肉啊?」
侍衛驚喜的抬起頭來,又怕被別人聽見,小心的將碗護在懷裡。
「這是你嫂子給咱倆帶的,快出去吃吧,這裡我替你守著。」
被稱作二哥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侍衛歡天喜地的點了點頭,捧著碗匆忙的跑了上去,蹲在門口,夾起那塊肉大口朵頤起來。
正吃著,不遠處停了一輛馬車,從車上下來一男一女,男子身形頎長,氣態出塵,白嫩的臉皮比女子還要嬌,卻不陰柔,俊美無雙,女子紗娟細腰,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一對眼睛清澈如曠野的古井,裡面游弋著美好和陽光。
看這兩人的穿著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小侍衛忙站起身來,將碗拿在身後,卻見那女子先行一步,舉出一枚手令來,他看清后嚇了一跳,尋思這樣身份的兩個人怎麼會來這裡,忙行禮道:「給郎君請安,女史安好。」
宋端打量著她,笑了笑,回頭對負手而立的韓來道:「公子,咱們來的不巧了,人家正吃飯呢。」
小侍衛擦了擦嘴上的油,腦袋搖的像是撥浪鼓,忙說道:「女史這麼說就是取笑小的了,您二位是有什麼事情嗎?儘管吩咐。」
「想見見曹家人。」宋端也不隱瞞,直接說了。
小侍衛點了點頭,想要將碗筷放下,卻聽身後的韓來說道:「不著急,你先把飯吃了再說吧。」
小侍衛一愣,看了看宋端,正想說這不合規矩,卻聽女子淡淡道:「既然公子發話了,那你就安心吃了再說,也不必狼吞虎咽,你坐在那石墩兒上好好的吃,我們也是有些話想問你,你如實答了就是了。」
小侍衛這才嘿嘿一笑,蹲在那裡,大口大口的吃起來。
「曹家人還都活著嗎?」宋端問道。
小侍衛抬起頭來,那肉的香味讓心情也好了,點頭道:「都活著,就是當時抓的時候,叫曹獻的那個死了,剩下的,也就那個小姑娘,成日瘋瘋癲癲的亂喊亂叫,剩下的那對父子不死不活的,跟個木頭一樣,飯也不怎麼吃。」連連搖了搖頭,感慨道,「從前那麼錦衣玉食的,在這裡弄得像是叫花子。」
「不過說來,也是活該,做盡惡事,這都是報應。」
小侍衛忿忿的說道:「郎君女史不知,那個曹獻小的從前也是見過的一面的,直把我們這些小嘍啰當成狗來,任打任罵還不許人說,還要笑臉相迎的。」舉了舉自己的飯碗,「更別說像今日這樣,還能讓小的門把這飯都吃好了,只怕要把這碗掀翻在地,叫我們用嘴撿著吃。」
宋端聽聞,微微蹙眉,也不再問什麼,那小侍衛也算懂事,狼吞虎咽一番后帶著這兩人進去,尋到了最裡面的牢房,曹純和曹行關在了一處,前者正如那小侍衛所說,瘋魔了,將那籠里的枯草全都抱在一處,只當是個孩子,嘴裡哼哼呀呀的像是在哄睡一般,頭髮散亂著,但看錶情還像是個正常人。
韓來沒見過曹純,宋端也只和這人有過幾面之緣,瞧著平日里咋咋呼呼的那個千金小姐變成這樣,心緒有些複雜。
「來人了!」
小侍衛喊了一嗓子,曹純這才抬起頭來,瞧見是宋端,立刻將手裡的『孩子』給扔了過去,那些枯草在半路就灑了,像是下了雨一般。
「賤人!」
曹純這會兒才精神清醒些,撲過來隔著欄杆伸手,素日纖柔的指甲也全都被拔去了,還流著血,撕心裂肺,咬碎牙關的喊道:「賤人!都是你害的我們變成了這樣!賤人!賤人!」
說著,還去拉扯一旁坐著的曹行,哭喊道:「二哥!二哥你快殺了這個賤人!殺了她!殺了她我們回家去!」
曹行這才緩緩的抬起頭來,瞧見宋端那輕柔的樣子,忽而一笑,也不起身,只是平靜的說道:「宋女史……你到還是我夢中的模樣。」
韓來微微皺眉,說道:「從你房中抄的那些……」
說到這裡,他想起畫上的那些,只覺的噁心心痛,更是怒極了,自己最疼愛的人哪裡容得下曹行這樣作踐,狠狠的吸了口氣,強壓住怒火,他雖然恨不得現在就殺了這人,卻還是道:「走吧,去看看曹燮。」
小侍衛忙點頭,又帶著這兩人去了曹燮的地方,位置要更往裡去,曹燮盤腿坐在那枯草上,瞧見這兩人來了,冷笑著說道:「真是稀客啊,這種破爛的地方,兩位如何大駕光臨。」
曹行和曹純尚且臟污,曹燮更是一團糟亂,鬍子老長,看上去倒像是其八十歲的人了,又道:「只不過是來看我的笑話,也未免太輕賤了。」
宋端不快,正要說話,卻被韓來伸手攔住,那人將她攬在身後,對著那曹燮冷不丁的說道:「匡王到底是誰的兒子?」
曹燮一聽這話,臉上的冷笑登時消失,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著隔著欄杆的那個男子,眼睛里像是冒了火光,低冷道:「什麼誰的兒子?」
「你可千萬別告訴我,匡王自是聖人的兒子。」
韓來也不嫌臟,握著那欄杆,似笑非笑的說道:「我只以為你們曹家膽大包天,害了川王還不夠。」頓了頓,「沒想到連禍亂皇族血脈的事情都做的出來,呵呵,這件事情等我查清楚了回了聖人……」
「不可!」
曹燮撲過來,隔著欄杆,嘴中的臭氣全全噴薄了出來。
「你不能說!」
「這個時候知道來求我了?」
韓來絲毫不懼,緩緩的鬆開了手,謀害皇子威脅皇后,這兩件事情下去少說也得夷九族,多的十一族都有可能,但好歹也會留下些遠族的根苗,只是這禍亂血脈的事情一出,又要死不少人。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宋端道,「公子別理。」
曹燮啐了一口,可是啐出來的卻是血,看著宋端:「你個毒婦!」
「她毒?卻不比你毒。」
韓來看著曹燮如今落到這步田地,心裡痛快非常,不用宋端提醒也不會心軟半分半毫,又說道:「曹燮,這回我就要讓你們曹家一個根都不留。」又湊近了一些,淡淡道,「你們曹家蛇鼠一窩,留個種也是個壞種,不必活著。」
曹燮痛苦的閉上了眼睛,轉瞬又睜開,逼問道:「這件事情是誰告訴你的,這樣的秘密,除去……」
話說一半,他眨了眨眼睛,嚇得雙腿發抖,又氣怒上頭來,頭昏眼花,摔倒在地上,哭笑不得,像是個瘋子一樣。
是曹琦。
正如曹燮所想,那人不知道托誰送了書信給門子,交給韓來,那人讀完之後整個人都懵了,竟沒想到還有這檔子事。
只是遲遲抓不到曹琦,那人要躲起來,就連耗子都找不到。
出了大理寺的地牢,宋端用力的呼吸了一口外頭新鮮的空氣,腳底下沾著的全是泥水,心情也暢快了些,回頭看韓來,微微發愣。
那人眼睛泛紅,神色唏噓。
宋端趕緊過去問了問:「公子,怎麼了?」
誰知韓來搖搖頭,有些平淡的說道:「沒怎麼,只是想著,曹家倒了也沒有什麼用,元白終究是回不來了,就算曹家死再多的人,也難解我心頭之恨。」
宋端也嘆了口氣,說道:「終究是惡人惡報,公子別想了。」
韓來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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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您看,這是從那個曹家曹行的房裡找出來的。」
北堂拿著一沓子宣紙進了屋子,瞧見弘王正在那裡擺弄著架子上的雀兒,聞言抬起頭來,倒也沒在意,說道:「什麼玩意兒,也值得拿來我的眼前瞧一瞧。」
北堂聽這話,說道:「那我就扔了。」
弘王想了想,又叫住了這個人,說道:「被扔,給我瞧瞧。」
北堂剛出門,聞言又轉了回來,一邊走一邊笑道:「殿下剛才不是說不看嗎?」拿到她眼前又捂住,有些遲疑著說道,「要不殿下還是別看了。」
弘王將肩頭落下來的雀兒掃走,看著北堂,似笑非笑的說道:「你這人可真有意思,這東西是你拿來給我的,這會兒又不讓我看,還不快拿來。」
北堂這次將東西交了。
弘王緩緩打開來看著,頭一張是張赤著的男子,冷屑一笑,這是曹行畫的自己嗎?那這人可真夠自戀的,物件兒快趕上根冬瓜粗了。
「這是得病了吧。」弘王取笑道。
正要翻下一張的時候,北堂一把按住,皺眉道:「殿下,只怕殿下看了下面的髒東西,會生氣。」
弘王更覺得奇怪,一把打開她的手,索性將那些畫全都抖散了,眼睛在那上頭粗粗的掃過一圈兒,臉上登時發緊,怒吼一聲,將那桌子掀翻了。
北堂皺眉,按住道:「殿下息怒,我這就將這些髒東西全都扔了。」
「髒東西?」
弘王陰陽怪氣的說道。
北堂一愣,也沒幹動作,不知道弘王到底是什麼意思。
「端午姐姐……」
弘王想起那畫上的圖,心裏面一陣噁心,隨後是潑天的暴怒,轉眼間氣的大汗淋漓,撲在地上的那些圖畫上,眼睛都不敢直視,生怕玷污了上面的宋端,抬起頭來,眼睛血紅一片,切齒道:「一共搜羅出來多少?」
北堂說道:「少說也得有一二百張吧。」
弘王粗略的數了一數,這裡只有二三十張,問道:「剩下的呢?」
「應該在官家手裡。」北堂掐算道。
弘王吩咐道:「不管有多少張,全都給我毀了,毀了!」
夢中的仙子姐姐,當面的神仙端午,豈能容忍曹行這樣作踐,弘王閉著眼睛將那些畫全都團成廢紙,切齒道:「這畫畫的人呢?」
北堂道:「還在大理寺的地牢里,下月底就斬了。」
「不用下個月,現在就去大理寺地牢里提人,帶著我的腰牌去。」弘王站起身來,將香爐的蓋子打開,將那些畫全都扔了進去,片刻就燒成了灰燼,回頭又道,「就說是我讓提人,明天一早押到菜市口,找個刑部手藝最好的姥姥,給我好好的折磨他再讓他死,至於別的,我去回聖人就是。」
北堂見怪不怪,點頭道嗷:「知道了。」
翌日清晨,菜市口圍滿了人,靖安城的百姓見多了砍頭,倒是沒見過酷刑的,曹行被剝了衣裳綁在那木珠子上,這刑部的姥姥直接得了太子的令,只當拿出自己十分十一的本事,光那些刑具就足足的有百斤。
一個一個,一樣一樣的都落在曹行的身上,也不讓死,喂著參湯吊著精神,他凄厲的嘶喊響徹雲霄,但就是不拔了他的舌頭。
這刑具從早上用到晚上,這叫喊聲把人都聽膩了,最後看著街上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這姥姥才抹了一把頭上的汗,看著面前血肉一樣的人,說道:「公子啊,得罪了,來生托生個牛馬,別再作孽了。」
說罷,拿起刀來,對著曹行的心口扎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