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教訓
冬過春來,夏逝秋至。
已是一年,田笑終於在她望眼欲穿的時候等到了師父的身影,田卸甲與田笑早早就等在庄外,見到宛若落入凡塵的「笑劍十三娘」田笑尖叫著撲倒了她懷裡,淚水都打濕了師父胸前衣襟。
「唐婉娘」用晶瑩剔透的玉手溫柔拭去她眼角的淚花,不經意間看到坐在台階上跟地痞無賴一樣的方慎言,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摘的石榴,還吐了滿滿一地石榴籽。
瞥著「唐婉娘」走過來,方慎言橫著小眼,一副弔兒郎當的模樣全然沒有避讓意思,特別是癱坐半躺於台階中央,彷彿挑釁一樣飆著腿抖動不止,田笑氣鼓鼓的叉著小腰質問道:「這麼大個人了也不知就不能給我師父讓個路嗎?」
方慎言面露輕蔑的說道:「那是你師父又不是我師父,憑什麼讓我給她讓路?」
田笑推了方慎言一把沒有推動就又轉身抱住「唐婉娘」的腰身,委屈巴巴的說道:「這個人太討厭,師父幫我教訓他!」
田卸甲也是覺得方慎言很是討厭,對「唐婉娘」面露苦澀表情,躬著身子說道:「小老兒也是無能,只因他救過老夫全家還望夫人海涵!」
唐婉娘蹲下身子捏一下田笑的小臉蛋說道:「他有沒有欺負你?」
田笑搖頭說道:「這倒是沒有,可每天都讓人討厭,師父幫我教訓一下他吧!」
唐婉娘莞爾一笑說道:「教訓是可以,可人家畢竟救過你們全家,你覺得這樣好嗎?人要懂得感恩知不知道。」
田笑垂下了小腦袋,嘴裡如塞著什麼東西嘟囔著低聲說道:「可我就是想讓師父教訓一下他嗎?」
唐婉娘撫摸著田笑的頭道:「那理由呢?」
田笑摳著自己的小手道:「他吃了我給師父留的雪花糕,那可是我讓姐姐給我從京都捎回來的上等霜糖製成,他都給我偷吃完了,我爹都還不讓我說。」
唐婉娘捂嘴「咯咯咯」的一陣大笑說道:「那這可不行,師父替你做主了,給你好好教訓一下他。」
田卸甲有點不相信自己耳朵,愣愣的不知如何是好,那可是方慎言,難道是個人隨隨便便說教訓就能教訓了的嗎?一時間覺得「唐婉娘」有點太過於託大,萬一教訓不成惹這傢伙暴走,那後果不可想象,眼裡露出了埋怨意思,儘是一種責備的意味。
「唐婉娘」拍拍田笑的後背讓她躲到一邊,用腳尖踢了踢方慎言的身體說道:「我徒弟的雪花糕都讓你偷吃了?」
方慎言站了起來拍一下後背和屁股上的灰塵,趾高氣揚的狡辯說道:「你可不要亂講,什麼叫偷吃,根本就是他爹孝敬我的好嗎?」
「唐婉娘」無語的說道:「小孩子的東西也吃,真夠齷齪,給我徒兒認個錯今天就饒了你,不然把你從這兒扔出去!」
方慎言樂了,就是田卸甲都覺得闖禍了,剛想打個圓場,那「十三鬼道眾」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唐婉娘」身後。
「唐婉娘」如似能未卜先知一樣連頭都不回,處變不驚的說道:「一群裝神弄鬼的老東西,什麼時候了還是這副德行,人就是人裝什麼鬼呢?」
「十三鬼道眾」等「唐婉娘」說完均像得病一樣身體猛顫,異口同聲說道:「你教訓你的是至於你怎麼處理他就當我們沒看見!」
方慎言心裡一驚,田卸甲也不明白這是什麼情況,方慎言還想再說什麼手腕好像被一個鐵鉗牢牢鎖住,想要出手反抗的時候發現周身早已被禁錮,想動一下都是奢望。
方慎言被扔的老遠,摔的五臟六腑都上下翻騰,硬撐著沒讓一口鮮血噴出口外。
田卸甲眼睛睜的老大,簡直不敢相信的看著「唐婉娘」,因動作太快都沒有看到她如何出的手,而那「十三鬼道眾」彷彿熟視無睹般全都背著身子站著吹口哨,他也趕忙裝聾作啞的轉身就當沒看見一聲不吭。
方慎言一臉不服氣準備起身說道:「我就不信你個老娘們兒有多麼厲害喔?」
方慎言剛罵出口,「十三鬼道眾」像鬼魂般把他團團圍住,就在他詫異的同時「唐婉娘」沖「十個鬼道眾」中的一個消瘦高個說道:「早聽聞你收了個徒弟桀驁不馴,沒大沒小,今日一看果然如此,交給你個任務,左右給我打扇他一百個耳光,敢叫我老娘們兒的人,也就是你這個好徒弟了,不然惹我不高興後果你可以遐想一下!
田卸甲傻眼了,田笑開心的笑了,方慎言還想要反抗,「十三鬼道眾」中的那個消瘦高個摘下了面具,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龐呈現在他的面前,不是別人正是他的恩師蔡祭珂。」
方慎言不敢相信師父的耳光會跟不要錢似的把自己一張英俊臉蛋給打的面目全非,也不知道是師父恨鐵不成鋼還是真的懼怕「唐婉娘」,舉手一招呼,那十幾個人全都伸腳就是一頓猛踹,哀嚎聲嚇的田卸甲眾人只嘬牙花,小心臟「砰砰砰」的亂跳,實在看不下去方慎言那個殘樣,跟泥鰍般「哧溜」紛紛都閃躲逃離。
不是田卸甲不仗義,那是神仙打架就怕殃及池魚,就憑他們這點武力值不躲難道去找死嗎?
田笑真的很開心,抓著師父的手越來越緊,生怕師父跑了一樣死不鬆手。
唐婉娘從袖子里掏出一方手帕,給她擦了一下早上吃完飯,沒注意到的一絲殘渣,打趣說道:「這下滿意了吧?」
田笑搖頭著師父的手,眉開眼笑的點著頭,一年來的不開心瞬間煙消雲散,開心的說道:「看他以後還敢不敢欺負我!」
唐婉娘慈祥的臉逐步變動嚴肅起來說道:「恩欲報,怨欲忘,報怨短,報恩長;人家救過你,你就這樣報答人家嗎?」
田笑破天荒的收住了笑臉,愧疚的垂下了腦袋說道:「師父我知道錯了。」
唐婉娘跟一個嚴厲的母親看不爭氣的女兒一樣,深嘆一口氣說道:「人非聖賢,焉能無錯,不過敢喊我老娘們兒也真是該死!」
唐婉娘從袖子里倒騰半天拿出一個小白瓷瓶遞給田笑說道:「這是我配製的三七草木散,知道該怎麼做了嗎?」
田笑接過瓷瓶攥到手裡,垂著的小腦袋再往下低了一低,和胸部都完全貼合在了一起,用微弱的聲音說道:「我知道。」
回到了原來住的地方,「唐婉娘」剛坐下不久,蔡祭珂就跟老鷹抓小雞一樣把方慎言提溜了過來,進屋就像扔什麼不值錢破爛東西似的把方慎言丟在了地上,沖唐婉娘恭恭敬敬鞠了一躬說道:「無知孽徒多有不敬,還望您息怒!」
「唐婉娘」眼角餘光瞟著地上的方慎言,只見他臉腫的老高,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不由一陣好笑說道:「恩,還是留手捨不得是吧!」
蔡祭珂心中一駭,老臉一紅說道:「畢竟養了這麼多年,要是不滿意我繼續…」
唐婉娘抿嘴微微一笑,收住笑容后一擺手說道:「老東西,算了別演戲了,真是老而不死是為賊,就你那點小心思我還不明白,不管怎麼說也是救了我的小徒兒,感謝還來不及呢?」
蔡祭珂誠惶誠恐的說道:「夫人嚴重了。」
唐婉娘繼續瞄一眼方慎言才緩緩說道:「我那大徒弟通知你了?」
蔡祭珂回答道:「是的,收到木鵲傳書就趕了過來,萬辛沒有出錯,不然老奴就真的有負重託了。」
唐婉娘用清澈如歌的聲音說道:「言重了,我那日走時目觀小徒眉毛無故雜亂,恐有危險才有勞你前來。」話畢從懷中掏出一本古書推到蔡祭珂面前有說道:「這是《陰陽劫術》送你,一直守在幽冥之地也需要有所進階,不然也是對你不住。」
蔡祭珂拿起那本古書,欣喜若狂的說道:「夫人對我的救命之恩老奴不敢忘卻,再收你大禮怎好意思,本就是區區小事何必掛在心上,只是孽徒頑劣還請夫人…」
唐婉娘不等他話說完,端起一杯涼茶飲了一口制止他說道:「誰都有年少輕狂過,今日已然教訓過就領著回房中好生療傷,不然真打出個好歹就是我的不是了。」
蔡祭珂十分高興的謝過,對躺在地上的方慎言一瞪眼吼道:「不要裝死了,還不過來給夫人賠罪,謝過不殺之恩!」
方慎言不情願的頂著個大花臉站了起來,沖唐婉娘敷衍著說道:「謝過夫人不殺之恩!」
天快要接近晌午,田笑和田卸甲本來是要請笑唐婉娘去客廳為她接風洗塵,很巧碰上方慎言的那個糗樣,硬憋著笑矗門外,一動不動的看唐婉娘有沒有下一步動作在做判斷。
唐婉娘柳眉輕抬,聲如天籟一般說道:「吃一塹,長一智,人還是不要太莽撞的為好,你也只是皮肉之傷不打緊,休息幾日即可痊癒,希望你多張記性為好!」
方慎言氣的鼻子都歪了,這叫什麼事兒,自己救了她徒弟反而挨了揍,這和誰說理去?想要出一口惡氣貌似又打不過,憋屈的跟著師父小心翼翼,一瘸一拐的離開了,就連田卸甲的邀請都愛搭不理,特別看見田笑那鄙視的小眼神深感五味雜陳,偷偷豎個大拇指小聲的對她說了一句:「牛,你真牛!」
請客人到了客廳,田卸甲讓「唐婉娘」坐到上座首位,一番客套拍馬才腆著笑臉說道:「夫人不知老夫可不可以問你一些問題?」
「唐婉娘」用出谷黃鶯般聲音說道:「田家主但講無妨。」
田卸甲支吾其詞的說道:「敢問你可認識我大周女皇否?」
唐婉娘從容一笑,甜如侵密的聲音從她口中傳了出來道:「你無需揣摩,她我認識,曾有過一些淵源。」
解說的明了簡單,田卸甲想要再問一些什麼「唐婉娘」制止了他說道:「我的事情你最好到此為止,本我有一徒,天意讓我來到附近,鬼使神差碰到你家閨女,她送我一顆石榴,我送她一場造化本就公平,至於我的一些事兒你還是不要知曉的好,你我註定走不了一條路,」
田卸甲舔了舔舌頭,無言以對,雖不死心可也不敢違背「唐婉娘」意願,乾笑幾聲就招呼大家舉杯共飲。
用餐過後田笑像個跟屁蟲在「唐婉娘」身後寸步不離,在回房之前「唐婉娘」沖田笑似笑非笑的說道:「跟著我做什麼,現在不去做你該做的事去了嗎?」
田笑不敢反抗笑「唐婉娘」的意思,垂頭喪氣,很不情願的說道:「師父我知道了。」
師徒兩人在後院分了手,田笑站在廂房外敲了敲房門,裡邊傳出來方慎言那厭惡的聲音十分刺耳。
「誰呀,大爺正在療傷呢?」
田笑想要轉身就走,可一想到師父那張嚴厲面孔莫名的打一個哆嗦,隨即打消了心中念頭,敲了一下門低語說道:「是我田笑。」
方慎言原來是趴著的身體一用力就爬了起來,跟一個凶神惡煞般下床一把房門打開,悠然自得的樣子靠在門檻上說道:「小白眼狼,有什麼事兒?本大教正在休息,打擾了我的清夢你是什麼意思?」
田笑用清脆嘹亮的聲音說道:「剛才不是說在療傷的嗎?」
方慎言眼球軲轆一轉,磕磕巴巴的說道:「小丫頭,你聽錯了吧,本大爺說的是修身養性,簡稱修養可不是療傷!」
機智聰慧的田笑只是重重的一笑說道:「對不起,我知道是我恩將仇報不對,我從師父那裡拿了一些療傷聖葯給你送來」
方慎言張著大嘴目瞪口呆的說道:「小丫頭你是在賠禮道歉我沒聽錯吧?」
田笑斜著小腦袋瓜看著方慎言說道:「是的,我就是賠禮道歉的,是我的錯,真的對不起。」
方慎言沒有和田笑搭腔,而是直直身體向她身後張望了多時說道:「你不會又有什麼陰謀吧?」
田笑用一臉呆萌的表情說道:「你不用看了,我的師父沒有在我身後,你要不相信我領你去看看。」
方慎言氣的直跺腳,憤恨的說道:「小丫頭,能不能好好的玩耍了,老讓自己的師父為自己出頭很不好,這就是軟弱的表現。」
田笑將藥瓶塞給了方慎言,用手扒拉一下眼皮扮個鬼臉說道:「怕就怕唄,非要說的那麼厲害就不害臊?」
方慎言舉手做出打人的樣子,田笑咯咯一笑跑了,方慎言拿著手裡的小藥瓶看看,不由的心裡升起一絲暖意,仔細一想挺委屈,自己不就吃點東西擋個道嗎,用的著被打的這麼慘嗎?
剛力倦神疲的爬到床上,師父走了進來,看了一眼方慎言放在床邊的藥瓶,拿在手裡讓方慎言把衣服脫了,倒出一些藥粉輕輕的給方慎言敷上說道:「她是你能口不遮攔的嗎?要不是師父打你倆下真惹的她發了怒,你小命恐怕都沒了,師父是在救你。」
方慎言知道師父用意,在把自己摔出大門口那一刻就知道「唐婉娘」的厲害了,可他不理解的問道:「她是誰,師父看著對她很害怕恭敬的樣子?」
蔡祭珂照著方慎言的頭來了一巴掌說道:「知道冷素心那丫頭很厲害對不,她比那丫頭要厲害數倍,你說我怕不怕呢?有些人不是你所能了解的,只要你記住她惹不起就行了。」
蔡祭珂嘆息著出了屋子,方慎言傻傻的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總而言之今天就如夢遊一樣虛幻難分。
思緒亂了,亂的雙眼開始變得模糊,漸漸的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