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攀龍附鳳 二
對於自己堂姐的舉薦信九江王還是比較重視的,他雖然和這位堂姐只見過兩次,交往也不算深,不過他知道這位司馬夫人交遊廣闊,頗有識人之能,既然是她推薦來的應當不會錯,同時張守義獻上的寶物也讓九江王大開眼界,薄如蟬翼的輕紗在這個王府里並不罕見,不過薄到完全透明就是聞所未聞了,按照張守義所說那小小的一卷里竟然有二十丈完全透明的布匹,九江王已經在心理幻想著自己最寵愛的妃子穿上這種透明料子做的衣服會是一個什麼樣子,或者兩人一起披上透明的披風在花園中漫步又該是如何的浪漫。
張守義對道家的理論不怎麼在行,所以王爺接見的時候一旦說到修行上的事情他就只好搬出佛教的經文來應付,這不怎麼對九江王的胃口,談話不算暢快,不過在此之後九江王還是讓下面按照次高的標準來接待張守義,對他來說不喜歡佛家的修行方式是一回事,佛家的力量則是另外一回事。
在九江王府上一進王府就能配有專車,並有丫環服侍起居的並不多,所以張守義很快就在王府了小有名氣,他的住所是一個近似於四合院的地方,不過這個院落並非由他獨享,按照規格一個院子應該住上三位神仙,有些人因為徒子徒孫人數眾多所獨佔院落,甚至需要花上好幾個院子才能安置。當然也有一些高人是喜歡獨來獨往的,王府中的管家也就盡量把這樣的人安排在一起,和張守義同住的是一位鬚眉潔白的老者和一個面無血色整天一幅病怏怏摸樣的中年人,這兩個人似乎不太喜歡新來的鄰居,張守義幾次想要拉近乎都碰了個軟釘子,老者面對張守義的問候閉門不答,至於那個殭屍一般的人物張守義在頭兩天里只見過一次,就這一面還是自己主動上門去打招呼的時候見到的,這個人的語氣很不客氣,當他得知張守義敲開他的大門只是為了告訴他新搬來了一位鄰居很是不高興,很直接地把門砰地一聲關上。
些許的挫折並沒有讓張守義感到氣餒,因為這兩位的脾氣他在住進這個院子之前就已經知道了一點,對於這兩位世外高人張守義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不滿,實際上如果他們不這樣張守義反而會感到一些不安,青山寺的經歷讓他覺得這樣的修道之人比那些笑面虎還要好些。
目前的張守義還沒有奢望能夠一下子得到世外高人的另眼高看,對他來說現在最好的去處是九江王為各神仙建立的活動大廳,那裡有終日不息的自助宴席,成缸的燒酒擺在那裡隨人暢飲,那裡是中下層供奉最喜歡待的地方,同時這裡作為一個有酒有歌舞還有一大群不受世俗禮法約束的狂士的地方也是異常的熱鬧,從早到晚一直不會停息。
張守義相信在這裡自己能夠結交一些奇人異士,最終多多少少肯定能夠學到一些本領。結果還真的如他所願,在那裡坐了沒多久就結識了幾位酒友,實際上大廳里的人同樣對張守義感到好奇,在王府的供奉中十個裡面大約有九個半是騙子,江湖中人為了能進九江王府往往是各出奇謀,但是還沒有哪個人能像張守義那樣一步登天的,尤其張守義能夠一下子佔據這樣高的位子是因為獻寶,這就更不尋常了,畢竟寶物很難作假,其他人一般都是通過表演魔術和賄賂評審官員來矇混過關,可是直接獻到王爺手中的寶物就不同了,九江王在看人上眼光不是很准,可是從小生活在大富大貴之家,看其東西來卻很少會走眼。
騙子們對張守義是不是有真材實料有著各種不同的猜測,對他們來說張守義來到活動大廳也是給了他們一個機會來近距離地觀察對手。事實上坐在張守義身旁的五個人中有四個都打著這樣的主意,還有一個是個真正的酒鬼,在這裡也有覺得進了王府就是進了保險箱的人,於是每天吃喝玩樂再也不思進取,對於這樣的人九江王也從不驅趕,王爺對於供養門客這件事一直抱著放長線釣大魚的觀點,既然是奇人異士自然與常人不同,反正九江王從來沒有為金錢發過愁,多養幾個少養幾個對他也沒有什麼分別。
張守義一邊泯著杯中的烈酒一邊旁敲側擊地打聽這些人的功夫,在九江王府的供奉中間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關於道術方面不能駁斥別人說的話,因為絕大多數人都是沒有真實本領的騙子,所以拆穿別人就成為一種很卑劣的行為,尤其是如果把對方的騙術拆穿就必然會讓九江王產生戒心,如果露底的次數一多將來想要再騙倒王爺就會更加困難,所以為了大家共同的利益不允許直接去拆穿別人。至於那些真正本事在身的有道之士一般也不會違反這個規矩,一方面他們往往也需要這些騙子幫襯,另外九江王並非不知道自己的供奉當中有人濫竽充數,但是如果沒有人充數他的門客就不可能有這樣的規模,所以如果有人刻意去舉報他人也未必能得到多少好處,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騙子們平時對修仙人士非常恭敬,這使得那些人不太好意思為難他們。
因為有這樣一條潛規則的存在張守義得到了一大堆互相吹捧的溢美之詞,往往是一個人在胡吹自己的光榮事迹而他周圍的那些人紛紛附和補充,這樣的吹捧與自我吹捧把張守義弄得有些糊塗,「乖乖,胡大哥竟然殺過龍,真有這樣的事嗎?」
「有,怎麼沒有,」這位胡大哥知道張守義初來乍到,對這裡的規矩還不是十分熟悉,要不然他是不會把這樣的疑問說出來的,因為這種疑問說到底也是一種置疑,「你不信,問他,他都看到了。」說著往桌對面的那個瘦子一指。
「對,我親眼看見的,」瘦子完全沒有一絲的停頓,雖然在此之前他對那位胡大哥並無印象,可是這並不妨礙他替對方圓謊,「好大的一條龍,那條惡龍危害四方,多虧胡大俠一箭將其除去。」
「當時的戰況一定非常激烈,你能跟我好好講講嗎?」看到真的有屠龍這回事張守義不禁興奮了起來,坎離蛇曾經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條龍顯然要比坎離蛇強得多。
瘦子猶豫了一下,他和那個胡大哥素昧平生,讓他說兩句套話圓個謊不過是舉手之勞,可是要詳細描述殺龍的情節就顯得太費事了。「這我就說不上來了,因為胡大哥屠龍的前不久我和黑水玄鐵蛇大戰七天七夜,眼睛被毒物所傷,具體的情況我看得不真切。」
「黑水玄鐵蛇?」這個名字讓張守義心頭一動,顯然這又是一種很可怕的怪物,再看到旁人紛紛盛讚那個瘦子除掉玄鐵蛇的盛舉是造福一方百姓張守義相信這些人都是身懷絕技的能人,而自己憑著一卷保鮮袋竟然爬到了他們的上面實在是不像話。「那時上古神怪吧?」
「可不是,那是當年禹王制水留下的一塊定海神針鐵,後來日久成精,就化成了一條巨蟒,范兄那次收服它可實在是很危險。」
對於這個瘦子收復了如意金箍棒張守義將信將疑,畢竟這又比降龍要難上許多,實在很難想象這樣的人物會屈尊來到九江王府擔任一個下級的供奉。
圍在張守義周圍的這些騙子雖然滿嘴沒有一句真話,不過這並不是他們接近張守義的本意,他們來到這裡是為了探一探張守義的底細,所以為那些豐功偉績幹了十幾杯后他們也開始套起張守義的話來,「小哥這是從哪裡來啊?」
「丹陽。」張守義的舌頭已經開始有些發直。
眾人心頭一驚,「那離青雲山可不遠啊。」
「對對對,就在青雲山的邊上。」
這個來頭聽起來可不小,「小哥一身的本領,一定也想著要嶄妖伏魔,為師門爭光吧?」
張守義雖然對修道很是執著,不過在他看來妖魔還是離得遠一點為好,「這個倒沒有想過不過我還真的遇上過一兩隻妖怪。」
「小哥沒有將他們一舉收服嗎?」
「沒有,當時那兩隻妖怪正在拼個你死我活,我看了一會就走了。」
「小哥高風亮節,讓人佩服,不過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些妖怪只要有機會就要除去,不應當顧慮趁人之危的流言蜚語,下次再碰上這種事決不能手軟。」
張守義的臉有些發燒,他回想起妖怪大戰的時候他何止是手軟,簡直渾身都軟,可是現在卻無從分辨,只好連聲說道:「老前輩教訓的是。」
坎離蛇這個時候正一肚子的意見,張守義想要接近這些江湖人士來偷師它還是很贊同的,不過周圍這幾個究竟是什麼貨色可瞞不住坎離蛇,如果只是在一起吹吹牛它還能坐在一邊看看笑話,可是很快話題居然轉到了它的頭上,在張守義的描述之下有人居然把「坎離蛇」這三個字報了出來,至此張守義才算是弄明白那天他遇到的究竟是什麼妖怪,然後旁邊的人又添油加醋的巴坎離蛇的可怕描述了一番,由於其中頗多謬誤,甚至很多更是荒誕不經,所以坎離蛇大為惱火,偏偏張守義對這些深信不疑,於是坎離蛇決定要教訓一下這些傢伙。
對大廳中的眾人做了一次掃描坎離蛇沒有發現有什麼夠分量的人物,如果它還有身體把整個大廳所有人拿來當作點心應當不是一件太困難的事。現在坎離蛇沒有了身體,當然沒有辦法吞幾個下肚,不過這段時間它消化了不少從伍子胥那裡學來的本事,東挑西撿之下坎離蛇決定試試催眠術,這一類的功夫是他當年從未接觸過的,所以有所了解之後就很感興趣。
悄悄地將自己的神識注入張守義的眼睛,而張守義這個時候正滿心崇敬的盯著一個吐沫橫飛的瘦高個,這位吹噓的本領完全不亞於前面兩人,不過在張守義的注視下從他嘴裡蹦出的內容漸漸的有些收不住了。
「當年我大戰姜子牙在座的這些人可都是看到過的,你們還記不記得姜尚跪地求饒的時候說的什麼話?『早知有您老人家在此,打死我也不敢下昆崙山啊,我師傅元始天尊的道行也未必及的上您』,小兄弟,這可不是我說的,這是姜子牙說的,他們都親耳聽到了。」說著用手劃了一圈,彷彿在座的都是他的證人。
這一下讓大家都非常為難,這座大廳里大部分人都是騙子,對他們來說吹牛皮只是為了把外行唬住以便撈取更多的好處,可是如果有個人不知節制地亂吹那大家就沒有維護他的義務了。
看到張守義迷惑的目光眾人還必須立刻表態,「姜子牙已經是兩千多年前的事了,那個時候我還小,很多事情都記不太清了。」
這個發言顯然很對大家的胃口,這樣既不算破壞規矩也不必為那個彌天大謊承擔什麼責任,唯獨那個胡大哥因為一開始就吹過自己有三千多歲的壽命無法利用這個借口,看到別人都表了態胡大哥只好說道:「年歲大了真是沒用,以前的事情都忘得差不多了,我記得小輩裡面是有一個後起之秀叫做姜子牙,不過長什麼樣是沒印象了,既然老武說他打敗了姜子牙那應該就是打敗了姜子牙,這事沒什麼意思,和一個小輩有什麼好爭的。」
武通對大家沒有直接證明自己感到很不高興,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做得太過火,「真是沒意思,我記得你們幾個最大的才五十六,怎麼一個個記性都變得這麼差。」
這話當然讓張守義感到很是不解,胸中的疑竇也變得越來越大,「哈哈,小兄弟你聽不懂了吧,老武說的是五十六甲子,難得他還記得,平時如果不掐指算上一番老夫有時候都想不起來自究竟多大了。」
說完胡大哥捻須而笑,沒想到武通根本不理他這個茬,「拉倒吧,還五十六甲子,前些天我還替你算命來著,你還有四年才到一甲子,這還是年紀,要說功力你就是再練一百年也別想到一甲子。」
這番話可算犯了眾怒,剛才大家不肯幫他可是畢竟還給武通留了面子,這一下既然已經撕破了臉大家也就不再客氣把他圍起來就是一頓狠批,對於修道之人姜子牙雖然是前輩高人,不過倒還沒有到神聖不可侵犯的程度,可是元始天尊則是大部分人自認的祖師爺,所以眾人就借著他的名義一個個都變得義憤填膺,為了維護師門與朋友翻臉也就不算不義了。最終這份爭吵變成了一場武鬥,張守義只好尷尬的退到一邊看著他新結識的幾位朋友打得不亦樂乎,胡大哥因為年紀老邁並未加入戰團,武通被圍在中間居然不落下風,他把一個盤子打碎當作兩把手刀舞得呼呼直響,他的對手很快就有兩人身上掛了彩。
「胡大哥,還請你趕快把他們分開吧,再這樣下去要出人命了。」張守義現在也不想管這些人究竟是不是在吹牛了,他只想著要趕快阻止這場打鬥。
「不妨事,」胡大哥微笑著擺了擺手,他現在不在戰團裡面自然不用那麼著急,「他們平時也喜歡這樣鬧著玩,有時候還更厲害,現在他們都把功力壓制在一成之內,這樣才不會傷及無辜,要不然憑他們的道行又豈能這麼容易就負傷。」
「可是那些傷口都在流血。」張守義有些不相信這一切都是他們在鬧著玩。
「學藝不精又能怪到誰來,不過這傷口不要緊,等到打完了他們用十成的功力運行一個周天什麼傷都好了。」
半信半疑地張守義只好又把目光移回了戰場,這時動手的眾人都顯出了疲態,他們畢竟是一群騙子,雖然常年闖蕩江湖的生活使得他們動起手來都有兩下子,但是一說起體力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所以人多的一方這時就佔據了優勢,趁著武通動作一個不連貫立刻把他撲到,眾人跟上一陣拳打腳踢,最後還是張守義東拉西勸才算把武通救了出來,這個時候大家也覺得莫名其妙地打了一架有些面目無光,於是受傷的去包紮,沒受傷的也找出了種種借口離開了大廳,不一會這張桌子就只剩張守義和那個真正的酒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