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留
除了被美女傷害得深入骨髓的徐素之外,林清雅的辦公室對於所有男人來說就是一個仙境,就差沒掛上「Wonderland」的招牌了。
徐素跨進這位絕色美女的辦公室的時候沒有任何遇仙的感覺,因為不久前他申請設計總監的職位,林清雅說她會考慮,但建議徐素在公司多呆一段時間,等更多地融入公司文化多了解公司運作之後,獲得升遷的機會才更大。於是昨天徐素直接向公司提交了辭呈。他甚至還沒領到這家公司的第一份工資。
在林清雅那讓任何男人都自慚形穢的美目注視下,徐素很放鬆地坐在她桌前,還伸了個懶腰,扭了扭久視電腦而有些發酸的脖子。
「這麼衝動?」林清雅說。
輕輕一句,她優雅的聲線會讓世界上99%的人覺得自己真的是不理智了。
徐素淡然一笑,簡單道:「我是平靜的時候寫的辭職郵件。」
林清雅:「還平靜?我才回你的升職申請你就辭職,好像跟你給我平時的印象很不一樣,我以為你是一個非常成熟的人。」
徐素:「其實我比你想象的更成熟,只是我們理解的成熟不一樣。」
林清雅:「哦?你的成熟是怎麼理解?」
徐素長長地吁一口氣,說:「成熟分為普通成熟、文藝成熟和**成熟。」
林清雅噗嗤一笑,一下子沒了仙女范兒,連凈白如玉的臉上都浮現了罕見的紅色,徐素一副淡定的模樣,忽然很嚴肅地說出一個笑話來,完全出乎她的想象。
徐素自己沒笑,其實他也很奇怪,為什麼自己想說哲理,卻說出一句不著邊際的話來,只好繼續解釋:「普通成熟就像秋天的稻穗,一眼望去,金燦燦的,人人都認可,可以收割了。文藝成熟其實跟普通成熟沒什麼區別,也就是顏色鮮艷一點,稻穗沉甸甸的,更飽滿一點……」
因為他的理論還沒成熟,所以卡住了。
林清雅充滿期待望著他,甚至一時忘了說服這位衝動的設計天才既定策略。
「讓我想想……」他說了一句廢話,為自己爭取了少許時間,終於想出一些苗頭。「**成熟就是一顆稻穗從小就覺得自己並不屬於稻穀這個物種,他不願在秋天就變成金黃色,被人割下來當飯吃掉。也許,我就是這第三種成熟吧。我做的決定是貌似衝動的,但是我是深思熟慮的,不會被說服的。」
林清雅點點頭,說:「我相信你是成熟的,那好吧,我也很坦白的說,我是非常欣賞你的才華,我給你回的郵件也是很真誠的,公司重要職位的變遷不是說變就能變的,基本上要得到公司各方的認可才行,這才能說服老闆,這需要時間,需要耐心。成熟的你是不是要再多些耐心呢?或者還有一些我不清楚的原因使你急於得到這個職位呢?」
徐素沉默片刻,道:「不知道為什麼,在你面前我特願意真誠直接點,其實吧,我就是想辭職了,因為我覺得自己有能力,去待遇更好的公司也好,自己去創業也好。人的才華像佛教里的頓悟一樣,最近我忽然自我感覺越來越好,已經不滿足目前公司給我的發展前景。我自己也是最近才知道,原來我可以設計出這麼牛逼的東西,只要我忘記一切地投入到工作中去,去克服一切困難。我夠坦白吧?」
三秒過後,林清雅優雅地說:「嗯,謝謝你的坦白,那真的很遺憾,我同意你的辭職了。好了,現在我們沒有上下級關係了!作為一個朋友關心一下,你下一步的打算是什麼?想好沒?」
最後那句「想好沒」暗暗諷刺她並不相信他是真的成熟,不管是哪種。
徐素拋開短暫的失落,很**地微笑道:「想好就沒意思了。」
林清雅點頭,嫣然道:「我很欣賞你**上那段話。」
徐素得瑟地問:「哪段兒?」
林清雅說:「[雖然我常常悄悄地把夢想掩屍秘處,卻從來不妨礙我繼續追尋最迷人的生命體驗。我已經決定了,哪兒也不去,哪兒也不留。]對了,最後這個哪兒也不去,哪兒也不留是個什麼意思,我不是很清楚。」
徐素解釋說:「就是沒有一個明確的目的地,只是把自己放逐到茫然和未知的世界中去,從一成不變的煩悶生活中解脫出來。一旦一切都變得確定起來,馬上就離開那個地方,繼續流浪繼續探索無限的人生。」
林清雅的美麗眼睛里亮起一層光澤,但隨即回到現實中,有些索然地說:「祝你前程似錦吧。保持聯繫!丁琳知道了么?她很喜歡你,這會讓她很失望的。」
徐素心中飄過淡淡的傷感,道:「我呆會兒跟她說。」
第十一章MistakenReasoning
徐素邀丁琳到公司樓下的小公園散散步。
其實林清雅已經把徐素越級要求升職的事情悄悄在QQ上跟丁琳說了,所以丁琳已經猜到徐素要對她說什麼。
這是徐素第二次跟這位美麗的精靈單獨相處,上次一起吃飯,完了還送她回家,在那路燈朦朧中,忽然有一隻野貓竄出來,嚇得丁琳露出弱女子本色,驚叫一聲,抓住身邊男人的手臂,然後看清楚是貓眯之後,又閃電般放開手。當時,徐素什麼也沒說,什麼表情也沒有,而丁琳也開始沉默了。男人不知道女人在想什麼,女人也不清楚男人在想什麼。
「我發財了。」徐素說。
等他發話等了半天的丁琳一呆,「啊?」了一聲。
徐素:「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在場的那個話癆網友是個奸詐的商人,我給他做東西一般不問他給別人的價格是多少,那天偶爾問了一句,竟然發現一個5萬塊的單子他只分給我5千塊。太tmd坑爹了,後來他的電話我都不接了,上門來找我,我只說了一個字:滾!他不願滾,求我告訴他為什麼跟他絕交,我說:你給我5萬塊我再告訴你。他懂了。他說他以後公平公正公開透明地分給我一半,我說了第二句話:我永遠也不跟你合作,你可以走了。他說他為表示誠意把上次賺的5萬都給我,我說:看你的行動。他真的把5萬塊當場打到我的帳號,然後我對他說:我剛才跟你說永遠也不跟你合作的那個話還算數,你真的可以走了。」
丁琳獃獃地看他叨叨叨叨叨叨地把話說完,「呃……」了好長一聲。
徐素繼續:「5萬塊對我這個窮鬼來說就算是發財了。當然,這點錢我還沒放在心上,叔野心大著呢,讓我更高興的是這次給我們公司設計的東西讓我找到了感覺,我捨不得把這種經歷浪費掉,於是把我的整個設計經驗寫下來,分享到了一個國外的設計網站上,再後來,共有三個獵頭找我,全是20k30k的高級職位,我想跳槽了。」
丁琳輕嘆:「我懂了。」
徐素:「你還沒懂。我已經自我膨脹了,給別人打工的事情我已經瞧不上了,我想自己去創業,去一個消費合理、景色優美的地方,最好有山有湖有文化有味道,找一間安靜的少數民族的房間,把所有不需要的傢俱扔掉,拉根網線,開始Freelancer的生涯,專做高端客戶,給他們提供最好的設計服務,完美到每一個細節,當然,非常昂貴。一年兩年接一單就夠了,我這5萬塊錢足夠讓我吃一陣子。每天睡到自然醒,想曬太陽曬太陽,想吹小風吹小風,生活得像天堂一樣。沒事兒就做做設計,有活兒就全力以赴。」
丁琳勉強一笑:「想得挺美。」
徐素:「我來上海五年了,呆膩了。我為什麼想走?因為現在上海對我來說就是一坨屎!」
丁琳已經被徐素不斷雷人的話整成了天然呆。
徐素似已忘記身邊的姑娘,雙目蒙上一層滄桑的淚光,漫步的腳步越來越慢,他說:「我在上海的這幾年,學到了不少東西。最重要的是對人性的發現。千萬不要喜歡漂亮的女孩子,她們以為自己是夜空中的明月,想整個天空的星星都圍著她們轉,只懂獲取不懂付出,只懂傷害不懂溫柔。我還當自己是太陽呢,我日!……唉,我是中了情花之毒的人,想到她就會痛,我是不肖的花間派傳人,只能入不能出,我是敏感而脆弱的大叔,我要找個與世隔絕的地方隱居養傷,心靈的創傷。」
丁琳:「你已經被女巫姐姐整殘了!好崇拜她哦!」
徐素臉色一沉,道:「你想知道你的女巫姐姐和我還有什麼發展么?」
丁琳眨眨嫵媚的眼:「還有發展?」
徐素:「她看我不接電話,就給我發了個簡訊:『大叔,忘記我了么?』我想了老半天,然後冷靜地回了一條:怎麼會?你那麼性感迷人,你要是拍三級片我一定買正版回家擼管。」
丁琳失聲道:「**!我不信!大叔,死大叔!」
徐素慘笑:「給力不?總之呢,感情的事呢,是不能強求的。所謂吉人自有天相,做人最要緊的就是開心。更重要的是要把自己的開心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對於我等凡夫俗子來說,這種方法最直接最有效了。」
丁琳:「後來呢?嗯?後來呢?」
徐素:「後來?我不知道啊,我只是很開心地在猜想她是勃然大怒,還是下巴掉地上,還是瘋掉,哈,反正我很解氣。你丫月亮,老子太陽,誰跟誰呢?大叔我誰也不欠,誰欠我的我一定找機會讓她連本連利的還!欠我的人你們都等著吧,路漫漫其修遠兮,有的是緣份!」
丁琳不忿:「真沒想到!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惡俗!低俗!」
徐素蔑笑道:「還有個媚俗你沒講,整成三俗吧。」
丁琳:「哼!」
徐素:「你知道什麼是幽默的本質么?」
丁琳不知道他為什麼轉這話題,無言以對。
徐素:「外國有一個學者把幽默歸納為MistakenReasoning.錯誤的推理。打個比方,那個流傳很廣的笑話,神探福爾摩斯和華生去露營,兩個人在繁星之下紮營睡覺。睡到半夜,福爾摩斯突然搖醒華生,問他:『華生,你看這繁星點點,作何感想?』華生說:『我看見無數星光,當中可能有些像地球一樣,如果真的有跟地球一樣,也許會有生命存在。』「華生,你個**,有人偷了我們的帳篷……』」
雖然是個老笑話,丁琳還是噗嗤一笑。
徐素麵無表情地等她笑停,繼續:「看出來了嗎?福爾摩斯在嘲笑華生的愚蠢。因為華生進行了一個錯誤的推理。MistakenReasoning。現在很火的美國單口相聲黨員黃西,經典的段子是他小時候在中國大陸讀小學時被學校要求帶磚塊兒去給學校鋪路,後來他學到了一個詞叫『童工』,他很驚訝,什麼?他們還有工資拿?嘲諷中國人不合邏輯地對待兒童。MistakenReasoning。JonStewart的政治幽默,傳得比較廣的那個視頻里的爆笑段子是一些政客鼓吹所有美國人都應該納稅,包括那些窮人,JonStewart結果推論出一個荒謬結論:要把最貧窮美國人的所有財產拿走才能剛好抵得上巴菲特提出的要對富人多徵稅的方案。MistakenReasoning。韓寒寫的犀利文字,尸位素餐的官員男盜女娼躍然紙上。羅永浩的大學巡講,展現著庸俗地活著的人們過著處處彆扭可笑的生活。郭德綱的相聲表現市井小人的嘴臉,周立波的海派看不起所有的非上海東西。不管是低俗的熱滑稽還是自以為有智商優越感的冷幽默,核心的元素就是嘲笑別人,看不起別人,低端的是看不起人家的長相人家的舉止,高點的是看不起人家的IQEQ,總而言之是以損人利己為主線的一種文化。所以呢,你覺得我不紳士不優雅了么?我應該繼續對損著我還沾沾自喜的人笑臉相迎嗎?No。那太弱了,不是我。做人最要緊的開心,假如你把自己的開心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那又怎麼樣呢?簡單粗暴有效。所有的人都是這樣的,這是明顯和不明顯的分別而已。除了『為人民服務』之外,勸人向善勸人溫柔是世界上最大的謊言。這個世界不是靠這些美好的東西運轉的,儘管所有的人都帶著笑容帶著禮貌,但是假如你這麼做,你什麼也得不到。你能想象秦始皇、劉邦、李世民、成吉思汗、朱元璋、**、喬布斯、比爾蓋茨、扎克伯格這些人是善男信女嗎?只有你自己是邪惡的,這個世界才是美好的,你要是個好人,這個世界就到處是壞人,信不信?」
丁琳:「……太偏激了,大叔你受刺激了,要好好休息!」
徐素淡淡一笑:「我希望以後女孩子對我說『你好壞』,而不是說『你是個好人』。把對你不好的人都懷恨在心,腹誹她,詛咒她,甚至罵出口,打出手。你會很開心的,相信我。」
丁琳:「完全沒想到你……」
徐素麵無表情:「說這麼多,我是不希望我辭職的時候你啰里啰嗦地挽留我,說一堆廢話,我作為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覺得該走就走。」
丁琳惱火道:「那你是說得太多了。」
徐素一呆:「是……太多了,誰叫你長得象她呢?我有時候恨得要死,有時又想象自己拜倒在她的裙下,恨啊……愛啊……」
丁琳「切」地一聲吐露不屑的神情。
徐素心頭火起,冷冷地道:「我今天要說以前不敢說的話,做以前不敢做的事。」
丁琳還沒反應過來,發現自己的手腕被這個男人狠狠地抓住,更是做夢也沒想到這個弱弱的設計宅技術宅大叔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司的樓下不遠處,強吻她。
四片絲毫沒有準備的唇瓣在不溫柔的溫柔中赫然相遇,同時在兩個人的心中激起晴天霹靂。
丁琳難以置信地睜圓了眼睛,忽然間丟失的初吻讓她霎那間精神恍惚。然後她死命推開他,狠狠地響亮地賞給他一個耳光。
徐素的痛感神經彷彿變成了快感神經,絲毫不避閃,露出燦爛而冷酷的笑容,無恥而悠然地道:「**,果然沒有我徐素不敢做的事情!好吧,就這樣,我們的友情完了,我和整個上海的感情也要做一個終結了。再見吧,姑娘,再見,上海。
多少歡樂多少冏,多少怨念多少萌,多少愛慕多少恨,多少貓膩多少純,多少惦念多少忘。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斗酒相娛樂,聊厚不為薄。有炮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他轉身而去,還在吟唱:「一個男人要經過多少苦難,才能被稱為男子漢?一個男人,要愛過多少女人,才能被稱為**?」
「什麼呀,要瘋了這是!」丁琳百般滋味地呆在原地看他遠去,還是不敢相信被他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