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幽狐有道
水似平鏡，一線湖面彷彿間隔了兩個世界。煦風悠蕩，徐徐遠去，放眼看去湖心上一道人影閃動。飛灑的長發甩出一對冷目，凝重的臉上扭曲的眉頭更顯謹慎，一身簡單的麻衣短褐，手中的二尺短木順勢而舞，如游魚倏而靈動，似仙禽屹立獨傲。移踏停頓間，湖面竟不起一絲漣漪。
良久，凡雨霖停止了揮舞短木，靜立湖中央。恍惚間，一陣微風吹來了天地間的靈氣，盤旋四周的靈氣眨眼形成了一個淡白色的光圈，隨之，光圈開始吸引更多的靈氣注入。聚集在凡雨霖身邊的靈氣越來越多，光環愈發明亮，星星點點，似群星拱月般映照著。
猛然，一陣強烈的旋氣爆發出來，只見凡雨霖轉手平出一劍，天瀚群星般閃爍的靈氣頃刻間導出短木棒，剎那靈氣彷彿受到了驚嚇，四散而去。
由靈氣組成的數道劍影似暴雨般傾瀉而出，直徑砸入遠處的湖水中，霎那捲起的數丈高浪，讓平靜的湖面顫抖起來。
「劍罡小成！」凡雨霖喘著氣，蒼白的臉上紅潮翻湧，勉強撐著喜道，「雖然仍停留在五階，但所釋放的劍氣已經遠遠不止了！嘖。」
他調整了幾次呼吸，旋即躍步踩水，蜻蜓點水般飛離了湖面。波紋點點，忽的又歸入無盡的平靜中。
。。。
擎天的巨木濃密而繁茂，裸露的雜根盤錯在一起，碧葉似海，修枝成山。充盈的天地蘊力使這兒的樹木輕易地突破自然的生長限制，達到三百多尺之高。
高處枝丫間閃過一道粉紅色的光，其後緊緊地跟著一道亮白的身影。粉紅色的光略顯焦急，四處亂竄地跑著，卻始終拉不開與白影的距離，眼看著越來越近。
這時，粉紅色的光彷彿聽到什麼，猛然扎向一側，呼吸間，沖入一片林中空地。
。。。
進雨霖之境已經有幾日了，除了一開始遇到的巨大湖泊，滿眼望去滿眼的樹，彷彿置身在一個沒有邊界的森林迷宮。凡雨霖呼吸著混著濃郁草香和土壤味道的空氣，心神不由得放開，似乎是忘掉了所有的不快，漫步在林間。
不知不覺間，凡雨霖走到了一處林間空地，抬頭看著湛藍的天，不由得出了神。來不及反應，從另一側極速衝來一道粉紅的光，只見它一頭撞進了懷中。呯，一陣悶響，巨大的衝擊讓兩個人一齊砸在了身後粗壯的樹榦上。
一陣麻意在凡雨霖的背後生起，若不是及時運氣分散了衝擊力，脊骨不斷也裂。低頭，只見一襲粉紅趴在懷中。
身上的女孩胡亂地搖著腦袋，似乎撞得不輕。
「你沒事吧？」凡雨霖的大腦還有些迷糊，反射性地問道。
聞聲，女孩才抬起頭，不明所以地看著凡雨霖，良久，才察覺自己是整個身子撲在別人身上，臉逐漸發燙，訝然一聲跳離。
凡雨霖艱難地起身，旋即打量了女孩一番。一雙柔目優雅，紫色的瞳孔如水晶般透亮，一對靈耳悅心，瀑布般紫色的長發打在上面，顯得堅毅而又靈動。鼻尖微翹，粉唇輕啟，如玉匠精心雕琢般巧妙。兩彎淺淺細眉，叫人憐愛。肌如新雪，看樣子年紀不出十二。一身粉裙長擺，彩紋錦帶將纖細的腰肢顯露無遺。女孩把手盤在身後，眨著眼睛看著凡雨霖。
凡雨霖正想問什麼。女孩臉色大變，連忙躲到凡雨霖的身後。與此同時，一道白影驟然出現在兩人面前。
放眼看去，纖細的長眉下一對優雅的眼睛閃爍著明亮的光芒，面如姣雪，鼻子略尖，粉嫩的嘴唇有一種晶瑩的質感，淺藍色的秀髮撫摸著香肩，讓她多了一絲高貴與冷艷。
一身素白的薄絲弔帶長裙垂落，撫過的微風扯起裙邊一角，隱約地展現著她曼妙的身體，模樣比身邊的女孩更成熟。
「你是誰？」白衣女孩質問道，旋即，雙手遮胸驚道，「這裡怎會有男人！」
「咳，在下凡雨霖，來此修鍊。」
「你是人族？」女孩略帶疑惑地問道。
「呃，是。」
「奇怪。」女孩搖了搖頭，將手叉腰道，「算了，把她交我。」
「不要啊，求求你，不要把我給她。」輕柔的聲音傳進凡雨霖的耳朵，竟讓他生起一種要拚死保護的衝動。
「哼，又用這種無聊的媚術。」白衣女孩不屑道，反手一道閃光射入凡雨霖體內。
「對不起對不起，請不要把我送掉，嗚。」凡雨霖聽到的依舊是那道軟孺的聲音，但卻沒有產生先前那般衝動。
看著抽噎的粉衣女孩，凡雨霖不禁想到了靈兒，她現在怎麼樣了，應該已經到天詔城了吧，大師兄會照顧她的吧。
「不哭，我不會把你給她的。對了，你叫什麼？」凡雨霖回神收念，拭去女孩的淚花。
「我叫默默。」
「你！」白衣女子見狀，不由怒道，「華姝夢珠。」
在女孩伸出的手掌上極速地匯聚出一顆絢爛奪目的星辰光珠。兩人只瞧見了一眼，神思便深深地陷了進去，彷彿被定身了一般難以自控。
「無論你是誰，只要敢影響小幽治病，唯死可取。」女孩說得十分平靜，完全不像在殺人一般。
「不要！」一道銀光閃現到白衣女孩身邊，弱弱的聲音哀求道，「雪姐姐，請你不要傷害他們。」
「但小幽你的病……」
「雪姐姐，如果因為小幽的病而連累無辜的人，那小幽會很傷心的。」
看著銀光良久，白衣女孩嘆了一口氣，拂去了光珠。
恢復了行動的兩人順眼看去，那道銀光是一位十分可愛的女孩，有淚的雙眼靈動而清澈，鼻尖輕挑，唇角微笑，略顯稚嫩的粉白臉龐水嫩誘人，一對尖尖的銀色狐狸耳朵從烏黑細密的短髮中探出，寬鬆的淺藍色長袖裙遮住了她纖弱的身軀。
「你們好，我叫小幽，是極北荒原幽狐一族的，很高興認識你們。」小幽輕跳著走到凡雨霖和默默面前微笑著說道。
「你好，凡雨霖。」
默默卻是怯生生地藏在凡雨霖身後不說話。
「好了，沒事了，雪姐姐對我的允諾是不會輕易打破的。」小幽轉頭看向白衣女孩，一歪頭輕笑道。
「雪靈，姬奉雪，」白衣女孩不情願地小聲道，「好了，小幽，我們走吧。」
語畢，便要拉著小幽離開。
「呃，那個，請問怎麼走出這片森林？」凡雨霖見狀急忙問道。
「要不，你們跟我們一起走吧！」小幽眨了眨眼睛。
「小幽！」姬奉雪急道，看著她堅定的表情，不由輕嘆，「唉，小幽你太善良了。算了，你們跟上。」
「默默，你也一起吧。」凡雨霖向著默默伸出了右手，「來吧。」
良久，一隻小手放到了凡雨霖的手上，輕輕抓住。
「走吧。」凡雨霖淺笑道。
。。。
一棵古樹參天，枝與干相互糾纏，偌大的身軀是由眾多樹木拼合而成。未等臨近，撲面而來了一陣古怪的氣息，生氣而又蒼老。葉冠繁盛，如遮天之傘投下巨大的陰影，站在樹下彷彿失去了天地般，震撼由心而發。此刻，眾人正盤坐在樹蔭下。
「……這便是我的經歷。」凡雨霖輕聲地訴說著自己的身世。
突然，姬奉雪插嘴問道：「所以，你並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誰，對吧。」
「嗯。」
「嗚，本來以為我和雪姐姐很可憐了，沒想到霖哥哥更可憐，連父母都不知道。」小幽的眼裡噙著淚。
「嗯，你們是怎麼來到仙霖境的？」凡雨霖一聽反問道。
「我來說吧。」一旁的姬奉雪再次插嘴道，「是因為小幽的病。她的族人要殺她，我帶她逃出了北荒，但追殺的人也進入了中原大陸並很快就找到了我們。」
看了眼小幽，姬奉雪緩緩道：「眼看小幽就要被抓走的時候，大宇玲瓏顯靈了……」
「大宇玲瓏？」凡雨霖眉角一抖，思索了一番驚訝道，「玲瓏彩殷？」
「嗯，反正她是這樣自稱的。」
難道那本《緣仙浮塵術》是真的？凡雨霖沉吟片刻，接著問道，「之後呢？」
「之後，她問我們是否願意隨她離開那個世界。開始，還以為她會帶我們前往仙界，但只是把送我們到這個地方，就再也沒見過她了，雖不是仙界，但也安全。」
話甫落，眾人陷入了各自的沉思，環境變得格外安靜。
「你怎麼了？」默默的聲音乍想。
只見一股暴起的靈氣從小幽顫抖的身體里衝出，剎那在她的周身形成一道靈氣屏障。
「不好，快離開。」姬奉雪低喝道。
瞬間，三人彈身暴退出風障，但如利刃般的靈氣還是割破了三人的衣服。
「這是什麼？」凡雨霖的內心沒由來的一陣悸動，燥熱從心臟蔓延到全身，體內的靈氣受影響如沸水般不停地翻滾。噗，凡雨霖的一口鮮血染紅了樹蔭。默默和姬奉雪有些詫異地看了眼凡雨霖，便又轉頭看向靈氣暴發的小幽。
天地之間的靈氣被巨大的風障吸引，匯聚的靈氣將小幽的身體托起，藍裙衣邊胡亂地飛舞，滑落的腰帶躥向更高的空中，失去了束縛的銀尾如綢似緞般旋出一道亮色。俄而，一道明晃晃的光線從雲端劃下徑直射在了小幽的額頭上，剎那單薄的長裙粉碎成布條飛散，由額頭延伸出的金色紋路爬滿全身，一股神聖而高潔的氣息逐漸釋放。
凡雨霖四肢抽搐，竟有一種想要朝拜她，卻聞腦中鳳吟乍響，朝拜感驟失。四顧，只見姬天雪和默默匍匐在地上，動彈不得。
此時的小幽彷彿被塗上了金粉，連擺動的尾巴都染成金色，反射著刺眼亮光的皮膚逐漸豐腴起來，霎時，一輪在頭頂緩緩轉動、若隱若現的金紋光圈發出一陣悠揚的金屬摩擦聲。良久，失去光華的肉體才緩緩降落。
「小幽。」姬奉雪首先沖了上去，而凡雨霖和默默也跟了上去。
之前豐腴的肌膚又開始乾癟起來，原本的白皙膚色在皺起的皮膚下顯得格外恐怖，複雜的金紋圖案遍布全身，似乎是組成一個奇異的圖案。而這些不知所用的金紋卻在時間的推移下，漸漸融入到小幽的身體里。
「看夠了沒有。」姬奉雪的聲音有點生硬。
「哦，對不起。」
姬奉雪一把抱起小幽閃入了最近的樹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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