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無罪之人（一）

張揚開車走了，他就這麼開車帶著喬娟三人走了，馮舒城沒有去攔他，也沒有理由去攔他。

看著汽車尾燈漸漸消失在黑暗的道路盡頭，馮舒城輕輕嘆了口氣，想著張揚最後那句話，他有罪，他的罪現在才要開始贖。

現在馮舒城腦中思路清奇，他心中的猜想猶如一座拔地而起的高樓，各種線索開始緊密串聯就像是大樓上的一磚一瓦般瞬間組合在一起，直到這座高樓完完全全的矗立起來。

馮舒城閉上眼，心中感慨不斷，他睜開眼回過頭看著早已坐在車裡的鄭有為。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馮舒城拉開車門，鑽到了駕駛室。

鄭有為沒有回答，只是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的手銬。

「你和喬娟有沒有真正的愛情？」馮舒城看著後視鏡中的鄭有為。

他還是沒有說話。

「相比起來，你還是更愛你過世的妻子吧。」馮舒城仍然自顧自的說到。

鄭有為的身體顫抖了一下。

「來這裡之前，我一度認為你才是兇手。」馮舒城打開車窗，任由寒冷的空氣充滿車內，他從口袋裡摸出一支煙，點燃后吸了起來，不過他卻一直在後視鏡中注意著鄭有為。

「你怎麼知道我就是清白的。」鄭有為輕蔑一笑，將頭偏向一邊。

馮舒城注視著鏡子中的鄭有為，有罪的人會一直為自己辯白，而真正無罪的人則會在真相面前保持沉默，他想說出這句話，但卻沒有說出口，鄭有為已經鐵了心要擔起這份罪責，所以現在對他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張揚，你要贖的罪又多了一份啊。

「我們還在等什麼？」在馮舒城吸了大半支煙后，鄭有為終於坐不住了。

「每一件案子，不論結果如何，我必須要搞的明明白白，即使嫌疑人已經伏法，」馮舒城擰滅煙蒂，將窗戶重新關上，「這便是我的原則。」

「手銬都已經到我手上了，還不夠明白嗎？」鄭有為有些歇斯底里的吼了起來。

馮舒城搖了搖頭，「每個人都有自己認為必須要貫徹的事情，就好像你認為這個結果必須由你來承擔一樣，我也必須要對經過我手的案子負起責任來，咱們出發點不一樣，但最後的目標卻是相同的。」

鄭有為深深的看了一眼馮舒城，重重嘆了一口氣，不知是因為馮舒城的執著，還是因為自己。

黑暗中，隱約在公墓旁的道路上出現一點光亮，慢慢的由遠及近，是一輛車，車上是宋建華和萬南。

「到了到了，就是這。」萬南在副駕駛上指揮著宋建華來到墓園入口，二人左右尋找了一下，終於在停車場看到正在給他們忽閃大燈的馮舒城。

「張揚呢？」宋建華一下車只看到馮舒城的警車。

「走了，材料呢？」馮舒城接過萬南遞來的文件袋，迫不及待的打開，似乎真相就在這裡邊。

「他怎麼在這裡？」萬南瞥了一眼警車，看到鄭有為戴著手銬坐在後座上。

馮舒城回頭看了一眼鄭有為，他不知該如何回答萬南的疑問，因為真相只能有一個！張揚交給他的那份材料，鄭有為的認罪書，此刻就在他的懷中，馮舒城糾結起來，如果將這份材料遞交上去，鄭有為便會坐實這個罪名，可馮舒城明白，鄭有為無罪，就算是有，但承擔殺人二字的後果遠比這要嚴重的多。

「走吧，我們回去吧。」最終，馮舒城將打開的文件袋又重新封好，也沒有為二人解釋鄭有為為何在這裡。

宋建華和萬南摸不著頭腦，雖然心中隱隱有些生氣，但看到馮舒城已經發動了車子，無奈也只好鑽回到自己的車中。

「謝謝你。」在馮舒城起步的前一刻，鄭有為突然說。

「不要謝我，我只是想搞清楚你們的秘密罷了，在此之前，我不會妄斷誰有罪，誰無罪。」馮舒城明白鄭有為為什麼突然道謝，便冷冷回應，然後與宋建華駕駛的車輛一同離開了墓園。

回到市局已經是深夜了，馮舒城讓宋建華和萬南回去休息，這雖然引起了二人的不滿，但馮舒城說會給他們一個答案，二人這才離去。

帶著鄭有為來到審訊室，馮舒城並沒有急著開口，而是打開宋建華帶回來的文件，開始逐一閱讀起來，尤其是鄭有為前妻死亡的相關證明材料。

然後他又打開了張揚交給他的材料，鄭有為的認罪書並不值得他詳細解讀，反倒是證人材料引起了他的興趣。

第一份證人材料，簽署的名字是王力，第二份則是喬娟，第三份竟然是張揚，開頭便說明了他與喬娟的關係。

馮舒城立時明白，張揚的那句「贖罪之路，剛剛開始」意味著什麼。

收起材料，馮舒城心中再次感慨起來，他點上一支煙，看著對面有些疲憊的鄭有為，不知該如何開口。

「張揚說了，你並非一般人，即使是我的認罪書擺在你面前，你也未必會相信。」最終鄭有為先開口了。

「他是不是還說，他會帶著喬娟等人遠走高飛，從此隱姓埋名。」馮舒城輕吐出一口煙霧，平靜的看著鄭有為。

鄭有為先是一愣，然後笑了起來，「唉，一步錯，步步皆是錯。」

「你還是不願意告訴我真相。」馮舒城沒有理會他似有深意的這句話。

「擺在你面前的就是真相。」鄭有為鐵了心要認罪。

「啪！」馮舒城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上的材料，「你不願意說，那便由我來說如何？」

鄭有為愣愣的看著馮舒城，他不明白馮舒城為什麼要如此較勁。

「你難道就沒有為你的亡妻想過么？」馮舒城理了理心情，重新坐好，緩和了一下情緒后對鄭有為說。

「但我還是終究要為活著的人考慮啊。」鄭有為聽到馮舒城提到前妻，心中也是憤然。

鄭有為的這句話完全印證了馮舒城的猜測，果然是為了他的倆個孩子啊。

「這裡的監視器我已經關掉了，」馮舒城站了起來，走到鄭有為身邊，因為鄭有為最後的這句話使得馮舒城無法再對他生出一絲火氣來了，「我這人有一個毛病，喜歡刨根問底，胡亂猜測，我就試試來推斷一下你們的秘密吧，如果最後你還是執意要來承擔這個罪名，就當這是我和你的……朋友之間的最後交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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