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海長老你可一定要撐住啊

夕陽如血，映照得一眾少男少女臉龐紅撲撲的。

此刻，距離離開小漁村還有小半個時辰，小漁村的村口處已是人山人海。

這裡是小漁村的集結點，眾人從這裡進入，自當從這裡離去。偌大的石質場地上聚集了約摸數千人，若是從高空向下看，除了廣場中心壘是起了一座高高的石台，其他地方就宛如遭遇了蝗災的稻田一般。不過儘管人數眾多，仍只佔了場地的一小半不到。從少年們臉龐洋溢的燦爛笑容看來，很明顯都已經完成了獵殺三十頭野獸的任務。

想想也是，沒完成的人恐怕正卯足了勁與野獸廝殺著。畢竟在鬼谷大陸，無法通過成人禮考核的少年在人前是抬不起頭的，甚至這種恥辱會捆綁他們一生。

轉眼一刻鐘過去，又是一幫人馬魚貫而來。人群中一名看上去較為老相的少年正左顧右盼，彷彿是在尋找什麼人？

「那傢伙就算失去記憶，也不至於葬身獸腹吧？」想到「命途多舛」的楚雲衍，童亮的擔憂之心便溢於言表。因此一到集結點，他就開始在人群中搜尋。

無奈人太多了，一時間，他也不知道楚雲衍是隱匿在人群，還是在為了成人禮努力，亦或是被野獸擊殺了。只要不是第三種可能，其他倒是無所謂。

如果讓楚雲衍知道童亮那麼擔心自己，不知會作何感想，畢竟他可是騙了後者的。額，也不算騙，只能說善意的謊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匯聚的人也越來越多，到最後，童亮的視線被擋得嚴嚴實實，再也不能看清小漁村中又有誰出來。他索性不斷往最外圍靠，以便於觀察。

其實童亮能為一個僅有一面之緣的人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不容易了。他天賦一般，參加成人禮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希望自己表現得不要太差，能勉強進入鬼谷門，哪怕是個雜役弟子也好，至少溫飽不成問題。

為了這個目標，童亮也是做足了功課。他知道在集結的時候，集結區域是一個圓形廣場，越先出來的人就站在越內圍，雖然最後還是需要一板一眼統計個人所得，但出來早的人往往可以加分。

童亮到這裡的時候，其實已經不算靠前了，頂多算是中游偏上，加分是不可能了，但總比排在最後要好。更何況童亮自認為不是一個多麼無私的人，如今擠到最外圍等待楚雲衍，與其說他善良，倒不如說他在放手一搏。

他總覺得楚雲衍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甚至童亮有種直覺，今天他所做的這些，可能是他鹹魚翻身的一個契機。

終於，

「鐺——」

廣場中心的石台上不知何時已經站了幾十個人，他們清一色的頭戴深紅高冠，身著黑色長袍，腳穿鏤金長靴。在他們黑袍上位於胸口的位置，綉著一個相同的奇怪圖案。

而注意到這些人的少年們，眼中無不露出嚮往之意，因為這正是鬼谷門長老的獨有服飾！對於這些鬼谷大陸土生土長的孩子們來說，鬼谷門就是他們心中的聖地！

他們，以入鬼谷門為榮。

那鐺的一聲，正是宣告獵殺任務結束的號角。當然了，即使不敲這一銅鑼，也不會有人遲到。

額，往年沒有，今年有個例外。

您瞧：

「等一下，等一下！」

石台上最中間的一個老者清了清嗓子上前兩步，嘴巴剛張開，要吐出的一口氣就被強行塞了回去，氣機不順的他老命差點交代在這兒，當下劇烈地咳嗽起來。

「啊咳啊咳……啊咳咳咳咳……」

循聲望去，一道略顯狼狽的身影一溜煙地自小漁村裡跑出，看那模樣，除了楚雲衍還能有誰。

一時間，無數各色的目光噌噌噌地集中在楚雲衍身上。

可惜這傢伙現在的賣相完全不能和好看聯繫在一起，自上而下儘是污穢，衣服褲子沒有一塊好料，肩上扛著一根斷裂的木棍，木棍兩頭還各系著四、五隻獸皮製作的小麻袋。八個字形容就是：灰頭土臉，衣衫襤褸；四個字形容就是：九袋長老。

難看就算了，這廝還邊跑邊喊邊揮手，喊聲那叫一個嘹亮，生怕別人不知道他遲到了一樣。

童亮一直注意著從小漁村出來的人，因此他第一時間便看到了狂奔的楚雲衍，原本童亮還很高興，打算和他打個招呼，可是在後者扯開嗓子的一瞬間他的臉就黑了，比煤炭還黑。

尤其同齡人不怎麼善意的笑聲，更是讓童亮頭大。

「這傢伙哪裡是摔失憶了，分明是摔傻了好吧，這麼重要的場合遲到了偷偷摸摸站在最外圍不就好了嗎？還大喊大叫，沒看到上面的海雲爺爺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嗎？」童亮抬起的腿又旁若無人地放下，假裝不經意地將視線撇開，一副我不認識這B的樣子。

可他不找麻煩，麻煩就不會找他嗎？

「咦，童兄？你也在啊！」

童亮：「……」

其實在童亮餘光瞄見楚雲衍大跨步走向自己的時候，他就生出了不祥的預感，果然……他也被泛著古怪的目光照顧了。

「那個楚兄，被這麼多人看著，你不尷尬嗎？」童亮壓低聲音道，他覺得自暗示得足夠明顯了，怎料楚雲衍發達的腦神經根本不能用常理推斷。

「尷尬？怎麼會呢？我教你童兄，只要你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童亮：「……」

眾人：「……」

「啊咳啊咳！」海雲終於停下了咳嗽，一張老臉早已憋得通紅，好在他終是沒有怪罪什麼。一來海雲本就以脾氣好聞名，二來這次出了一個不世「奇」才，三來他深知在鬼谷大陸這樣一個低等大陸上，少年們自小就背負著重擔，能多諒解一點便多諒解一點吧。

「最後來的那個孩子先靜一靜，」海雲一出聲，整個廣場便安靜下來，所有的目光也重新匯聚在他這裡，就連楚雲衍……好吧，他的嘴已經被童亮用手堵住了。

「所謂的獵殺野獸，主要是為了鍛煉大家在野外的獨立生存能力，以及試著去接觸必要的戰鬥。現在你們站在這兒，我很欣慰……」

「啪啪啪……」

海雲的話再次被打斷，這次是楚雲衍「密集」的掌聲，童亮沒想到，光堵住這傢伙的嘴巴竟然還不夠。也不知道他一個人，是怎麼發出如此排山倒海的掌聲的。

其實也不能怪楚雲衍，這是刻在骨子裡的記憶，以前上學的時候，學校領導每講幾句話不都得鼓掌嗎？被那麼多雙眼睛盯著，他也很委屈。

看見海雲頭疼的眼神，童亮不知從哪裡找來了一根繩子，沒多久，他旁邊多了個嚴嚴實實的粽子。

做完這一切，童亮指了指楚雲衍，又指了指自己，意思就是：他交給我。

海雲繼續發言，眾人仔細聆聽，唯獨雲衍同學默默凌亂……

在講述了一些必要事項后，海雲目光環視一圈，輕撫鬍子笑咪咪道：「想必大家都知道，我鬼谷門對成人禮極為看重，尤其成人禮上成績斐然的孩子。」

此言一出，台下少年的呼吸都粗重起來。

「成績，以你們獵殺野獸的數量、品質決定。小漁村裡有一級到六級的野獸，獵殺一級野獸得一分，二級兩分，三級四分，一直到六級的三十二分。因為野獸體積龐大，不可能讓你們把屍體逐一背回，所以昨日送大家進入時我便說過，擊殺野獸后，取它們身上最為獨特的部位即可。」說到這裡，海雲眼睛里湧上一抹希冀，「好了，話不多說，接下來我們鬼谷門長老會前來登記，大家按區域站好，不要喧嘩。」

區域？眾人疑惑，下一刻，九道光圈自廣場的石質地面迸發而出，直指天際，將整個石台分隔成十個圓環。若是讓楚雲衍飛到空中，給現在的廣場打個比一個方的話，那就是一面巨型箭靶，中間的石台是紅心，依次往外是十環、九環……

少年們在一陣輕微的慌亂后鎮定下來，極少數一部分人更是明悟，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加分項，站在靠近石台的圓環里會有額外獎勵。

童亮看著光圈，眼裡充斥的儘是黯然，他多麼想站在人群最裡面，奈何他也清楚，自己的實力不允許。當下，他鬼使神差地往旁邊的楚雲衍看了一眼，又自嘲地搖了搖頭。

這活寶怎麼看都不像是能進鬼谷門的人啊，可笑自己之前居然還對他抱有希望。

石台上只剩海雲與幾名鬼谷門的弟子，其餘的長老正穿梭人群，給少男少女們做統計。他們統計的次序也很有講究，自內而外。給一萬人做統計無疑是一件浩大的工程，好在長老的數量還夠用。

已經統計到第三區域，前三區域往往是成績最好的，今年也不例外。海雲目光掃過諸位長老遞交上來的成績冊，眼裡是毫不掩飾的讚許。

「這一屆與前幾年相比，質量高了不少。」他暗自沉吟，心中卻有一絲疑惑，「為何到現在為止，都沒有關於赤靈猴身體部位的統計呢？」

想到這兒，他抬頭看了一眼後方，很快露出了笑容，輕撫鬍子笑著自語道:「或許是因為那個擊殺赤靈猴的孩子比較低調，所以站在外圍了。不錯不錯，不驕不躁，這樣才能活得長久。」

「也不知是哪個天縱之才？」海雲一張老臉如菊花盛放，越看下面的孩子越覺得可愛。

「海雲長老，大事不好了！」

這邊海雲正心神徜徉，那邊慌亂的喊叫聲便響起了。海雲條件反射地朝楚雲衍所在的方位望過去，咦，竟然不是這小子。

人群中擠出一個人，藍冠青衣，正是鬼谷門內門弟子獨有的裝束。該弟子站在石台前，神色張皇，臉色慘白。

海雲看著他，微笑道：「不要慌張，慢慢說。」

那名弟子抿抿嘴唇，道：「長老，聽這個消息前，你一定要做好心理準備，你可一定要撐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