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兩首詞引發的
雷州府衙坐北朝南,坐落在東西向的大街上。
大門的兩端有著一堵黛瓦白底的照壁,照壁的牆面上張貼著各種榜文告示。
門口的衙役顯然已經得到了吩咐,見到秦知儒的時候便上前打聲招呼,在前邊引路。
秦知儒緊走兩步跟上,手中袍袖不著痕迹的遞上了一塊碎銀。
衙役顛了兩下,便眉開眼笑的收入袖中,然後十分親熱的給介紹起了府衙。
從正門兩側的外牆進去,便又見到一度影壁牆,衙役說這叫蕭牆,是莊嚴肅穆的意思。
繞過蕭牆便來到了府衙院中,前院左右各有兩院,一邊是驛站所在,一邊則是陰氣森森的縣獄。
看到那陰森可怖的模樣,秦知儒縮了縮脖子,心裡想自己這輩子就好好當美食家好了,千萬別犯事投進大獄,不然不死都要脫層皮。
進入了二門便來到了府衙的第二進,這裡也是府衙之中最大的一進,裡面鱗次櫛比的小院便是各個官員辦公的場所。
而且雷州的糧倉、銀庫、武庫等也都坐落在這裡,因此守衛十分森嚴。
再往裡走通過一道「儀門」,便能夠看到大堂所在。
秦知儒自然是不用在這裡等著,而是被領著直接進入大堂,穿過二堂,來到了三堂。
衙役給秦知儒搬了把椅子,便去後院通報寇相公去了。
秦知儒道聲「麻煩了」,便擱了半拉屁股坐在上面,耐心等待。
只是衙役剛走不久,秦知儒便看到一個扎著兩個羊角小辮,跟他差不多大的小丫頭正探頭探腦的看著他。
「喂,你就是那個什麼醉仙居的廚子嘛?」
當小丫頭髮現秦知儒看她的時候也不再躲了,走到他的身前,挺起兩個小饅頭樣的胸脯,氣勢洶洶的說道。
秦知儒嘴角上揚,站起來微微躬身,道:
「在下正是姑娘口中的廚子。」
「阿染!不許胡鬧!」
正在小丫頭上下打量著秦知儒的時候,門外傳來了一聲嬌喝。
名為阿染的少女頓時蔫了下來,隨後一蹦一跳的迎了過去,一把抱住那女子的胳膊,撒嬌道:
「哎呀小姐,阿染就是看這書獃子挺好看的,準備逗他玩來著。」
女子寵溺的彈了下阿染的額頭,而後眉眼彎彎,沖著秦知儒甜甜的笑道:
「公子請見諒,這丫頭被慣壞了,還請您多多海涵。」
眼前這少女雖然不過十四五左右,可是眉宇之間已有傾城之色,一身素色衣衫更是襯的她氣質出塵。
「無妨無妨,阿染姑娘說的也不錯,在下還真就是個廚子。」
秦知儒一時有些看呆了,反應過來后趕緊收回自己視線,打趣道。
可是沒想到這個小丫鬟阿染竟是話趕話,絲毫沒有自己是丫鬟的覺悟。
看到秦知儒那副「豬哥」樣后,不由得撇著嘴道:
「看起來像個正人君子,結果看到我家小姐后還是暴露了登徒子的本性。」
秦知儒倒也應付自如,被人說穿了后臉不紅心不跳,洒然笑道:
「在下不過是在欣賞小姐的美而已,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就仿若天邊燦爛的晚霞,河畔盛開的野花,在行人匆匆路過之際,也會不禁停下腳步欣賞片刻。」
一番話語將那眉眼彎彎的姑娘說的微微低下了頭,只是嘴角有些上翹,小酒窩上不知是胭脂還是羞紅。
阿染看看秦知儒,再看看自家小姐,有些懵。
只是這小丫頭還是有些不服輸,底氣不足的說道:
「既然你覺得我家小姐好看,有本事給我家小姐寫首詩詞呀!聽說你能三息做順口溜,哼哼,我家小姐可是詩詞歌賦樣樣擅長哩!」
一邊說著,阿染還一邊抬高了小腦袋,仿若打了勝仗的小公雞一樣。
看她那副樣子,顯然這位小姐文化水平頗高。
這就令秦知儒有些窘迫了,總不好再編一首順口溜糊弄人吧?那多丟人呀。
眉眼彎彎的姑娘顯然蕙質蘭心,一眼便看出了秦知儒的窘迫,便將阿染拉到了身後,道:
「阿染不許胡鬧!再這樣沒大沒小的就不帶你出門了!」
說完還衝著秦知儒甜甜笑道:
「公子不必理她,阿染從小便頑劣不堪,實在是令公子看笑話了。」
阿染躲在她家小姐的身後氣焰小了許多,只是還撅著嘴沖著秦知儒伸了伸粉嫩的小舌頭,做了個冷哼的表情。
本來在禮法森嚴的封建社會,上下尊卑是極為重視的。
這眉眼彎彎的姑娘與婢女阿染的關係在道學家的眼裡簡直就是災難!是不為這個社會所容納的。
只是秦知儒卻無所謂,他畢竟是未來那個講究「人人平等」的時代穿越回來的,對於這對主僕的關係反而感到很有趣。
就在秦知儒為眉眼彎彎的姑娘給自己解圍而鬆了口氣的時候,寇準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他的身後。
先是大笑三聲,然後發出了一波「死亡勸告」。
「既然阿染都這樣說了,那知儒你就表現表現吧!老夫可是對木槿誇讚過你有急智的。」
一番話令秦知儒有些懵逼。
這姑娘叫木槿?還挺好聽,只是誇讚自己有急智是什麼意思????
此時秦知儒心中仿若有一塊秒錶一般,「噠噠噠」的計著時間。
五秒過去了,秦知儒後背微微有些放汗,就在他準備認個慫的時候,抬頭卻看到木槿那甜甜的笑容,以及期待的眼神。
秦知儒抬手擦了把汗,突然想到自己的身份,頓時豁然開朗!
「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消金獸。佳節又重陽,玉枕紗廚,半夜涼初透。」
「東籬把酒黃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說完,秦知儒溫文爾雅的沖木槿拱拱手,道:
「在下看木槿姑娘身形瘦削,營養有些跟不上,若是有意可來醉仙居,在下願為姑娘準備些吃食,補補身子。」
阿染依舊是那副迷迷糊糊的模樣,問道:
「什麼叫營養跟不上呀?」
秦知儒侃侃而談:
「就是說最近姑娘可能有事過於煩勞,導致身體虛弱,食欲不振,進而會引發病症。」
「咦,這位公子說的還真不錯哎,小姐最近太辛苦了些。」
沒想到這看起來氣焰囂張的小丫頭,在寇準到來之後竟是變得彬彬有禮。
稱呼更是從「登徒子」直接變成了「公子」,著實令秦知儒有些大開眼界。
只是幸好這古人淳樸,秦知儒說這番話的時候可沒有這麼純潔。
他是注意到了木槿姑娘年紀輕輕就如此富有,一座飛機場可是價值不菲。
寇準品味了良久,重重的嘆了口氣,對木槿說道:
「生意終究是身外之物,木槿不必強求,陸兄在意的終究還是你這個女兒。」
木槿點了點頭,有些消沉。
秦知儒大致想到了一些,可畢竟大家不熟,也不方便說些什麼。
哪知道寇相公興緻上來了,竟是提議道:
「沒想到儒哥兒不僅文采飛揚,寫得這首閨怨詞,還將女兒心看的頗為透徹,那你再順便送老夫一首詞如何呀?」
趙志賢不知道何時也來到了堂中,看著寇準考校秦知儒的樣子,不禁有些嚴肅起來。
難不成這寇相公動了收徒的心思?
秦知儒可沒想到這裡,他只是有些納悶,這歷史名人哪兒這麼多毛病問這問那的?
不過秦知儒也是「殺得興起」,反正一首也是抄,兩首也是抄,各位還沒出生的大詞人也不差這一首兩首的。
看了看有些老邁的寇準,秦知儒細想片刻,腳下便挪起步子來。
「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
「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東北望,射天狼。」
「好!」
不等寇準說什麼,待在後面的趙志賢忍不住擊掌大叫。
秦知儒心裡冷笑一聲,這特么辛大詞人寫的能不好?
寇準嘴唇微微發抖,他看向了東北方,彷彿看到了那個曾經烽火連天的檀州城。
今年是天聖元年,秦知儒知道,這是寇準逝世的一年。
人生大起大落之下,這位受萬人敬仰的寇相公已經不再年輕。
他終究還是要倒下了,帶著被貶謫的屈辱倒在雷州。
英雄遲暮,美人白首,這是最令人難過的事情。
即便寇準有諸多的毛病,喜好奢侈,不敬帝王,與同僚之中嬉笑怒罵,可他終究是那個一心為民的寇相公!
秦知儒不想看到他落寞死去的樣子,當然他也有私心,畢竟剛找了個靠山。
「唉,射天狼的事情還是交給年輕人吧,東北的事老夫已經儘力了。」
寇準終於回過神來,只是老態畢現,全身上下的力氣彷彿被抽空。
秦知儒則是不著痕迹的踏前一步,貼近他的耳朵,用只有兩個人能夠聽到的聲音,不緊不慢的說道:
「您就甘心嗎?甘心看著自己努力扶持的趙家聖人當做傀儡?您忘記太宗皇帝對您的浩蕩皇恩了嘛?忘記您親手送上皇位的官家了嘛?可如今是什麼局面?天聖天聖!二人稱聖!」
「夠了!」
本來溫潤儒雅的寇準突然鬚髮皆張!仿若發怒的獅子一般!
不明就裡的趙志賢、木槿和阿染被嚇了一跳,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寇相公真正發怒的樣子。
而當事人秦知儒同志卻一副優哉游哉,毫不在意的模樣。
他當然不急,寇準是個聰明人,而且至死也念念不忘太宗皇帝對他的恩情。
秦知儒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自然是知道他與太宗皇帝的羈絆。
大家都是聰明人,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那也就夠了,說多了沒意思。
只是秦知儒沒想到的是,自己確實激發了寇準的鬥志,讓他有了活下去的目標,但卻坑了自己……
「老夫要收你為徒!」
「啥?我拒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