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趙家(3)

12 趙家(3)

中年男子走進側廳,兩道炯炯有神的目光在眾人臉上環視一圈,重重一哼!側廳中兩邊站立的家人全都將身子擠在一起,緊緊靠在牆角,似乎十分畏懼這個中年男子。

趙無奢和趙平原一見,連忙彎腰施禮齊齊說道:「七叔好。」

那男子正是趙七夫人的丈夫,在趙家排行老七的趙寂之。趙寂之聲如洪鐘,身材又魁梧健碩,站在廳堂中央彷彿是一尊威風凜凜的天神一般。

說來有趣,趙寂之剛生下之時,嗓門便洪亮至極,每每從早上一直嚎哭到夜間。上代家主聽得心煩,就給他起了個「寂之」的名字,意思是讓他安靜下來。可是事與願違,趙寂之越長越像張飛、李逵之流,說話猶如晴天霹靂,使人不敢靠近。

「趙無奢!」趙寂之兩隻銅鈴般的眼睛瞪得溜圓,扯開嗓門叫道:「趙燕兩家開戰是何等大事,豈能兒戲?難道就要為了一個卑鄙下作之人,引起無端禍事,動搖趙家的基業?」

趙無奢被叔叔訓斥,忍不住反駁道:「七叔,如果找不到郭小針,那施離姑娘性命堪憂,不僅素心門那裡不好交待,還要連累得老夫人悲傷痛惜。現如今連七嬸娘都無法醫治施離姑娘的傷勢,您說該怎麼辦?」

「怎麼辦?你居然有臉來問我怎麼辦?你和趙桓風兄弟二人整天不務正業,到處惹事生非,現在才知道著急上火,早幹什麼去了?」趙寂之狠狠地斥責道。

「寄之!你少說兩句,現在救人要緊!有這功夫爭吵,還不如坐下來想想辦法。」趙七夫人勸說道。

趙寂之性格粗豪莽撞,就連趙武靈也敢頂撞,卻唯獨對自己的漂亮夫人言聽計從。被夫人勸阻幾句之後,便降低聲調,湊在她耳邊說道:「怎麼?你也沒有把握治好這小丫頭的傷情?」

趙七夫人輕輕頜首,「施離被大力傷了心脈和血海,必須是醫術和內力都十分精純之人,才能為她施術。這一點,我也無能為力。」

趙平原看到場面有些尷尬,便笑著打圓場,「七叔,施離姑娘雖然病情危急,但七嬸娘醫道高超,要保住她幾日無恙卻也不是什麼難題。」

「滾蛋!你這油嘴滑舌的小兔崽子,保住她幾天又能怎麼樣?不還是要找郭小針么?這樣一來,勢必要和燕家交惡,甚至燕家還會以為是我們指使郭小針做下壞事。你們知不知道,我這幾日里東奔西跑,好不容易才把兩家的嫌隙化解!」趙寂之又大聲咆哮起來。

邪僧躺在長椅上,耳朵被趙寂之震得嗡嗡直響。他使勁掏掏耳朵,譏諷道:「看你這五大三粗的爺們模樣,原以為是一條漢子,沒想到卻畏畏縮縮地像個娘們!趙家如果都是你這樣的窩囊廢,倒也難怪被燕家打得東躲西藏,連屁都不敢痛痛快快地放一個!」

「你說什麼!」趙寂之幾時受過這樣尖酸刻薄的言語,登時火冒三丈,輪著缽盂般大笑的拳頭就要打向邪僧。

趙平原和趙無奢怎能讓他打到邪僧,急忙死死摟住他的腰背,叫道:「七叔!七叔!他是邪僧妖花,禪宗的人!禪宗!」趙平原故意將「禪宗」說得大聲,讓趙寂之明白這個言語惡毒的和尚也是大有來頭之人。

「禪宗!?禪宗又怎麼樣?就是聖言那老禿驢來了,我也不怕他!」趙寂之被兩個侄子纏住,沒有打到邪僧,氣得暴跳如雷。但他也不是個渾人,自然知道深淺輕重,借著兩個子侄的勸阻順坡下驢,不再用拳頭對準邪僧。

邪僧「呸」了一聲,「你就吹牛B吧!要是我家那老不死的真來了,你還能這般輕鬆?他肯定整日纏在你身邊念經講義,不出三天就得把你煩得七竅流血而亡!哪裡能像我這樣正直爽快?禪宗有名的殺人不用刀,光嘟囔就可以把你搞死。」

趙七夫人聽得頭腦發暈,冷冷地說道:「寄之,你跟我出來。」說完將長袍緊緊裹在削瘦的肩頭,勾畫出依舊美麗的曲線,輕輕走出門口。趙寂之聽到妻子的話之後,像只小貓般乖乖地隨著她出了側廳。

趙無奢向趙平原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到外面正堂中與長輩們探討。趙平原笑著向邪僧一抱拳,說道:「哥哥稍息片刻,這件事我們還要出去商議一下。」

邪僧挪挪身子,盡量躺得舒服一點,「媽的,那屍王還真是厲害,弄得我心口像針扎一般疼痛。你最好幫我葉孤草回來,再取些糯米,我要祛除屍氣。」

「好!哥哥請放心。」趙平原笑著答應,轉身對身邊的趙鐵生說道:「鐵生叔,立刻派人收集高僧需要的藥材和糯米,然後你守在這裡好好照顧高僧。他是禪宗的貴客,你們不能有一點的差池,明白嗎?」

趙鐵生臉上腫起五道深深的指痕,半邊臉都走了形,連答應的聲音都變了腔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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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無奢和趙平原一出側廳,就看到正堂里已經坐滿了趙家的長老供奉。

現在是四點半多,趙家人以武道持家,這個時間正好是他們平時起床晨練的空當。前院中被趙無奢一陣鬧騰,大家就是想多睡一會兒也不可能了,所以都急急忙忙來到正堂中探視。

趙無奢和趙平原輩分最小,沒有他們的作為,只得站在正堂中央,彎下身子依次向眾位叔伯長輩問好。最後,趙無奢向前走了一步,朝主位上坐著的一名老者深施一躬,說道:「二叔安好,侄兒駑鈍,今番遇到此等大事,不敢妄下定論,還請叔父指點明斷。」

那老者便是趙武靈的親弟趙青亭,也就是趙平原的父親。最近幾年,趙武靈一直閉關不出,趙家一切事物都由趙青亭打理。

趙青亭陰沉著臉,說道:「無奢,施離受傷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至於她是什麼原因受傷?被何人所傷?這些問題都不重要。剛才你七嬸娘把其中的利害都說得清清楚楚,想必在座的各位長輩心中都有了計較。我們想聽聽你和平原有什麼想法?」

趙無奢瞄了一眼在旁邊泰然自若的趙平原,心中不由得有些恚怒。父親趙武靈自從突然閉關靜修之後,便一直沒有露面,每日只由一個忠心的老僕送去一餐飯水,根本沒有一丁點的音信。

這幾年二叔趙青亭雖然明面上對他們兄弟二人頗為照顧,但是背地裡卻極力扶植趙平原,一些重要的事情也交給趙平原去做。自己和父親的勢力已經大不如從前,隱隱被趙青亭架空。

趙無奢思量一下,沉聲說道:「施離姑娘此次來到趙家,她代表的是整個素心門。」他轉身在一眾長輩面前抱拳道:「各位叔伯,素心門在江湖上的威信和實力想必大家都瞭然在胸,她們以不同尋常的裙帶關係織起一條龐大的關係網,勢力遍布整個華夏。俗話說,一山難容二虎,我們既然同燕家勢如水火,就終究難免大戰一場,輸家便要在奉京城中永遠消失。所以,依小侄愚見,便可籍此良機,以替施離姑娘治傷為切入點,大張旗鼓地尋找郭小針……」

「找到郭小針怎樣?」趙青亭問道,「找不到郭小針又怎樣?」

趙無奢接道:「其實郭小針只不過是個幌子,找到他自然是更好,能為施離姑娘診治傷情,又能交好素心門。若是找不到他,我們便傳信給素心門,說燕家兇惡,故意拒不交出郭小針……」說著,趙無奢瞟了一眼側廳的方向,壓低聲音說道:「燕家明知施離姑娘傷重,卻有意拖延,使得施離香消玉殞……」

趙七夫人聽得眉頭一皺,臉若冰霜。

趙寂之叫道:「兔崽子,你儘是一些陰謀詭計,哪裡像是大丈夫作風!」

「寄之!你少說幾句!」趙青亭斥道,然後對趙無奢道:「無奢,你繼續說。」

趙無奢咳嗽一聲,說道:「這樣一來,素心門必定站在我們這邊。其實我們不需要素心門參戰,只要她們在江湖上偏袒趙家一點,把立場傾斜到趙家這邊,我們就有了五成的勝算!」

一個長老突然插話說道:「才五成勝算?那你的意思是說沒有素心門的幫襯,我們對燕家只有三成的勝算?」

趙無奢說道:「五成勝算,已經能讓我們立於不敗之地,剩下的就要靠二叔運籌帷幄和各位叔伯的鼎力相助了。」

正堂里立刻響起一片吵雜的議論聲,長老們紛紛交頭接耳地試探別人的意見。直到趙青亭用手指敲擊幾下茶几,才安靜下來。

趙青亭慢慢說道:「無奢說得也有道理,趙燕兩家結怨已深,難免會有一戰。不過,那勝算之說不足為信,當年陳慶之手中只有七千餘人,對陣數十萬敵軍,可謂半分勝算也沒有,但卻成就了他白馬軍神的赫赫威名。」

聽到趙青亭淡漠的言語,趙無奢沒有過多的氣憤,他早已經料到二叔會說出這樣的話語,便不再作聲。

「平原,你有什麼看法?」趙青亭問道。

趙平原輕笑一聲,「父親,大哥說的極是,這件事正好是我們同燕家決戰的大好機會,實在不容錯過。」

趙青亭點點頭,「那好,平原,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務必要搞得滿城風雨,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也在尋找郭小針,但是不要透露出半點給施離治傷的消息。燕家始終與我們趙家唱對台戲,只有那樣他們才會不遺餘力的同我們對著干!」

趙平原應聲道:「是!」

「看來燕赤眉這次是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嘍,哈哈哈!」趙青亭笑得十分得意,又朝趙無奢問道:「無奢,為何只有施離一人回來,蘇瑤呢?」

趙無奢緊緊捏著拳頭,腰背上的肌肉一陣僵硬。趙青亭在貶低自己謀划的計策之後,卻讓他兒子去執行,這樣一來,無論成敗與否都與趙無奢沒有一點關係。

這根本就是明目張胆的奪權,想要讓趙平原當上家主。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心中忿恨,但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趙無奢說道:「二叔,當時我救下施離姑娘和邪僧之後,就急匆匆地返回了這裡。蘇瑤姑娘是被一個黑衣少年救走的,至於去了什麼地方,小侄不太清楚。不過,蘇瑤也受了傷,而且中了屍毒,很不樂觀。」

「邪僧?黑衣少年?」趙青亭手指不住地捻動。

趙無奢道:「是的,邪僧就在側廳之中。那黑衣少年身手不在我之下,而且道術高強,但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總是閉著眼睛,也許是個盲人吧。」

「禪宗聖言大師的弟子邪僧妖花?」趙青亭目光閃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隨後又喃喃道:「閉著眼睛的黑衣少年?道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呢?」

趙無奢別說不知道西堯的來歷,就是知道也不會輕易告訴趙青亭。西堯在面對屍王時的冷靜與勇敢,讓趙無奢頗為心動,如果能夠招攬到自己帳下,他也能多一分抗衡趙平原的實力。

趙平原聽說還有一位黑衣少年武功居然不在趙無奢之下,也微微有些驚訝。不過,他沒有向趙無奢詢問,因為趙平原知道側廳里的邪僧會把那少年的一切都告訴自己。

這時,一位家人匆匆忙忙跑進來,朝趙青亭說道:「二老爺,蘇瑤小姐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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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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