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山雨欲來

第十九章 山雨欲來

臨安,幾天之前。

早朝過後的長樂宮中,劉景隆安坐於龍椅之上,看著下方站立的三人。丞相李綰垂目低沉;大將軍韓進雙手收於袍間,抬頭挺胸;戶部尚書周良彎腰含首,站於二人身後。

「將你們留下來,是因為李丞相給朕上了一本奏摺,他說他給朕準備了二十萬兵馬,現在兵強馬壯,是時候北征除逆了」,劉景隆不緊不慢的說道,「李綰,細說說吧」。

李綰拱手彎腰:「陛下,自臣得陛下旨意,整兵備戰,這幾個月來,共募得新軍十萬,在各地集結訓練也有些時日了。加上益州、荊州、揚州的駐軍以及豫州的拱衛軍,此次可以調動的軍力有二十萬。這段時間,戶部也在積極籌措糧草,如今已是萬事俱備,只待陛下一聲令下了」,李綰沉穩敘述。

「好,我大沛二十萬將士,北出除逆,朕想想也是激動萬分啊」,李景隆拍了一下龍椅扶手,激動的說道,「李相,此次朕準備親征,你看如何」?

下面三人聞聲嚇了一跳,齊齊跪倒。

「陛下,陛下不可啊」,三人呼喊到。

「陛下,您乃天子,怎可涉險,此次北征需長如跋涉,北地苦寒,陛下萬萬不可啊」!李綰再一次磕頭。

「陛下,北征除逆乃臣下們的職責,涼州萬餘叛軍若還要陛下親征,要我等將士何用,請陛下三思啊」,韓進高喊完,重重磕下一個頭,砰的一聲。

劉景隆皺著眉頭看著下面三人,「周良,你也是這麼想的嗎」?

戶部尚書周良,已經匍匐於地的身子顫了一下,有些結巴的說道:「陛,陛下,請為江山社稷計」。

劉景隆本想著這次能夠感受一番統兵征戰的感覺,能夠親自率領二十萬大軍北征,除去劉景恆,同時收復那邊已經到手的西域疆土,對於沛朝,對於自己,都是莫大的功勛。沛朝立國百年,疆土一直如此,如今江山到了自己手上,擴土的機會就在眼前,心裡怎能不躍躍欲試。可是,這十年來,自己一向崇尚無為而治,此時要想親征,卻也實在有些勉強了。

「罷了,三位卿家莫要如此,朕也只是說說而已,都起來吧」,劉景隆心裡思索了好一會,無奈嘆口氣說道。

「陛下聖明」,四人齊聲頌道,然後起身站立。

只是三人重新站立后,殿中卻安靜了下來,龍椅上的皇帝好像故意賭氣一般的不說話,下面的三人也不好先開口,只能這樣有些尷尬的呆著。

良久之後,還是劉景隆先開了口:「韓進,此次北征就辛苦你了,這是我沛朝近十年來最重要的一戰,一定要慎重待之」!

「陛下放心,末將必將斬殺叛賊,為陛下拿下涼州,為陛下開萬世太平」,韓進重重抱拳。

「好,好,有信心就好,朕也相信你一定能做到,你給朕遞上來的用兵方略,朕都准了,具體的事宜,你和丞相商量」,劉景隆微笑著說道,「等你凱旋歸來,朕必親自相迎」。

「末將定不讓陛下失望」,韓進再一次抱拳。

劉景隆微笑著點點頭,然後看向站在後方的周良,沉聲說道:「周良,軍需糧草之事,定要盡心做好,朕雖不知兵,但朕也知道軍需對大軍的重要性,不要讓韓將軍有後顧之憂」。

周良將腰深深彎下,恭敬回到:「臣遵旨」。

劉景隆又將眼神轉到李綰身上,「李相,前線之事有他們兩去管,但是戰事的統籌你要把握住,要隨時將戰況消息送到朕這裡來,沛朝很多年沒有打過此等大戰,要慎重」。

李綰身體稍稍前傾,「請陛下放心,臣一定盡心儘力」。

「好,三位愛卿,放手去做,朕相信你們」,劉景隆滿臉笑意的說道,「韓將軍,十日後,朕為你送行」。

「謝陛下,陛下聖明」,三人再次跪倒。

當日晚間,丞相李綰的相府。

李綰與韓進在酒桌上對坐,李綰舉起酒杯,微笑道:「大將軍,老夫在此預祝大將軍馬到成功」。

韓進舉起酒杯,哈哈大笑:「謝過李綰」,一飲而盡。

李綰放下酒杯,略微思忖了片刻,依然微笑,說道:「大將軍可知,陛下此次為何想親征嗎」?

韓進看著李綰,想了一會,哈哈笑道:「二十萬大軍出征,這等氣勢,我大沛已是很多年沒有過了,陛下自也想領略一番」。

李綰搖了搖頭。

「哦,我說的不對」?

李綰依然搖頭,微笑。

「李相就不要賣關子啦」,韓進雙手撐膝,收斂笑意。

李綰端起酒杯,自顧飲盡,沉聲說道:「我大沛立國百年,疆土廣闊,但一直安於關內。沛朝富庶,黎民安康,尤其是這十年間,是我朝立國后最強盛之時。然則,我沛朝越是富庶,關外的外族就越是艷羨,這些年匈奴、烏恆對我邊疆的騷擾就多了很多,當然,將軍知道這些」,李綰給韓進倒了一杯酒,然後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可是將軍,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呀。我朝幾十年沒有經歷大戰,軍員素質堪憂,近幾個月老夫就處理了不下十個都蔚級以上的軍官,上報到老夫這裡關於軍營渙散的摺子多如這秋葉。若是有朝一日外族大舉入侵,何以拒之」!

「丞相此事怎不早告知與我」,韓進聞言皺眉。

「也就這幾個月的事情,說與不說,有何分別,現在說也是一樣」。

「那您還堅持要出兵」?

「是的,必須出兵」,李綰堅定的說道。

「為何,難道您不怕...」,韓進話說出口,聲音卻突然變小。

「怕,所以,今夜請將軍過來」,李綰又是飲盡一杯。

韓進也舉起酒杯,皺眉飲盡。

「將軍,我起先問你為何陛下此次想要親征,這,也是我為何說要必須出征的原因之一」。

「丞相請講」。

「大沛在關內百年了,此次李景恆竟然能打敗大月氏,將西域盡收囊中。如果我們能除掉劉景恆,那麼,西域也將划入我大沛的疆域版圖,此等功勛,即使是帝王,也是心嚮往之」。

韓進眼睛一亮,精神突然緊張起來,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又是一飲而盡,酒入喉腸,火辣的感覺加上心緒波瀾,他有些激動了。

韓進拿起酒壺,準備再倒一杯,想了下,直接將酒壺舉起,仰頭倒入口中,喝下一大口,然後將酒壺重重磕在桌上,左手衣袖摸了一把嘴巴。

「丞相,我明白了」,韓進重重呼出一口氣,但是,他又想到李綰剛才關於軍員素質的話,「可是,一定要現在嗎」?

「不能等了,劉景恆與大月氏一戰,他那邊也損失不小,這個時候是最佳時機,若是等到他緩過來,然後吸收了西域的勢力,再想出掉他...」,李綰說著,自己搖了搖頭。

「所以,大將軍,你現在該知道我為何反對陛下親征,又為何要堅持儘早出兵了吧」?

「明白」,韓進稍稍平復了心緒,雙手撐於膝上,「此戰只可勝,不可敗」。

「大將軍說的對,只可勝不可敗,然則,如何取勝,大將軍,此戰要慎重,切不可輕敵啊」。

韓進看著李綰,突然笑了笑,說道:「我明白丞相為何要調豫州的拱衛軍了」。

李綰也是無奈一笑:「兩萬拱衛軍,戰力是這二十萬兵馬之中最強的,再加上從益州、荊州以及揚州抽調的精軍,有八萬可戰兵力,這些,是老夫能給大將軍最大的支持了」。

「多謝丞相」,韓進抱拳說道,「可是,拱衛軍隨我北征,那京都」?

「京都無妨,城內有三千禁軍,城外有虎賁營的五千鐵甲,足矣」。

「那我就安心了,丞相也放心,此戰我們定能取勝」。

李綰微笑點點頭,然後又給韓進與自己倒了一杯酒,兩人互相舉杯,滿杯盡飲。

李綰伸手拿起筷子,今晚談到此時,酒已喝了甚多,筷子卻遲遲未動。李綰夾了一塊牛肉送入口中,細嚼慢咽起來,韓進也動起了筷子。兩人安靜對坐了一會,各自想著些什麼。

兩人安靜的吃了一會菜食,又互相敬了幾杯酒,卻是沒有再談起朝政軍事。當喝完酒壺中的最後一杯酒,李綰緩緩放下筷子,拿起旁邊的布巾擦拭了嘴角。

韓進見李綰放下筷子,他也停止了進食,擦了擦嘴角,看著李綰,他知道,李綰還有事要說。

「大將軍,今天叫你來,除了之前說到的那些,我現在要說的其實是最重要的」,李綰終於開口。

「李相請講」。

「此次北征,若事有不諧,請大將軍傾全力阻敵與黃河之北」,李綰面無表情的看著韓進。

韓進聞言,愣住了,心裡一個聲音響起:「未戰而先言敗,李相怎可如此想」,然而嘴上卻沒有言語,只是有些奇怪的看著李綰。

「大將軍可能心裡在想,怎麼能未戰而先言敗」,李綰笑了笑,「無妨,大將軍,老夫對你是有信心的,但是,傾全國之力,打一場幾十年都沒有的大戰,老夫不得不多考慮啊」。

韓進皺著的眉頭稍稍舒展了一些,重重的點了點頭。

十日之後,承平十年十一月十二日,臨安祭出討逆檄文,同日,大將軍韓進率親兵出城,奔赴涼州,皇帝劉景隆親自出城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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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冕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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