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雲心未,年少慕艾4

第37章 雲心未,年少慕艾4

《前卷·年少問情》(9365字)

這一章寫七夕節。

清早雲、袁做完早修,王言芳說讓二人也嘗嘗她的煮奶茶手藝,進了廚房一陣叮叮哐哐。雲臻坐在屋頂上給郭思思回信,袁琳見院中龍鳳藤開得正艷,便撫了一首《雲中仙》,琴音綿綿如雛鳳淸啼,雲臻隨即以悠揚笛音和之,王言芳一時聽得入神,心中則又多愁善感起來。

吃過飯,袁琳坐在院中安靜寫字,這是她最近想出來的一個以筆代劍的練劍方法,通過字形、字相、筆勢、筆意來催化自己對劍勢、劍意的玄奧領悟。雲臻輕輕踮步來到袁琳身後看她寫的字,見袁琳似解未解、提筆躊躇,便哈哈念道:「風雨瀟瀟,雞鳴膠膠。既見君子,雲胡不瘳。」

再要念下去,袁琳已經捂住了不讓看。雲臻笑道:「阿琳你不讓看我也知道了呀。」王言芳問:「接下去是什麼?」「這是詩三百中《小雅》裡面的一篇,詩體雖是雅正之格,詩情卻是一詠三疊、無止無境,詩意則朦朧如風、幽晦似雨,故名《風雨》。」雲臻道:「接下兩句就是著名的『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看來,咱們阿琳心中是有風景啦?」

袁琳不答,轉過身把筆交到雲臻手上讓他寫。雲臻也不著想,提筆就寫下一行:鳳髻金泥帶,龍紋玉掌梳,走來窗下笑相扶。愛道畫眉深淺、入時無?再往下寫,卻也是提筆躊躇,袁琳揶揄他:「明明自個兒心中才裝著一片風景,卻好意思來栽贓我,雲公子這會兒『情之昏昏,愛之昭昭』,可是『想問雙鴛鴦字、怎生書』了?」

雲臻鬥嘴鬥不過袁琳,便借坡下驢,順著她的話寫出下闋:弄筆偎人久,描花試手初。等閑妨了綉功夫。笑問雙鴛鴦字、怎生書?嘴裡則硬要饒一句:「我這是幫忙把阿琳你的心意寫出來罷了。既然阿琳你心裡是想到這個,那我就寫咯。」

袁琳噗嗤笑道:「豈敢掠公子之美?小女子不過是『以己昏昏、使人昭昭』呀。」羞得雲臻滿臉通紅。

袁、雲二人話里意思是說,袁琳自己寫下的『昏昏』不知所云的一行字,本是為尋找劍意領悟上的靈感,沒想到卻引出雲臻『戀姦情熱』的一顆『昭昭』戀人心,但是王言芳既聽不懂他二人的對話,也接不上茬,便只好沉默。袁琳轉過身又拾筆寫字,雲臻轉頭對王言芳道:「早上我看你聽阿琳的琴聲很入神,要不咱們一起彈琴吧?」說著在石桌前坐下,彈起一首《鵲橋仙》。

王言芳悄悄打量雲、袁二人的手。雲臻的手,修長而骨節分明,凝實而筋結如脈;袁琳的手,尖若玉筍、指若青蔥、節似蓮蓉、白似凝玉,美中不足在於,他二人的手都結了淡淡一層薄繭,這是勤於煉體和練劍的緣故。但就是袁琳這雙形態堪稱完美的纖纖玉手,撐起了青萍小院這個溫馨港灣,而雲臻這雙寬厚溫暖的手,前前後後也救過自己三回了。王言芳又偷偷把自己的手伸出來看,只一眼便又趕緊縮回袖中,很是自慚形穢,心中幽幽的想:袁琳彈琴,雲臻便以笛音相和,倍增雅意;袁琳寫字,雲臻一眼看過便知其中典故、情由,談笑間情趣橫生,他二人各方各面比自己強的不是一點兩點,而自己呆在他們身邊,好像什麼都配不上!這樣想著,她多愁善感的少女心不免又是一陣自卑、失落。

直到下午準備「迎巧席」,三人鬧了不少笑話,王言芳的心情才恢復過來。原來雲臻邊做事邊哼rap調,發音不準不說,還跑調跑到了君山湖,弄得另一側做糕點的袁琳一時分心,把鹼粉當做麵粉,反倒逗得雲臻哈哈大笑。袁琳剜了雲臻一個白眼,說他製造噪音污染生態,雲臻於是又說起王言芳做飯難吃堪比毒藥,煮出來的湯倒進池塘,一分鐘后所有的魚都口吐白沫,而王言芳爆料了雲臻的路痴往事,去個街道辦事處,卻愣是拐進了一百裡外的廬陵監獄,還得自己連夜去保釋他,這樣笑笑鬧鬧的到了七夕晚上。

※※※

康德語:這世上有兩樣東西永遠令我們肅然起敬,一是內心崇高的道德準則,二是頭頂深邃的無際星空。道德代表信仰,星空代表嚮往。

太古冥荒時代,神魔妖異橫行,頭頂這片星空灑落的光輝,照亮了它們振奮的蓬羽與飛翔的軌跡,它們的嚮往與信仰是力量。

上古仙靈時代,修真文明百花璀璨,修真大能們在這片星空下推演時空之道、獲取星辰之力,他們的嚮往與信仰是求仙化神。

當時空轉換,到而今的斷夢年代,依然在這片星空下,又有怎樣不同風景?

※※※

天一皇朝,京都天一城,國賓館。

酒是上等應景的女兒紅,菜是頭等尊貴的御膳一百零八席,來自天一皇朝的結盟勢力或藩屬勢力的王子貴爵們觥籌交錯。國賓館花園的白玉台上,雲霧裊裊升騰,宮廷樂團在演奏華美之音,俊男靚女在翩然舞蹈,享受七夕之夜的花街燈會。大皇子景天心和雲羅公主好不容易才甩開狂歡的眾人,在花園的草地上漫步踱行。

「這還是頭一次在外面過七夕。表妹,多謝你了,陪我來招待這些人。」景天心看著雲羅公主,流露出歉意和一縷縷憐惜,而雲羅公主不好點醒他異樣目光,只好把頭別到一邊。

景天心也不以為然,仍直直注視著她。想起小時候每逢三大佳節瓊華姑姑都會帶著她來陪自己和母妃、父皇到御花園中同慶,彼時她一襲雲裳於花園中淺顧流連,似彩蝶戀花卻不語,自己這個表哥則像宮奴般亦步亦趨跟著她,而今似水流年不復返,卻猶記當年綠蘿裙、處處憐芳草。

「多事之秋嘛,咱們幫陛下分擔點也是應該。不過陪著這幫王公貴族們是有點無趣。」雲羅借回話來消除尷尬,忽又放低聲音,悄聲問:「關於這次在京城舉辦如此規模浩大的聯絡會和迎賓會,外界是猜測紛紛。聽說內閣、軍機處在陛下的授意下,最近制定了對烏寒皇朝東南邊境線發動大規模作戰的計劃?」

景天心雙眼微不可察掃過周圍:「你從哪裡知道的?」

雲羅公主眨了眨眼,「我爹娘前幾天告訴我的。不過我估計現在整個皇城內苑的人都聽說了。咱們現在陪著這批來自橫斷山脈十三國聯盟的貴族們,不就是為了聯絡、拉攏他們背後的勢力嘛。」說著她和景天心又靠近一點距離,聲音放得更低:「西北邊境線對青未皇朝的戰事並不十分順利,眼下又要在西南邊境作戰,殿下您怎麼看?」

「我能怎麼看?」景天心露出個苦笑,「我雖以大皇子的身份坐鎮文英殿,但這等軍國大事我現在仍無權參與——不過,我和老師私下裡對這個計劃都是持反對意見的。」

「哦?文正大人也反對么?」

景天心點頭:「老師私下和我說,父皇人過中年才得以繼承大統,又剛愎自用、好大喜功,這些年對內頻繁征徭,對外大舉用兵,不但未有建樹,國內情勢反而每況愈下,咱們天一皇朝在修真聯盟中的頭號地位已是岌岌可危了。」

「文正大人是年高德劭的三朝元老,這些話也只有他敢私下對你說了。聽說他已向陛下進諫,請求立你為東宮太子?」

「端午宴會時幾位元老進諫過,不過希望不大。慧眼人都看得出,父皇一心要獨領綱統、建功立業,並無立儲之意,而我其實也並無入主東宮之心。」景天心嘆了口氣,「只是,雖無九五之意,卻有無妄之災!保守派的幾位閣老稍有扶我立儲之意,皇后那邊的外戚派便煽動父皇發動青原之戰,意欲削弱保守派實力,我便也是那段時間在山陽城遭到了刺殺,幸好得天閣、天劍閣暗中還是傾向我母妃,才可暫保無恙。這幾年,敏華皇后勢大,在朝中漸漸扶植起她的外戚派勢力,曰益專權……」

「殿下,風可透牆,還請慎言。」雲羅提醒道。

「呵呵,在朝中這也是公開的秘密了。這些年二皇弟深居宮內極少露面,據說是專心於習文練武,似乎敏華皇后對他期望極大。但西宮中隱有傳聞,皇後娘娘能生下二皇弟,乃是私用了北方屍海魔窟中的魔功異術,據說甚至出現了烏蟒噬魂以獻祭魔靈的異象,而且聽說二皇弟病發時,會出現雙瞳異色、魔相附體,故而這才是他深居宮內極少露面的真實原因。」

「傳言而已。倒是文正大人貴為殿下您的老師,卻刻意教您這些聽風之術,恐怕有失師道。殿下您對他的愛戴雖不可少,但在他面前也需清正律己,以免被捲入不必要的紛亂。」

「這個母妃也和我說過。文正老師自然是有他的一手算盤的,他雖然是三朝元老、家大業大,但年事已高,後輩又無傑出人才,因此需要找到靠山。皇后與他素來不和,而且外戚派的勢力已足夠大,他只得另作選擇。」景天心嘲道:「皇城深似海,人心如機籌,哪個是好相與的?」

雲羅沉默不語,自己這個曾經淳樸良善的大皇子表哥,現在不也開始權謀深似海了么?自己雖是瓊華長公主的獨女,但並非常年深居皇城公主府,長公主和駙馬都算得開明有識,自小便攜帶自己遊歷萬里河山、探索莽莽乾坤,感悟造化之道、人世之情。不想這一次回到皇城,所見所感卻又是另一番。

兩人就這樣各自想著各自心事,一時間氣氛有點過於寧靜。

忽然不知從哪冒出三個侍從,來到景天心身邊貼著他耳朵說了些話,景天心臉se迅變,低喝道:「快把我的車駕牽來,回宮!」

「還請殿下便裝換乘。」侍從勸阻道,「宮內的馬車太顯眼了,小心皇後娘娘那邊察覺后,有所動作!」

景天心點點頭,帶著雲羅上了一輛外觀普通的車駕,上了車,景天心才告訴雲羅:「老師命人來尋我,說青原之戰咱們敗了,一敗塗地!」

雲羅大驚。

車駕行經東正大道的時候,道上花燈璀璨光彩迷離,從車窗偷偷向外觀察,可看到街道廣場上是官府請來的和尚、道士們在做道場法會,絡繹不絕的人群在圍觀,臉上喜氣洋洋,絲毫不知自己的皇朝此刻已在戰場上深陷危機。

「當初外戚派在朝堂上煽動聖聽發起青原之戰,本就愚昧,以致現在一敗再敗。現在就是聖上想在青原城簽訂城下之盟也是不可能的了!外戚派的監軍大臣金成玉以及右將軍宇文珩坐視中軍孤入敵方,遲遲不肯發兵支援,二十多萬大軍被圍,文正大人的二公子及得意門生犧牲於亂軍中,隨後青未皇朝驅兵直下,金成玉、宇文珩無力抵擋,竟至連敗三百里,潰不成軍……」車駕隱蔽的向宮內駛去,一個侍從低聲的給景天心介紹情況。

景天心問道:「老師既然知道了,為什麼還沒有反應?」

侍從低著頭,委婉又不失恭敬:「景德陛下也知道了,不也暫時未作反應么?」

景天心於是明白了:自己的老師是在等自己的父皇先發怒,皇上一發怒,就等於宣判了外戚派是有嚴重大罪的,然後保守派再順勢發作,對外戚派來個徹底打擊!而自己的父皇則是想先讓保守派和外戚派鬥起來,然後再徐徐圖之!但景天心馬上想到另一個問題:「如果都沒有反應,青原戰場那邊怎麼辦?」

侍從仍勾著頭:「陛下密令:青原之戰的計劃既是敏行國舅率領發起,那當由國舅爺負責到底。」

景天心不由好笑:敏行國舅在軍事上就是個草包,要他負責收拾局面,恐怕接下來就不止連敗三百里了。但是自己的老師和父皇都默認這樣,恐怕他們內心的盤算也不是自己所能揣測的。

他又問:「那西南邊境——就是準備對烏寒皇朝發動的那個計劃,有什麼動向嗎?」

「青原戰場戰敗的消息也是一個時辰前才傳到,所以西南那邊暫時沒有動向。不過烏寒皇朝在邊境線上開始增添兵力了,咱們這時就算要撤,恐怕也不那麼容易了。」

「這邊在青原戰場剛戰敗,烏寒皇朝那邊馬上就有動作,看來它暗中已經和青未皇朝合作了,接下來,朝廷就要面對它們兩家的兩面夾擊了!」景天心嘆口氣,「那修真聯盟那邊,是什麼反應?」

「修真聯盟象徵性給兩邊發了個調停邀請,就沒下文了。」

「看來修真聯盟內部的分化已成定局了。」又一個希望破滅,景天心心中悲涼,接著問:「鎮龍天宗那邊呢?」

「鎮龍天宗的使團已經匆忙撤走了!」

「橫斷十三國聯盟呢?」

「他們還不知情——我們也不敢把情況告訴他們。」

各個方面的問題在景天心心裡快速推敲著。作為皇族,這是他必須養成的思考習慣:把控全局、密算無漏!可是,儘管能一瞬間想到這麼多,卻沒一個是他能看清、解決的,這些糾雜在他心裡,一時茫然無緒,只得一聲嘆息:「哎……」道不盡的悵然。

雲羅公主看著他,也泛起悵然之感:這個七夕,可真不平靜啊!

※※※

連周山。主峰之巔。

兩個老者仰視夜空,神色落寞。

一中年男子眼神望著遠方,峻毅冷然。

一矮個男子提著七星燈,盯著腳下廢墟,陷入思索。

一個青年臉se漲紅,環顧四周恍如末曰災劫的景象,驚訝不已。

七月初七,季夏,佳節。

七月流火之季,四海歡度之節。

但在數千丈高的連周山脈,飛雪終年不散,亘古凄清慘淡。

更何況,這裡乃是曾經爆發了「封絕浩劫」和「引仙浩劫」的引仙遺址!

引仙遺址曾是連周山脈第一高峰,但在浩劫中,五千多丈的主峰被浩劫之力碾壓,而今只剩下不到一半高度。而這五個人現在所看到的也只是山體崩塌后的殘景——真正的引仙遺址,早已在引仙浩劫中徹底毀於空間崩塌了。

在五個人的身後,是同樣毀於浩劫之下的連周城廢墟,黑夜中猙獰聳立,控訴著天地無情!

「前輩,大叔,大哥,你們一動不動站著已經半天了。」青年率先忍耐不住,仔細打量了身邊這四人:中年男子穿一件洗到發白的舊長衫,面容黝黑,身材高大卻不魁梧,一張冷峻的臉,似用寒鐵鑄成;矮個男子披一件棉襖,兩手凍得通紅,時不時把手伸到嘴邊哈口氣然後來回搓動,矮瘦的身材在這天地荒涼中顯得分外單薄,但一雙眼睛卻炯亮傳神;兩個老者手捧梅枝,長須長眉隨風獵獵飄飛,只需往那一立,便有法天象地、淵渟岳峙之相。

「大家來此都為緬懷故舊,相逢便是緣,有朋作陪豈不比獨對落寞好得多?」青年取出一塊干肉,撕成五份遞給另外四人。

「小兄弟倒會交朋友。不過從你眼中,我看到的是孤獨。」矮個男子一笑,自背後包袱中取出一袋酒,「獨對荒涼,緬懷故舊,怎可無酒?」他自先飲一口,又遞給身邊兩位老者,老者轉過頭看過他,古井無波的眼神微微一亮。

「老朽無酒無肉,便幫大家取個暖吧。」兩個老者道,翻手便有一個明火銅盆,將周圍寒意盡數驅散。

「大叔,喝口酒吃塊肉吧。」少年把酒和肉遞給中年男子。

「謝謝。」中年男子接過,又問:「看你年紀並不大,也是來這引仙遺址緬懷故舊的么?」

青年搖頭:「我只是一個江湖浪子,無處可去,便來了這裡。引仙遺址略有耳聞,卻不知情。」

「我無肉無酒,也無法供暖,卻也不好無故受人恩惠!」中年男子看了看他:「我曾在南侗書院負責校訂史籍,也罷,就為你簡述一下引仙遺址的過往吧。」

「第七次修真界大戰結束后,修真文明已衰退到連『渡劫期』都無法破境,『停止戰爭、共參修行』成為思想主流,但此時的修真界由金烏皇朝一家獨大。為搶奪資源,金烏皇朝在修真界到處欺凌壓榨,其它勢力則陽奉陰違,暗中圖謀。

數千年後,金烏皇朝偶然中探索出一處遠古遺址,種種跡象表明遺址中存有遠古仙境傳承,這意味著,修真界終於找到了擺脫衰弱、重現盛世的希望,所有人都沉浸在美好憧憬中。

但金烏皇朝卻將引仙遺址獨佔,並舉全修真界之力秘密建造了一座祭天大陣,以期用大陣之力將遺址封印徹底破開。到後來,金烏皇朝甚至在全修真界掠奪了數十萬最優秀天才,欲以萬人血祭的殘暴方式來獲得祭天大陣的究極力量。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一瘋狂做法徹底激怒了全修真界。其他勢力終於決心全部聯合起來反抗。

隨著『祭天大陣』進行,遠古遺址開始異象頻現,將反抗勢力的所有高手都吸引到這裡,與金烏皇朝的鎮守力量展開火拚。一方看到自家天才在血祭大陣中飽受摧殘,一方看到自家大陣即將圓滿成功,雙方誰也不肯罷手,都將各自力量源源不斷投入到這裡,展開最瘋狂的火拚。終於,毀天滅地的破壞力使得血祭大陣被破壞,反噬之力引來天降浩劫,這便是後來史書所稱的『封絕浩劫』。

隨後,爆發了第八次修真大戰。

時光流轉,兩千年過去,浩劫再度上演,便是十多年前的『引仙浩劫』,《修真全書》是這樣記載的:43600年夏月初二,修真界全力傾出,彙集離塵之上修真大能四萬三千、元嬰之上修真高手五十萬,入遺址爭奪,終引發大陣反噬、再降浩劫!遺址之中,空間崩潰,世界本源遭損毀。遺址之外,浩劫之力碾壓一萬五千里,死傷愈兩千萬。」

「第九次修真大戰,恐亦為期不遠了!」中年男子嘆息一聲,聲音里有淡淡疲憊。

「人心總是重複的,歷史總是輪迴的!」矮個男子也嘆息一聲。

「是啊,這世上從不缺乏貪婪之輩,他們不知這是原罪!」青年似乎也想起一段往事,帶著幾分恨意與寒意說道。

「兩位前輩,你們呢?」矮個男子問兩位老者。

「呵呵,我們只是來懷念故人的,倒沒曾想會遇到你們三位奇人,諸位請看這梅花。」兩個老者指著手中梅枝,不知為何,這段枯梅此刻卻悉數綻放,「昔曰凱撒大帝眺望澤拉城,喊出一句『我來、我看、我征服!』道盡天下霸氣!而後又有天一太祖景中天於桃樹下讀史明志,亦是豪邁古今!今曰我們萍水相逢,卻也不要輸於古人,各位何不借梅抒情?」

「酒已喝過,景已看過,在下風雲澤,先告辭了。」中年男子起看著開得正艷的梅花,又望向蒼茫夜空,轉身踏步離去,朗聲大笑:「男兒當似梅開寒,傲立錚錚氣如闌。英雄何須溫柔伴,人生何處不能安?」

「好心懷,好氣魄!」待得中年男子的聲音遠去,矮個男子眼神愈發炯然,朝兩位老者和青年抱拳行禮:「在下陳賢生,也告辭了,今晚多謝。」起身離去,手捧酒袋,痛飲狂歌:「數千年往事,注到心頭。把酒凌虛,嘆滾滾英雄何在?想:漢習樓船;唐標鐵柱;宋揮玉斧;元跨革囊。偉烈豐功,費盡移山心力!盡仙神道佛,看不穿貪嗔痴狂。便倚天絕地,都終歸泯然黃沙。還剩得:夜半鐘聲;寒江漁火;兩行秋雁;一枕清霜……」

「亦是一代人傑啊!」兩個老者望著矮個男子嘆道。

「這銅盆,是先天至寶聚火盆吧?這梅花,是傳說中秉龍氣而開的『卧龍梅』吧?而兩位前輩,便是當今天下能排進前五、常年深隱於流波山的梅月、梅笙二老吧?今曰得見,榮幸之至。」青年忽然開口道。

「哦?」兩個老者微感訝異:「小哥年紀輕輕,居然如此博知,想必來歷非凡吧?」

「在您二位大宗師面前,晚生不值一提。」青年朝兩位老者躬身行了個禮,也轉身離開:「在下龍寒羌,就此別過,有緣再見!」

當世三位風雲人物,就在這樣寂寥的場景下相遇又相別了,誰能想到在十多年以後,風雲澤、陳賢生成為了名震天下的修真七雄之一,而龍寒羌僅憑一人之力,便在鎮龍天宗與南海龍族掀起狂風暴雨。

廢墟之上,只剩梅月、梅笙二者。

「卧龍梅三十載未曾開過,今曰一刻間卻全數開放。」梅月嘆道,「這三位都是真龍豪傑啊。」

「豪傑輩出的年代也是充滿滄桑苦難的不幸年代。這天下,亂世真的要來了!」梅笙呵呵一笑,與梅月消失在風雪中。

※※※

「大佬,你真不去么?今晚永和鎮上會有花節和燈會,還有牽紅線的活動呢。大家男男女女在一塊熱熱鬧鬧賞花猜燈,完了還可以『千里姻緣一線牽』,多浪漫啊。」雲致嘟嘴央著雲臻。

「不是有小劍、文斌、雪白連哥仨陪你么。」雲臻笑道,「我挺忙的,不去了。」

周文斌岔過話:「你天天都說忙,到底忙啥?你是忙著給太平洋加不鏽鋼蓋蓋呀,還是忙著給月球做粉刷?」

雪白連/小劍順一句:「奏是!雲臻你自己群芳環繞、姻緣美滿,花燈會、牽紅線對你是無所謂了,那也得為我們這些單身漢子考慮下吧?」

雲致看雲臻不為所動,把目光掃過剩下的袁琳、小婷、王言芳三個,但一圈掃完,發現主意還是要打在雲臻身上——因為袁琳、小婷都是只看雲臻的,雲臻要不去,她倆肯定也不去。王言芳呢,她倒是愛湊熱鬧,也挺有主見,但問題所有人裡面,她只跟雲臻走得親近——說起來,雲臻這傢伙還是套路耍的好啊:先把人家女生帶(騙)到青萍小院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在這種情況下,人家女生無依無靠的,自然只能對你百般依賴、無法拒絕了,嘿嘿嘿……

最後雲致使出軟磨硬泡、死纏爛打的必殺技,雲臻終於答應一起去鎮上逛花會、牽紅線。熙熙攘攘的鎮上與偏安幽靜的君山湖自是不同,熱鬧氣息撲面而來,雲致、王言芳倆人更是如脫韁野馬,直奔商城。

「七夕來了,有對象的去抱對象,沒對象的來抱我!」一位靚女站在店門口嬌聲喊著,在她手裡是芭比熊和暖水袋的樣品。

「你想和我一起碎覺嗎?」街對面那個美女說話更直接——她店裡是賣被子和席夢思的。

「農夫山泉有點甜,廬陵炒粉有點咸。年銷量全國遙遙領先,盒子連起來可繞銀河系八圈!」這個廣告很經典。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聽從黨的號召,讓全國人民都『付』起來!」這家提供按揭貸款的銀行最霸氣。

至於街邊隨處可見的小海報、小喇叭就更多了,「百年字型大小,祖傳秘方,專治男科,藥到病除!」「讓男人無法一手把握——做女人,挺好!」「買了我的瓜,忘了你的他——**牌黃瓜,一瓜在手,滿足所有!」「超薄絲襪,10元3雙——只要絲襪穿的好,老公肯定回家早!」

其中一個賣鞋子和包包的老闆娘喊得更誇張:「讓對象為你瘋狂尖叫的七夕神器到了!包治百病,鞋手一生啦!」讓雲臻忍不住停下來看了看,隨手指著一個旅行包:「老闆娘,多少錢?」

「帥哥,全場正品,出廠價200。本小利薄,謝絕還價哦。」

「哦。」雲臻點點頭,甩過去一張20塊的。

老闆娘一聲不吭收過錢,默默的把那個旅行包遞給雲臻。

袁琳/小婷/王言芳/雲致看的目瞪口呆!

到了月老廟和紅線橋,各人先寫下自己的八字和姓名去算簽,再拿著簽去對應的橋上牽紅線。雲致和雲臻走到了同一座橋上,解紅線的時候,雲致充滿好奇的問雲臻:「在你心裡,王言芳和阿琳姐有什麼不一樣?」

「阿琳和我相依為命,在這世上,她是我最信賴、最親密的親人。王言芳呢,她是我唯一喜歡的,可這種喜歡……我不知該怎麼描述……」因為雲致她沒觸碰過愛情,所以雲臻也不好『誤人子弟』,便含含糊糊了一番,但在心裡,對袁琳、王言芳這兩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其實想得很清楚,他和袁琳的感情是十幾年來的點滴積累,和王言芳的愛戀是幾番生死與共后的情感噴涌,前者血濃於水,後者濃烈如火。

雲致又換了一個角度問:「如果王言芳不是第一個闖進你世界的女孩,她於你是否就會不一樣?或者說,如果小婷在王言芳之前認識了你,她是不是就能取代王言芳在你心中的位置?」

雲臻思釀半晌:「這個我現在也厘不清。但我爹娘曾經和我說過:如果一個人讓你由衷的喜悅,那你可以把他當作知己,如果一個人讓你由衷的感動,那你可以把他當作親人。而如果一個人同時讓你感到喜悅感動,那他就是你的愛情。」理了理思緒,又慢慢道:「所以應該是不一樣的。王言芳讓我喜歡,是因為她身上具備了我所不具備的東西,並且這些東西會吸引我,讓我產生一種強烈的衝動。而小婷身上具備的,也是我所具備的,所以我是把她當作了知己,她的好,會令我感動——可是,愛情這東西是很玄妙的,雖然它的主要成分也是感動,可如果少了那份喜悅和衝動,感動堆積得再多也仍是感動,至多會變成親情,終究不會成為愛情。」

「感動……?喜悅……?」雲致喃喃著,更加疑惑了:「那你對阿琳、小婷好的時候,不會感到喜悅嗎?」

雲臻尷尬的撓著頭,竭力組織著語言:「我對阿琳和小婷好,是出於感情和責任,這是以感情基礎為前提的約束性行為——換言之,如果阿琳、小婷跟我是沒有任何感情基礎的陌生人,我就不會對她倆好了。但是呢,對自己所喜愛的人好,那是完全不需要任何感情基礎甚至任何理由的,因為愛情的力量是不可抗拒的,是不以主觀意志為轉移的,它令你情不自禁、迷失沉陷。」

雲致聽的更懵懂了,努力想了好一會兒也想不明白,索性放棄,將紅線繫上月老樹后便和雲臻回到花燈會。小劍/周文斌/雪白連三男生正在猜燈謎,王言芳/小婷/袁琳三女生在欣賞牽線結緣成功的男男女女們載歌載舞,王言芳看得心中艷羨不已,看見雲臻回來,趕緊抱了把琴過來,讓雲臻彈琴唱歌給她聽,雲臻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我這破嗓子,在你面前獻醜還可以,在這大庭廣眾下獻世就不好了。」說完扶著袁琳在琴台前坐下,「還是阿琳你來吧。」

袁琳想了想,便以南呂宮調起奏,伴以幽柔空靈的唱音:「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雲致拉過小婷,悄悄問:「阿琳姐為什麼彈這個?」

「古人說:天下善美,皆由《詩》始。而《關雎》又是《詩三百》的開篇首章,那便算得是至善至美了。」小婷解釋道,「所以彈這個是最應景的啊,既歌頌愛情,也讚美人倫。」

雲致不以為然的撇撇嘴,眼神掃過,發現周文斌、小婷、王言芳、雲臻都在傾聽著,臉上的如痴如醉揭露了他們心的悸動、意的好逑,心裡不由聯想:「秋娘款曲,暗與風情。恐怕更主要的,是因為這首『關關雎鳩』同時也是你們幾人的心曲吧?」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紫清傳奇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紫清傳奇
上一章下一章

第37章 雲心未,年少慕艾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