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算計
郭小針用指甲在唇邊短短的胡茬上颳了刮,慢條斯理地說道:「你不要以為我還是在說謊,一般像我們這樣的人都是在十句話裡面參雜著一兩句假話,那樣才會讓人深信不疑。你是北蒼山的人,我沒必要騙你。起初,我也不知道原來你就是罪魁禍首,直到看到那張北蒼山的桃之夭夭在你手中之後,我才明白過來。」
「前些天,燕家的人突然找上門來,讓我給他們的二總管治傷。那老傢伙兩條小腿都齊刷刷地斷了,我上眼一看就知道是被那張神弓給傷的。心想肯定是燕家與北蒼山發生某些糾葛,便推說無法醫治。」郭小針對自己的眼光還是頗為自豪的。
西堯臉色淡然,默然無語。
「那張弓勉強可以稱作是神器,被它割出的傷口根本無法癒合。說實話,我也沒有把握治好那傷口。誰知他們承諾給我一百萬美金,還許下各種好處,我一時心癢難耐,就答應下來。我心想只要化解掉那張神弓上面附著的道法靈術,傷口便能痊癒。誰知道住進燕家一個禮拜,也沒有解開傷口上的那股奇怪力量。」
郭小針一邊說著,一邊仔細觀察西堯神情的變化。
「我用了無數辦法,但都無功而返。只得編了一些他們不懂的謊話,將責任推掉。正好燕家的七寡婦來探望半死不活的二管家,她心疾痼頑,已經深入肺腑。那時候,我也是怕大話說過了頭,想拉攏人心給我說說好話,便主動為七寡婦醫治。她丈夫死得早,聽說是被趙家人當著她的面殺死的,所以一直以來都鬱鬱寡歡,導致病已入了經脈,一般的藥石都難以除根。我便施以金針,並且為她推拿過血。想必你也知道,那樣的話,難免會接觸到她的身子。七寡婦是久曠之身,又天生媚骨,我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順理成章地就睡到了一起。」
西堯一如既往的平靜,但是事情大概的脈絡已經在他腦海中慢慢地清晰起來。
那七寡婦就是當年被趙忠獨闖燕家力斃的七少爺夫人,此次燕二管家為她報仇雪恨殺了趙忠,卻被邪眼附身的西堯斷掉雙腳,七寡婦自然要來探視,不料遇到了郭小針,晚節不保。
「所以我說你才是罪魁禍首,如果不是你傷了燕二管家那個老鬼,我怎麼會惹下這般禍事?不過,話又說回來,我還是要謝謝你,那個七寡婦才叫做真正的女人,太他娘地**了……」郭小針舔舔嘴唇,似乎還在回味當時激情碰撞的餘溫。
「被燕家人追殺,可不是什麼好事,我也想過跑路,可那沉甸甸的一百萬美金又實在割捨不下,沒辦法,只好向慈世平求助。」郭小針無奈地一笑,說道:「我以前在家門口安裝過攝像頭,沒想到這回居然派上用場。從燕家逃出來后,我一直躲在對面酒店的房間里,把攝像頭的信號接駁到電腦上,每天像看電影一般瞧著他們守在我家門前傻等著,哈哈!」
看看西堯沒什麼反應,郭小針乾笑道:「直到看見你在牆上留下標記以後,我就一直通過入侵交通系統的攝像監測圖像來觀察你,算了,跟你說也不懂,那是高科技。開始我還怕你是燕家派來迷惑我的,不敢貿然和你相見,昨晚上你送那個姑娘走後,我就在後面跟蹤她,發現她進了趙家本宅。燕趙兩家勢同水火,怎麼也不可能為了抓我而聯合起來。這時我才放心大膽地來找你……」
「找我也沒用,我是不可能幫你拿回那一百萬美金的。」西堯淡淡地說道,「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郭小針急了,說道:「不是慈世平讓你來幫我的么?難道你敢違抗師命不成?」
「如果我把你的情況跟師傅說清楚,你猜他會怎麼做?」西堯問道。
郭小針一時語塞,慈世平和他差不多是從小光屁股一起長大的,那老傢伙的為人他是再了解不過的。如果今天來的是慈世平,那麼自己最少被打斷十根肋骨,外加滿口牙齒。
西堯道:「你還是想想怎麼躲避燕家的追殺吧!我勸你最好不要回到北蒼山,那樣你會死得更慘!」
郭小針的眼神從西堯臉上慢慢挪到他的身後,忽然開心地笑了起來,有些幸災樂禍地說道:「哈哈,老天都幫我,看來你是沒法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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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堯站在樹下,細細的雨絲打在樹葉上,慢慢地匯聚成一滴滴晶瑩飽滿的水珠,滴落在他頭頂的馬尾上。西堯沒有回頭,就已經感到身後十餘道凌厲的殺氣透過雨霧,悄無聲息地聚攏過來。
郭小針笑嘻嘻地說道:「你看!你看!燕家這幫人都是一群吃閑飯的?做事一點效率也沒有,我和你已經在這裡大搖大擺地晃悠這麼長時間了,他們卻剛剛才發現我,真是蠢!」
西堯知道自己是被郭小針算計了,他故意在大庭廣眾之下現身,目的就是把西堯也牽扯進來。剛才他講述的那些話無非是想拖延時間,等待燕家人的到來。
那十多個人有男有女,都是穿著普通服飾,如果不是身上散發著濃烈的殺氣,根本看不出和正常人有什麼區別。從他們每個人站立的位置來看,極有章法,隱隱形成一個陣勢,將西堯和郭小針圍在樹下。
他們都沒有說話,也沒有做出攻擊的動作,只是雙手緊握著拳頭冷冷地看著郭小針。
郭小針抱著肩膀,說道:「看到沒?這就是燕家的人,他們這幾天就像是蒼蠅一樣到處尋找本大爺。」
「沒錯!你就是一坨狗屎,蒼蠅不找你難道來找我?」西堯道。
「狗屎?」郭小針瞪著眼睛,叫道:「你還是不了解我,大爺我琴棋書畫醫卜星相樣樣精通,上能治國安邦平天下,下能洗衣做飯幹家務,除了生孩子之外,沒有我不會的。不過,我能讓別人生孩子,哈哈哈哈哈!」
西堯道:「你還會騙錢,裝死,勾引寡婦……」
「放屁!我是看那女人獨守空房多年,孤苦伶仃,好生可憐,才安慰她一下,怎麼能叫勾引?我們那是兩情相悅,天作之合!」郭小針叫道。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交談,將周圍那些作勢待發的人根本沒當作一回事,完全拋在腦後。
一輛越野車從路邊直衝上台階,壓倒了一株小樹,將一排水泥砌成的石墩子撞得東倒西歪,一直開到被圍住的西堯和郭小針身邊才狠狠地踩住了剎車。沒等車身停穩,就跳下來一個男子,邊跑邊解下腰間的皮帶,劈頭蓋臉地朝郭小針抽了過去。
郭小針「嗖」地一下躲到了西堯身後,「喂,喂!瞧見沒?他就是燕家的少爺,叫做燕放。此人使得一手好皮帶功夫,江湖上送了一個綽號叫做——見人脫褲大俠,哈哈哈哈哈!」
燕放被郭小針言語戲謔得更加恚怒,將皮帶狠狠一掄。那條皮帶彷彿是一條通了靈性的怪蛇,猛地跳躍了一下,在空中繞過西堯的肩膀,抽向郭小針。
郭小針泥鰍一般從西堯身後滑到一邊,躲開了燕放的皮帶,奸笑道:「我說燕公子,燕少爺,你別光打我呀!來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他指著西堯說道,「我只不過沒能醫治好二管家的腿腳,也算不上燕家的仇人。而他就不一樣了,這人可是你們燕家真正的冤家對頭。」
燕放的目光在西堯身上巡視一下,說道:「郭小針,少廢話!你要是不想死的話,就乖乖地跟我回燕家去。」
「跟你回去?現在我說得不算,你得問他答應不答應。」郭小針縮著腦袋,把身子又藏在西堯身後。
燕放聞言把皮帶在手上纏了幾圈,對西堯說道:「哥們,你要為郭小針出頭?他是我們燕家必抓之人,我勸你還是先想想清楚,這個渾水你能不能趟得起?」
西堯捋捋馬尾,說道:「我跟他毫無相關,隨你們便。」
郭小針怒道:「你個孫子!你無情就別怪我無義!燕放,你睜開狗眼看清楚了,他就是削斷燕二雙腳之人,放著這麼個仇人你不抓,偏偏來抓我,是不是腦袋裡進屁了?」
燕放聽後身子一震,沉聲道:「這位朋友,郭小針說得可是真的?」
西堯舉起手中彎弓,說道:「燕二的確是傷在這張彎弓之下,只不過……」當時邪眼附體,西堯喪失了神智,對於連傷趙康利、燕二和加藤隼之事根本沒有印象。
「不過個屁,我們找你還找不到,你膽子倒不小,自己送上門來了,那就沒有什麼好說的,跟我走一趟吧。」燕放壓著一腔怒火,冷聲說道。
西堯道:「燕二的事情我只能說抱歉,他如果不去遼東行兇殺人,也不會落到今天的下場。事有果,必有其因,只能算是他咎由自取。」
燕放一揮手,周圍十幾個人同時呼吸沉重,腳步緩慢地移動起來,全神貫注地盯著西堯繞起圓圈。
郭小針見目的達到,陰陰地笑道:「小兔崽子,這回咱倆是一條線上的螞蚱,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你快把神弓亮出來,搞定他們!」
殺氣像野火一般蔓延燃燒起來,燕放將手中皮帶扯得筆直,眯縫著眼睛,似刀鋒銳利的目光刺在西堯身上。燕放遲遲沒有動手,是因為他還不了解西堯的底細,能傷了燕二的人絕對不是泛泛之輩。
這個時候,燕放卻冷靜下來,把手指輕輕一挑,做了個出戰的手勢。身旁一個男子突然向前一縱,大吼一聲,雙掌緩緩推出,一道雄渾的掌風直擊西堯胸膛。
這正是郭小針求之不得的事情,在一邊看得眉開眼笑。西堯卻連躲都沒躲,將身子一轉,敞開背後任那男子雙掌擊來。
一道身影從側方疾縱而來,后發先至,伸出一隻胳臂在燕家那男子腋下一點一推,男子便像一根爛木頭般被拋出十米多遠。然後那人才站在郭小針身前,笑吟吟地看著燕放。
燕放把雙拳骨節握得啪啪爆響,那條皮帶也扯得變了形,怒道:「趙平原,你想做什麼?此事關乎我燕家的聲譽,你橫插一手,難道就不怕燕趙兩家再起衝突,讓你七叔這幾天辛苦的斡旋全部付諸流水?」
趙平原笑道:「你要戰,那便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