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意想不到的兇手

余霜沒有理睬落櫻，他看了看萬弘道又將視線轉向萬江樓，緩緩開口道：「有個疑惑困擾我很久了，萬老爺子和萬家主修為並不弱，在修行界雖稱不上頂尖，但也頗為不俗，為什麼他們會不知道自己如何被人詛咒？」

萬弘道抬起頭來看著余霜沒有反駁：「的確……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被人下咒。」

聽聞萬弘道如此說，余霜一拍手掌笑道：「在萬家對你們下毒手而不被發現，只有一個辦法，也只有一個人辦得到。」

余霜的視線一一掃過每個人的臉，踏步在房間里繞了一圈。然後他停下腳步，站在了萬江樓床邊，看著宛如朽木般蒼老的萬江樓說道：「老爺子，是你乾的吧？」

萬江樓默默笑了笑，融解的血肉從嘴角滴落。

「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萬弘道大喊一聲。他滿臉通紅指著余霜，指責他道：「一派胡言，我父親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就是啊，師兄，怎麼說這也……」落櫻也表現出無法置信的表情。

但余霜只默默看著萬弘道，他的眼神不像回瞪，比較接近憐憫。

「萬家主，其實你也開始懷疑了吧？」余霜站立在原地平靜地注視著萬弘道。

聽到余霜這麼說，原本神色猙獰的萬弘道忽然靜止不動。

「不會的，父親一直躺著起不來啊，你說他要怎麼對家人下詛咒？」萬弘道搖了搖頭。

「憑萬老爺子的修為，就算躺著起不來，可是憑藉你們府中無數怨魂，要下一兩個詛咒也難不倒他吧？」這時封躍也站在了余霜這邊。

「不可能，有人對我下詛咒，我一定會發現，我有這個信心。父親他沒對我們下咒。」萬弘道的態度充滿了自信與確定。又或許就是因為他有著這樣的想法，萬弘道對父親的疑心才會變遲鈍吧。

但余霜無情地摧毀他這個想法，他臉上露出古怪的笑意：「不對，還有一個方法不會讓你發現。」

「不會有。」萬弘道語氣堅定，「萬家傳承的詛咒必須依靠封印的怨魂做媒介，而府中這些怨魂我在它們身上都留有印記，這段時間，怨魂並沒有異常。」

「萬家主，你忽略了一種情況。」余霜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陰沉，只見他盯著萬江樓說道：「你從出生的時候就已經被人下咒。」

或許是余霜的這句話太過震撼，讓萬弘道雙目驟然失神。

「你說我是在受詛咒的狀態下出生的？」許久之後，萬弘道說出了這句無比蒼白的話。

「沒錯，所以你的身體一直受到詛咒，卻以為這樣是正常的。說到身體，你現在可有精神得多啦，之前你使用咒術失敗的時候，臉色還差得像是隔天就會死掉呢，詛咒為什麼會減輕？」

「這……」萬弘道答不上來。

「如果你不想說，就由我來幫你回答吧，是因為我們解除了萬家的傳承之一，也就是這府中所設的詛咒結界。傳承的力量被削弱，也就減輕了對你們施加的詛咒。你們看，昨天還起不來的老爺子，現在也至少可以坐起來了。」余霜很不客氣地指著萬江樓說道。

萬弘道想反駁，一時卻無話可說。

柳幽水一直看著他，萬弘道別過臉，避開她的視線。

「你身上從一開始就有詛咒，這詛咒設定成會像病毒似地潛伏在你身上，等滿足某個條件就會發動。沒錯吧，老爺子？」余霜最後這句話是對萬江樓說的。

「哼，哈哈哈哈。」老人口中發出的笑聲摻雜著融解的血肉，令人聽了很不舒服。「小子，沒想到你居然能真的找到詛咒的根源。我從十二歲就一直詛咒自己，在兒子出生之前的這二十年，沒有一天間斷。我一再詛咒，要萬家的血脈斷絕、消失。」萬弘道笑得很凄厲。

「父親……」萬弘道獃獃地看著老人。

可萬弘道並沒有理睬他，繼續說道：「我的血里有著詛咒，會殺死有萬家血脈的人。道兒身上流的有一半是我詛咒過的血，孫女是四分之一。詛咒的力量雖然被削弱了，但應該還是夠要了你們的命。即便你找到了答案，也解不開我花了二十年所下的詛咒。」

萬弘道的表情會轉為蒼白，他當初咒術失敗就是最有力的明證。

「這詛咒下在我的血中，下在萬家的血里，沒有人破得了。萬家的血脈就到此為止，這個受詛咒的家族就要從此消失。」老人嘴角流著血，不停地發出聽不出是笑聲還是哭聲的聲音。

幕後的兇手已經找到了，可是真相卻讓所有人無法接受，余霜幾人在死寂般的氛圍中離開了萬江樓的屋子。

「大叔，我們這算是把問題解決了嗎？」回到自己房間，封躍對余霜問道。

「師兄，是誰下的詛咒查出來了，只是我們無法解除詛咒，這樣下去他們都會死，你想到什麼解決辦法了嗎？」落櫻站在余霜身旁看著他。「……沒有方法。」這時萬弘道走了進來看著三人說道。

先前他那充滿威嚴與壓迫感的模樣已經連一點影子都不剩，此時他模樣毫無生氣，彷佛一下子老了三十歲。

他的話讓落櫻與封躍看得瞪大眼睛，但余霜只覺得無聊似地撇了撇嘴。

「詛咒已經融入萬家的血脈，已經是身體的一部分。要解除詛咒，就等於要破壞身體。」萬弘道的目光仍然望向空中，以沙啞的嗓音這麼說。「你知道詛咒的缺點是什麼嗎？那就是一旦完成儀式，結果是不可逆的。父親用了一輩子時間詛咒萬家的血脈，修行界無人能解。」萬弘道慘慘笑道。

「萬家主，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落櫻繼續追問，封躍則不發一語。他之所以什麼都沒說，是因為沒有手段。封躍曾靠自己的本事解決過許多妖魔，被譽為太一門百年不遇的天才弟子。落櫻之所以尚未死心，是因為余霜的存在。

「哈哈哈，沒想到萬家就要毀在我手裡了。」萬弘道笑得像是瘋了，也不知道那是面對無可逃避的死亡而產生的瘋狂，還是親身承受了至親惡毒詛咒的癲狂。無論答案是哪一種，他肯定都瘋了。

「為什麼？為什麼自己的小孩受到詛咒，你還笑得出來？你不想救萬念之嘛？」落櫻質問他，萬弘道也只是笑了笑。

「因為擔心也沒用，反正都是要死。你們也看到了吧？這個孩子不正常，她生來就親近那些冤魂，四周永遠散發著死氣。」萬弘道的高笑聲始終不停，這嘲笑一切的笑聲聽來十分刺耳，而且越笑越大聲。

「其實也不算沒辦法。」余霜的這句話讓萬弘道的笑聲停了下來。萬弘道忽然地全身靜止不動，慢慢轉過頭看了余霜一眼。他看到的是余霜嘴角上揚發笑的表情。

「你剛剛說什麼？」他獃獃問道。

「我說並不是沒辦法，有什麼問題嗎？」余霜笑得若無其事。

「破開萬家的傳承結界似乎讓你得意忘形，不過這個對血脈下的詛咒可不一樣，不像怨魂的封印有破綻可循。」萬弘道的口氣比起一開始顯得更為平靜，反而讓人更加感受到他內心的波瀾起伏。

「我只是幫這兩個小鬼的忙才隨手解決怨魂的，而且對我來說，詛咒什麼的，根本不是難題。」余霜的話里沒有半點猶豫動搖，但看到他這樣，萬弘道只從喉頭髮出笑聲。

「那你儘管試試看，亂試一通會有什麼下場，你應該很清楚吧？」萬弘道將右手伸到他們三人眼前，融解的皮膚下露出狀似肌肉的組織，更裡面的白色物體應該就是骨頭。

「癥狀惡化了。」落櫻鐵青著臉說話。

「你又施展了咒術？」

「對，我當然做了，結果就是這樣。即使知道詛咒怎麼運作，而且詛咒的力量也被削弱，我還是解不開這詛咒。每次試圖解開詛咒，身體都更加受到侵蝕。你有這個覺悟嗎？有為失敗付出代價的覺悟嗎？」說完萬弘道似乎累了，就這麼坐在椅子上閉上了眼睛，他的模樣令人聯想到已經腐朽的屍體。

余霜迅速離開房間，落櫻與封躍小跑步跟上。

「師兄，你知道有什麼方法可以解開詛咒了？」落櫻跟到他身旁，一邊調整呼吸一邊看著余霜的臉。這張總是讓人看不出在想什麼的側臉轉過來面對落櫻。

余霜看著她說道：「完全沒有，一點頭緒也沒有。」他一開口就很乾脆地這麼回答。

「啥?」封躍替發獃的落櫻發問，但語氣比較接近痛罵，「大叔你剛剛明明對萬弘道說解得開！你那自信滿滿的態度是怎樣？」

「啊，你說那個啊？我只是聽他大笑聽得想吐，想叫他閉嘴，所以才跟他胡說八道。結果他卻秀出那麼噁心的手給我看，害我現在真有點悶。」余霜絲毫不覺得自己有錯，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胡說八道？大叔你當個人行嗎？」也不知道這是第幾次了，封躍也只能表達受不了他。

「師兄，這麼說……真的沒有方法可以解開詛咒了嗎？」落櫻試圖確認。

「我沒說沒有，只是沒想到。」余霜聳聳肩。

「還不是一樣！」封躍憤憤說道。

「別說傻話了，沒想到跟沒有之間可是有著天壤之別。一邊是說解開詛咒的可能性是零，另一邊則是說不定有可能解開。」余霜努力在辯解。「這兩邊聽起來都沒有多少分別。」落櫻太過泄氣，無力地搖搖晃晃靠到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