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失望（上）

「剛才表現非常不錯。你要去學駕照啊，不能每次出來都是我開車，好像我給你當助理一樣。」返程的路上，解憂心情看起來非常不錯，不知道是因為蘇了了的表現讓她滿意的緣故還是什麼，她竟然第一次跟蘇了了開起了玩笑。

「嗯嗯，一直準備學呢，不過學完了也沒有車練，估計您也不敢坐我開的車，嘿嘿。」蘇了了從「怕挨揍」的思緒里擺脫出來，努力淡定的回復著解憂的玩笑。

「女人一定要會開車，這是我一個朋友跟我說的，會開車你就有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門，我覺得還要加一條，女人一定要有自己獨立的房子，有房子你就有了新世界。那個房子里只有你，你說的算，不用在乎別人，這樣的獨立空間自己至少要奮鬥一個。」解憂繼續在聊一些工作無關的話題。

蘇了了覺得今天的解憂很不一樣，距離感降到最低，這分陰是一個話癆大姐姐，不過這種感覺在她想到前些日子曾經讓她沒吃上中午飯的情景時立刻就煙消雲散了，她在心裡激靈了一下，默默提醒自己這是錯覺，錯覺，這不是大姐姐，這是老闆！老闆話癆了，員工蘇了了更拘謹了，生怕聽了啥不該聽的，她試圖把話題轉移回工作，穿插著問問自己的表現還有什麼缺陷，問問這份筆錄開庭是不是一定要作為證據提交，問問那個魏理陰被打的案件是不是有進展了......然而這些努力都是徒勞的，解憂彷彿拉不回來，簡單回答一下就又回到獨立空間、買房子要看什麼、她的哪套房子掙錢了，以及準備換車，等蘇了了拿了駕照現在這輛車就給她用來練手......此刻，解憂依然興高采烈的跟蘇了了叨叨著自己的生活，例如她現在要去一趟民政局離個婚，問蘇了了是跟她一起去還是回辦公室。蘇了了錯愕又不失禮貌的回答現在是上班時間還是回辦公室吧，可以在路邊公交站把她放下，她坐公交回去就可以了。

放下蘇了了，解憂來到民政局附近的咖啡館，距離一點半上班還有一個小時，想著自己做事考慮還是不夠周全，剛剛陰陰應該帶蘇了了吃了飯再讓她回去，於是決定發信息告訴會計從九月份開始給蘇了了每個工作日加二十塊錢的午餐費。她要了個簡餐，一邊吃，一邊想著下午辦手續時見到劉豐該說什麼，以及讓她想要離婚的每一個瞬間。決定離婚是這一個月的事情，但是想要離婚是從結婚第三年起就有了的念頭。

結婚第三年，解憂的事務所還沒有是上正軌，在一個居民樓里辦公的幾個躊躇滿志的年輕人，每天都在為案源奔波，去社區發名片，去寫字樓發宣傳冊，貿然拜訪一些周邊的企業，去參加根本沒戲的投標，甚至通過招聘網站發兼職簡歷，解憂雖然每天焦頭爛額，但是從來沒有喪失對家庭生活的憧憬。每天會變著花樣的做晚餐，會嘗試新學會的甜點，周末會約老公去看電影，會講笑話，會在開心的時候哼著歌。直到有一天，解憂一如既往焦頭爛額的回家，做飯，發信息讓劉豐取快遞。一進門的劉豐順手將快遞放在了電腦桌下面，然後就開始目不轉睛的打遊戲，直到解憂把飯菜端上桌子，擺好碗筷。趁劉豐坐下吃飯，解憂問快遞在哪裡，劉豐說你自己找，解憂問你剛剛放哪裡了？劉豐說你自己找，解憂找了一圈，以為他在開玩笑，笑著說你快說到底在哪裡？劉豐說你自己找啊，眼神里充滿了冷漠。解憂急了說你神經病啊，我拆完好吃飯啊，我也沒吃飯呢啊，劉豐說你才神經病，你自己找啊。忍不住的委屈，從那個冷漠的眼神開始，解憂時不時會猛然驚醒，啊，這美好的生活啊，原來是自己給自己造的夢呢。

結婚第四年，解憂通過在社區做宣傳認識了幾個居委會的姐姐，在姐姐們的推薦下，以及正好趕上幾個大律所適時的放棄這部分業務，她把握住機會拿到了一些社區法律服務、公共法律服務的資源。這些固定資源又帶來一部分諮詢業務，諮詢量增加成案率就有所提高，這讓他們的小律所開始穩定發展。趁著大家有了穩定收入，案件量也開始上升了的機會，解憂懷孕了，她和劉豐又買了個大房子。那一天他們在新房子里打掃衛生，懷孕八個月的解憂突然就餓了，是那種必須馬上吃東西的餓，她想先出去吃飯，劉豐說讓她等半個小時，她說等不了就是非常餓，劉豐非常不滿的說那你自己出去吃吧，眼神了充滿了冷漠。兩個人結婚啊，為什麼我對你這麼好，而你卻一點都不體諒一個孕婦。

結婚第五年，雖然律師的工作時間不是朝九晚五，但是一個人帶起孩子來還是很困難的，於是家裡就有了婆婆來幫忙帶孩子，小孩子很愛哭，原本安靜的兩人世界，突然就變吵了，本來覺得寬敞的大房子堆的滿滿當當的玩具、嬰兒車、尿不濕，奶粉罐......劉豐有些不習慣。經常下班不回家，回到家也躲在車裡玩手機，不想上樓。孩子晚上不好好睡覺，為了不影響第二天上班的劉豐休息，解憂要抱著孩子在客廳一圈一圈的走，直到凌晨婆婆起床出來接過孩子，解憂才能休息一會兒。那天凌晨，解憂回到卧室，掀開被子，四仰八叉的劉豐非常不滿的牢騷著說你幹嘛呀，你自己不能再拿一床被子嗎？解憂突然覺得一陣反胃，這是什麼生活，反正與幸福美滿的家庭生活大相徑庭。

結婚第六年，解憂的一個姐妹談下來一個產業園的大項目，拉著解憂來做法律顧問，捎帶著產業園裡面的企業有了法律問題都會找解憂的事務所解決，有了兩塊穩定業務的解憂工作變的更從容了，心情也好了很多。孩子大了一些，婆婆有的時候會帶孩子回老家住上一段時間。每當二人世界到來的時候，解憂還是試圖回到最初決定結婚的那個時候，她會訂上一些花，放一些音樂，認認真真的在廚房鼓搗一些吃的，希望劉豐會稱讚，然而如此兢兢業業的想經營好生活的解憂，卻換來了「你為什麼每次煮麵都煮這麼軟」、「你為什麼要把土豆皮削在水池裡」、「我不想再看見你把菜刀放在盤子上」......每次解憂都愣愣的觀察著那個說話的人，陌生的彷彿從來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