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終結的命運
「你們想過沒有，為什麼萬弘道他們身上的詛咒會到現在才發動？」余霜並沒有等封躍和落櫻回答便自顧自說道：「大概率是因為作為詛咒施展者的萬江樓快死了，所以詛咒以極快的速度開始蔓延。」
「師兄，即便如此又說明什麼？」落櫻已經覺得滿心疲憊，萬府的一切都是那麼地不正常，要是在這裡待太久，即使詛咒已經變得薄弱，多半還是會被干擾心神，連自己都會變得不正常。
「如果導火線是老爺子的死，那麼只要能避免老爺子死掉，說不定就有可能阻止詛咒進行。可是老爺子的癥狀都已經惡化到這個地步，這招就行不通了。這老爺子死定了，而且時間不會太久，全劇終。」余霜很不負責任地說道。
「果然就沒有方法嘛。」封躍翻了個白眼說道。
「不行！我們不能這麼放任他們不管，特別是萬念之，她還那麼小。」落櫻起身看著余霜認真說道：「我需要向呂顏師姐告知此事，問問她有沒有什麼好方法可以解決。」落櫻似乎覺得不能再這樣默默乾等下去，她從懷中取出一枚指甲大小的七彩玉石，然後將它放在眉心前，閉目凝神。一道龐大的神念從她身上飛出，轉瞬消失在天際。
「嘖嘖，太一門果然家大業大，無視距離結界關鍵時刻能用來救命的天靈石就這般浪費了。」余霜托著下巴咂了咂嘴。
「大叔，師姐她現在就是在想辦法救人性命！」封躍沒好氣地撇了他一眼。
很快，落櫻眉心前的天靈石光暈消失，然後化作齏粉消散，落櫻緩緩睜開了眼睛，她臉上的表情有些難看。「我詢問過師姐了，哪怕是她也沒辦法解決。她說以這種從出生就受到詛咒的情形來說，詛咒已經變成身體的一部分，很難切割開來。」落櫻語氣十分失落。
「你覺得呂顏那個女人能有什麼辦法？」余霜冷笑一聲。
「大叔你不也一樣沒辦法？」
「既然詛咒已經和血脈牽扯在一起，若是讓它們之間沒有聯繫，便能解決問題了。」余霜說道。
「這怎麼可能辦到？」封躍不相信，「這種事根本不可能做到。」
「確實很困難，但是值得嘗試，畢竟這可是連呂顏那個女人都解決不了的事，我哪裡會有理由放棄？」余霜的話聽起來很不靠譜，但他眼神閃閃發亮的模樣，卻讓落櫻和封躍莫名地覺得似乎相當可靠。
「詛咒、血脈、萬家……」接下來大半個時辰，余霜都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在房間里踱步。當他停下腳步，嘴邊已經有著笑容。「應該值得一試啊。」
當余霜提出要離開這裡時，萬弘道並沒有阻止，或者說他也無法阻止，萬弘道整個人失魂落魄心不在焉。
已經過了四天，從那個叫余霜的年輕人不再出現后，萬江樓不知道睡了幾次，痛苦了幾次。如今對日子與時間的感覺都變得薄弱，每天都只是看著天花板。他的身體已經殘破不堪，隨時死掉都不奇怪。儘管詛咒造成的痛苦減輕了幾分，卻不足以讓他活命，頂多只能再多活幾天吧。每到早晨跟夜晚，柳幽水都會端飯菜來。這實在讓人費解。做母親的竟然會來照顧詛咒她小孩的人，怎麼說都太離譜了。
「為什麼？」萬江樓虛弱地問了柳幽水，她卻不說話，她只是緊咬嘴唇，低頭準備喂飯。這段時間，老人並沒有看見自己的兒子與孫女，「死了嗎？他們比我還要先死了嗎？」
萬弘道早就因為嘗試解除詛咒而導致詛咒惡化。
萬江樓本以為萬念之的詛咒比較輕，但對小孩子的身體來說，也許負擔還是太大了。如今萬江樓能做的事，就只剩下吃飯、受詛咒所苦，以及睡覺。吃飯時要動到疼痛的身體，同樣令他十分難受，所以如今只剩睡覺時可以安歇。所以萬江樓睡了，這一睡就做了夢。他夢見自己還年輕的時候。當時他同樣能看見家中無數怨魂，雖然他學的是救人的醫術，可是這時時刻刻纏繞在自己身旁的負面氣息，讓他只想一死百了。他夢見兒子萬弘道出生的時候，他娶的是雙親擅自替他決定的妻子，妻子也並非自願嫁進萬家。即便如此，萬弘道出生時她還是露出了笑容。他這輩子就只看過妻子露出這麼一次笑容。他還夢見孫女萬念之出生的時候，生下她的女子來自萬家的一個附庸世家，容貌極美。萬江樓親手咒殺了這個世家所有人，除了柳幽水，因為他們常年為萬家搜集無辜的怨魂。
柳幽水抱著萬念之時露出了與他的妻子同樣的笑容，但這笑容卻有些走樣。就快要結束了，萬家畸形的傳承就要隨那些已經凈化的怨魂一般消失在這世間。萬江樓如今的意識，是飄蕩在第一次殺人的那一夜，還是充滿悔恨的人生最後一夜？
「嗨。」老人的夢中插進一個男子嗓音，睜開眼睛一看，余霜的身影出現在枕邊。
「你還活著啊？看來柳夫人倒是有好好照顧你。為的就是今天這一天。」余霜笑道。
「你還沒走嗎？」萬江樓有些詫異。
「有兩個人想讓你見一見，好啦，進來吧。」在余霜的呼喊下，萬弘道和萬念之走了進來，他們行動正常，表情平靜和正常人一樣。但萬江樓卻發出接近慘叫的驚呼聲：「怎麼會？怎麼會？你們還活著？為什麼詛咒沒有作用？」
萬弘道和他女兒的皮膚還留有少許融解的痕迹，但幾乎已經與常人無異。
「只要是萬家的人，只要身上流著我的血，就絕對躲不過這詛咒。」萬江樓發出咆哮。
「是啊，只要身上流著你的血，詛咒就解不開。只要身上流著你的血。」余霜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那他們兩個的詛咒就不可能解開。」
融解的血肉從萬江樓指著他們兩人的手上滴落。或許是腐敗已經深及肌肉，關節要彎不彎的，顯得十分彆扭。
「不不不，很遺憾的，他們身上沒有流著你的血。基因是從你身上遺傳來的沒錯，但他們身上流的不是你的血。」余霜說道。
萬江樓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只覺得莫名其妙。
「他們之前確實和你有血脈關聯，但現在他們身上的血卻不是你的。這樣說會不會比較好懂？老爺子，你知道白血病跟再生障礙性貧血這幾種病嗎？簡單來說就是血液生的病，說來也是一種下在血里的詛咒。」萬江樓神色茫然。
「你可以忽略這些專業術語啦，你只要知道，有一種叫做骨髓移植的操作，只要完成了就會改變一個人身上的血液，也就是說，之前的血脈就不復存在了。」余霜耐心解釋道。
萬江樓慢慢望向萬弘道與萬念之。
「啊呀，老爺子你知道為了幫這兩人移植骨髓我跟太一門簽了多少不平等條約嗎？這才讓一個三品老怪親自動手，做了場手術。」余霜笑著拍了拍手，「老爺子，你覺得萬家的傳承是邪惡的，你從小受到怨魂的侵蝕，內心無比強烈地想要結束這一切，現在如你所願，只要你死了，萬家的血脈就再也不會留在這世上了。」
萬江樓已經幾乎沒有在聽余霜說話。「喔喔，喔喔喔喔喔喔……」他拖著幾乎已經完全不能動的身體，面向萬弘道與萬念之。萬弘道只以憐憫的眼神看著他。
「喔喔……喔……」萬江樓已經連爬都爬不動，當場靜止不動。萬江樓的生涯就此宣告終結。
事隔一個月後，落櫻再次站在萬家門前。第一次來的時候，她被這裡的氣勢震懾住，但現在只覺得是一棟又大又舊的房子。屋子裡沒有住人的跡象，據說說萬江樓死去之後，萬弘道就帶著妻女離開了這裡，不知所蹤。
「師姐，你看這裡。」封躍指著院子喊到，余霜則在他身旁露出一臉等得不耐煩的表情。落櫻只好穿過大門，朝他們走去。
「完全只剩個空殼了啊，忘了問他們要報酬可真是一大敗筆。」余霜重重嘆了口氣。
「大叔你好敗人品啊。」落櫻走到兩人附近，就聽到他們的爭吵。封躍總是愛找余霜的麻煩，而余霜也幼稚地回嘴。
「我們進去看看吧。」落櫻說道，然後她朝裡面走去，她看到屋中的情形。以前來到這裡時覺得冷，是因為裡頭瀰漫著怨念的氣息，現在則是因為冷清。
「才幾天啊，這裡變得這麼落敗。」封躍左右看著。屋子裡被人翻得亂七八糟，像龍捲風過境似的，各式各樣的東西散了一地，找不到一扇完好的門。
「看來修行界喜歡乘火打劫的人不在少數啊！」余霜冷笑一聲，踩在廢墟上。
「師兄，我們今天是來這裡做什麼的呢？」落櫻問道。之前由於集結了大量怨魂而讓她猶豫著不敢穿過的走廊，已經淪為一條髒亂不堪的走道。落櫻謹慎地走著，小心避免踩到不該踩的東西。
「我是想來解開最後一個謎題。」余霜輕輕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