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是他們乾的
沉靜下來后的院子中瀰漫著一絲尷尬，雖然女人素來是個省事少話的，但兩個人的相對無言總是沒法跟一個人的沉默相較，更能讓人覺得不知所措。
女人低著頭搓著自己的衣角，雙眼緊緊地盯在那被揉皺的地方，就好像上面有塊怎麼也弄不凈的污漬一樣。
李嬸子端出一筐剛從山上挖來的野菜，招呼著女人一塊來摘菜，這才好歹讓氣氛活動了些許。
「感覺差不多了，電視台的人是不是該回來了？」
過了很長時間，李嬸子才再度開口。
「嗯，估計快了，總不能留在那裡吃個晚飯吧？」
女人心不在焉地對著話，顯然還在想著方才的話題。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好在沒過多久，半掩的門就被人敲了幾聲，院中兩人的耳朵頓時豎了起來，齊齊地扭頭看去，就見一虎頭虎腦、滿身肌肉的小夥子推門走了進來，才走兩步，就被一塊翹起的石板給絆了一下，他猛地向前撲去，差點一頭跪在李嬸子的跟前兒。
「哎呦，這是幹啥，使不得，使不得這孩子，還沒過年呢？行什麼大禮！」
李嬸子嚇得趕緊站了起來，伸手去扶那小子。
女人在旁邊笑得前仰後合，心想這怎麼才回來一個，那倆小子呢？
她抻著脖子往照壁後面看，果見後面慢吞吞地跟進來兩個滿臉無語的小子，正是小程和小於。
小程上前沖著勇子的屁股就是一腳，把剛直起腰的勇子又給踹了個踉蹌，老大個小夥子滿臉委屈地扭過頭來，憋憋屈屈地低聲嚷道：
「幹嗎啊，踹，踹我幹嗎？」
「沒什麼，就是嫌你丟人。」
小程搓搓手，就好像剛才動腳的人不是他一樣。
「嬸子，這就是電視台的人。」
見李嬸子還在狀況外，女人趕緊給她介紹了一番。
一聽是電視台的人，李嬸子頓時笑開了花，上前一把握住勇子那個愣頭的手，嘴裡熱情地招呼著：
「呦，這就是電視台來的小同志啊，俺說呢，小夥子一看就精神，連進門都跟別人不一樣……」
「……」
剩下的人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得由著李嬸子將「精神」的勇子誇得暈頭轉向，差點就找不著北了。
這時，村長及時出來打破了僵持的場面，將眾人叫入屋中坐下。
李嬸子喜滋滋地給眾人倒著茶，茶是旁邊山上剛弄下來的春芽，李池前幾天才送過來的，用煮沸的井水一衝，香氣頓時撲面而來。
女人是識貨的，三根手指擎住樸素的茶碗，輕輕地吹著碗中漂著的茶沫。
她自是自在，剩下的人卻無心品茶，小程和小於雖然看著老成，卻也沒啥品茶的心思，滿腦子都是方才在廠子里看的場景，而勇子就更不必說了，端起茶碗，跟飲牛似地一口悶下，許是覺得口渴，還沒等李嬸子過來，他便自個兒拎著茶壺倒上了，一仰頭，又是一碗。
「怎麼樣？「村長耐心地等他們解渴后才開口問道，「是他們排的廢水么？」
小程先是點點頭，反倒回來問村長：
「老爺子，您知道他們是做什麼的工廠么？」
村長疑惑地虛指了外面一下：
「不就是個造紙廠么，門口寫著呢，說到這兒，俺也是挺納悶的，不就造個紙么，怎麼流出來的水還是黑的？那紙不都是白的么？」
「噗。」勇子在旁邊捧場般地笑了出來，卻在眾人地瞪視下又縮了回去。
小程明白，對於大多數的人來說，造紙廠給他們的印象頂多是砍樹造紙的罷了，對造紙過程中產生的污染一無所知，畢竟他們很難把白花花的紙跟烏七八黑的髒水聯想在一起。
「其實說仔細了，我也不是特別懂，只能大體跟您說說罷了，」小程掏出手機，搜了搜造紙原理后，將手機上的內容翻譯成了大白話告訴了村長，「其實吧，廠子里造紙跟咱學校里的手工課造紙是沒啥可比性的，工廠造紙會產生廢水，廢水裡面有很多對環境有害的物質，尤其是『黑液』，那東西鹼性大，顏色深，有臭味，泡沫還多，對水源的污染特別嚴重，還有在漂白過程中的含氯廢水，都是對環境影響極大的污染物。」
「而且，」小於在旁邊補充著，「且不提這些對水和莊稼有什麼危害，最要命的是，這些東西對村民的健康也是一種威脅，致癌，癌症，您知道吧？」
「致癌？」
之前村長雲里霧裡地聽著小程說著那些話，並沒能弄懂他說了個什麼意思，只是一聽到「致癌」，村長的雙眼驀地瞪大了，在他心中，這是最嚴重的事情了，還有什麼能比健健康康地活著還重要的事情呢？
「他，他當初來俺村子租地的時候，就說『造個紙而已，能有什麼事』，俺也覺得造紙廠怎麼著都比那些水泥廠什麼的要好，就答應了，你說這造紙廠還能致癌，這讓俺怎麼跟鄉親們交代？」
村長越說越激動，胸膛不斷起伏著，看著喘氣都有點困難。
小程怕他氣出個好歹來，趕緊安撫道：
「這也不能全怪您，他要是好好處理污水，那能有什麼事？問題出在他們那裡，您老別激動，我們已經採集錄像了，都在咱這裡存著呢，您這村子離旁邊的風景區很近，您就算一開始不找我們，直接向上反映，上面肯定就要管，到時候電視台再一播，這事兒就小不了，肯定能處理好，您就放心吧。」
村長捂著腦袋坐在炕上，小程在旁邊絮絮叨叨說了這許多，並沒能使他心裡好受多少，相反的，村長心裡很是清楚，這件事他確實有推脫不了的責任，他想了想，復又抬起頭來，很是認真地看向小程的眼睛：
「多的話俺也不說了，這件事情就拜託你們了，把這件事解決好，以後你們就是我們村的孩子，俺拿你們就跟對自己的親兒子是一樣的。」
三人一聽這話，連連點頭，勇子那愣頭更是拍著胸脯打了包票，只是小程和小於對視一眼，總覺得有點怪怪的，他們是來幫忙的，怎麼回去的時候還多了個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