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近戰狙擊兵的副射手
沃卡拉對於夜間的作戰有著足夠的經驗,有些如魚如水的感覺,而瘦小的尤里跟在他的後面,也總是能夠找到夠黑的角落藏身。有時,他僅僅是貼著一塊黑鐵皮立著,也很難讓人發現他的存在。在那種時候,他就會把德式的雨衣帽子拉下來,遮住蒼白的如同燈光一樣的臉。
沃卡拉與尤裡帶著隊伍謹慎的移動到了那棟大樓的附近。一路上都留著志願者們路過的痕迹,被咬開了喉嚨的德國人,被打成了篩子的志願者,折斷的衝鋒槍,彎曲的工兵鍬。
捷爾夫斯基撿起一把衝鋒槍扔給了趙原,示意他把步槍丟了,「這槍太長了,你沒有時間學好它。記住,跟著我,掩護我、提醒我。還有,準備好彈藥。」
趙原點頭應了,他背上背著一個大的彈藥袋,裡面是捷爾夫斯基的步槍彈和上好了子彈的橋夾,還有手榴彈、反坦克手雷。袋子至少有50公斤的重量,但趙原卻不覺得吃力,反而顯得輕鬆。他的任務是彈藥手兼觀察手的角色,衝鋒槍手才是最後的選擇,對於這一點,一路上從捷爾夫斯基的吩咐中他已經領悟到了。這差不多是對新兵帶與領的做法,對於沃卡拉等人沒有把他當作消耗品直接發把槍當衝鋒槍手,他有些感激。眼睛也不禁的瞟向了尤里看了眼,恰好尤里也在扭頭看向他,又是露出白森森的犬牙笑了笑。
沃卡拉注意到了尤里的舉動,他的瞳孔在夜色下顯得有些呈錐狀,眼珠也變得有些淡藍色了。一陣風刮來,拂動起他手背上的灰色絨毛。
「尤里,你對那個東方人有興趣?」
「沃夫,我覺得他是我們的同類。」尤里低低的說道,「我能夠聞到熟悉的氣息,只是我看不透他。」
「可我沒有看出他有什麼不同的地方。那傢伙很虛弱,也很弱小。」
「是的,我也看不出。也許,他的虛弱只是因為另外什麼的原因。」尤里疑惑的補充道,「我猜如果有一天他覺醒了,或許會是真正強大的存在,甚至是威脅。」
「也許吧。」沃卡拉對此並沒有太放在心上,雖然尤里的直覺與感知力遠遠在自己之上,但畢竟目前這個東方人還說不上什麼特異之處。以後的事,以後再說,能夠在這場戰鬥中存活下來才是眼前最重要的。十幾個人埋伏在一條炸開了蓋板的水渠里。附近的槍聲與炮聲持續不斷,蘇軍試圖在夜間給予對手足夠的壓力,以掩護後續部隊的渡河與展開。雙方纏繞在東西不過一公里長的區域內,隔著牆、溝、樓梯對峙著,不斷的試探對手的虛弱之處,期望發起決定性一擊。
眼前的破樓房不過是在二十米開外,在沒有受到攻擊之前就跟睡著了一般的寧靜。門口上是一堆被撞開的磚牆,幾個志願者齊齊的疊在那裡,濺開的鮮血潑滿了水泥牆面。
經過一個多星期的巷戰,雙方都已經有了一定的經驗。很多時候,隱藏自己甚至比消滅對手更重要。地面在微微的顫動著,他們已經在這裡等了足足有半個小時。四周幾乎是死一樣的沉寂,即使是幾十米開的一支民兵突擊隊也已經安靜了下來。只有火苗偶爾會啪啪的炸響,有時,也會從風中傳來難辨的磚石磨擦聲。每到這種時候,民兵們總是緊張的握緊手中的槍,不斷的把口水往喉嚨里咽下,磨牙的怪響幾乎和缺少潤滑油的軸承似的卡卡響個不停,人們以此壓抑嘶喊與開槍的衝動。
他們在等待,等待著時機。
「機槍準備好了嗎?」
「好了。」
「讓工人突擊隊在我們前進的時候掩護射擊。」
「已經聯繫好了。」
「好,迫擊炮的射擊延伸后,準備前進。」
二十米的距離並不遠,從加速到到達只需要4到5秒的時間。
沒一會,後面的輕型迫擊炮開始射擊了。落點很快的就聚集在了破樓上,飛起的磚石嘩嘩的直往下面倒,前面瀰漫起了嗆人的煙霧。只是位於伏爾加河岸邊的斯大林格勒,晚風顯得有些大,煙霧很快就被捲成了幾團升上了更高的位置。
沃卡拉把槍背上了肩緊緊的系住,努力的弓下腰,雙腿下蹲雙手撐地,就象狼狗嘶咬前的姿勢一般。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就那麼的憋在了那裡,手背上的絨毛甚至因此而豎立了起來,渾身上下呈現出一觸即發的健與美。
但是,首先出發的不是他。而是兩個民兵,在催促下兩個人跌跌撞撞地從另一個方向跳出了水溝。一米、兩米、三米,直到了六七米外,短促的衝鋒槍聲才從好幾個窗洞中響起,冒起了依稀可見的星光。地面上一下子跳躍起了尺多高的泥塊,兩個人順著慣性摔出了幾米,牽動了一發地雷,冒起的青煙把一個民兵掀翻了個身子,然後一動不動的栽在了地上
正露出半張臉觀察的捷爾夫斯基手上的半自動步槍只是一舉,就以著難以至信的快速打光了子彈。滾燙的彈殼水連珠似的敲打在趙原的鋼盔上,發出了叮叮的聲響。
「噠噠噠……」工人突擊隊的機槍響了起來,漫無目標的向著破樓上任何的可見的目標掃射著,在牆面颳起了一陣的烈風。這樣的射擊很難命中什麼目標,不過它激起的碎屑與粉塵卻起到了遮擋視線的作用。掩護小組的轉盤機槍也響了起來,聲音短促而富有節奏,他們的目標是一層的幾個目標,事先已經分配過。
也就是這個時候,沃卡拉一躍而出,兩米的身高加上至少一百公斤的體重,使得他就象一頭笨拙的狗熊似的,沉重而富有緩衝感的落在了兩米開外的地上。然後,他手腳並用著就跟一頭在林子里穿行的真狗熊似的,猛的發力奔跑了起來,一塊塊的小石頭被他的腳掌踢得向後飛了起來。
「東方人!」捷爾夫斯基急促的喊道,狠狠的朝著有些發怔的趙原踢了一腳。
「到!」趙原手忙腳亂地想從彈藥袋裡摸橋夾,手上一紮才意識到自己老早就已經把橋夾握在手中等待,他趕緊一把遞過了過去。
「把子彈都打出去!」捷爾夫斯基一把壓進了子彈喊道。
作為彈藥手,貼在水溝壁上的趙原看不見外面的情形,只看見突擊組的隊員們紛紛嚎叫著爬出了水溝。短暫的平靜已經被打破了,水溝上的泥土紛紛的跳躍了起來,不斷的往脖子里鑽。很快,彷彿是一陣的颶風掠過,火熱的氣流暴怒般的將他們包裹住了,這是反應過來的德軍機槍在壓制衝擊。兩個沖得遲了些的民兵就跟被大棒抽到了一樣,向後摔進了水溝里。
「是叫我嗎?」趙原大喊道。
「東方人!瞧瞧我的手段!」老兵久加諾夫搶走了他的衝鋒槍,老頭爬開了好幾步,頂著熱風扣住了扳機不放,槍口噴出的火焰把他的堅定的臉龐映得發紅。他的姿式不過維持了三四秒鐘,幾乎就是順著一陣緊密的熱浪仰倒在地,熱風把他的船式軍帽刮的飛了起來。
捷爾夫斯基乘著這麼一個極短暫的空子,舉槍又是打光了子彈。他開槍的樣子幾乎就是不瞄準的樣子,甚至連眼睛都不看向標尺瞄具反而只是盯著遠處。但是,機槍真的就此停住了。
這一次,不等捷爾夫斯基喊,趙原已經熟練的把橋夾塞給了他。
「機槍副手得這樣干!年輕人!」
不用回頭都知道是久加諾夫的吼聲。他已經撿起了自己的帽子,又標準的扣回了頭上。這是一個十分注重軍容的舊式軍人,不絲不苟的鬍子,戴得方正的帽子,整齊的上衣扣子。
「是近戰狙擊手的副手!」捷爾夫斯基糾正了一句,換了一個位置,「跟上我!」
捷爾夫斯基絲毫不猶豫的踩過了民兵的屍體,有一個甚至還沒徹底斷氣。趙原猶豫了一下也踩了上去。屍體有些發軟,幾乎讓他的腳扭了一下。
他們就在這段不過十米來長的水溝里來回的運動著,遞彈藥、射擊、再遞彈藥、再射擊,時間似乎走了奇長的一段路,但實際上也就是兩三分鐘的光景。射向水溝的子彈漸漸的稀疏了下來,只有沉悶地爆炸聲在破樓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