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四境行 二十六 澆愁
周圍的修士靜止了兩秒,然後瘋狂聚集在付青鋒周邊。
「小小年紀,這種口氣,莫不成是什麼煉丹煉器老妖怪返老還童來著?」
「我看像,老妖怪們我見多了,都是歷經滄桑。」
「一身靈力也察覺不出,真是老怪物!」
周圍修士討論著,付青鋒閉著眼睛老神在在,他們怎麼看也看不出付青鋒的修為,當下更加警惕。
開玩笑,付青鋒如今的九天十地微隱芥子錄,已經到了「隱身」的地步,神識經雷劫破碎又修復后強度直追神魂,就是移山境來了,他不釋放氣息也根本看不出修為。
一眾修士明顯意動,但是沒人主動上前。
這種售賣技藝的活,往往都是交給有名氣的來。
但是你財大氣粗,不怕失敗的話,也能試試新人,指不定是個隱藏大佬。
很明顯,百葯坊跟鑄鐵齋都是財大氣粗的主兒。
兩個商人打扮的修士走上前來,相互讓了步,最終還有鑄鐵齋的「鐵匠星探」先出聲道:
「新年佳節,城主回來,要我們火速造艘寶台行祭天儀式,還是先讓我等來吧,之後再讓這位大師來你們百葯坊如何?」
百葯坊的修士笑了笑,兩家都在華陽街附近,屬於是葯器兩大壟斷商,常有合作,這點小事他也不急,反正已經有兩個煉藥大師答應了。
「那我便祝您馬到成功了。」
付青鋒睜開眼睛,凝視著李海。
李海被那雙淡然卻又彷彿看透紅塵的眸子注視著,只覺得渾身都被看穿。
無關乎實力,純粹是一種思維境界上的碾壓,不得不承認,塔瑟卡在各個方面的研究都遠超九天界,可惜九天界主場作戰,習慣碾殺的塔瑟卡,第一次遇上這樣的強大的對手,栽了個大跟頭。
「這樣的感覺,實在是......什麼境界?」
心中思索,李海抹了把冷汗,還是微笑說道:「這位......先生?請問您的煉器範圍是?」
付青鋒不假思索:「不超過移山境都行。」
移山境!
李海頓時彎下腰來,恭聲說道:「大人,我們鑄鐵齋誠摯邀請您前來煉器,您的要求我們力所能及都能滿足。」
付青鋒笑笑,果然好使。
他這麼說自然是有底氣的。
神魂雛形已經出現,加上完善的火種,能夠自動計算分析煉器所需,勉強煉化移山境雛形法寶還是沒有問題的。
移山境入門也是移山境,他可沒有撒謊。
再者這裡也用不著移山境。
起身淡然道:「帶路吧。」
李海拍拍手,一輛馬車被牽了出來。
付青鋒一看,這馬車自然是裝修奢華,但是奇怪的是,沒有馬車夫。
為了維持世外高人形象,他還是眼觀鼻鼻觀心,跟著李海上了車。
一上車就知道另有乾坤。
看上去狹小的空間,竟然是用芥子須彌神通擴展過的空間,興許還加了些虛空石,空間極大,一應俱全。
雖然他的虛數空間也很大,但是這種活物能進來的空間,已經可以稱作洞天了,必然是特殊空間手段開闢的。
虛數空間以他的生命形式進去,精神難以承受,那裡是世界的「偽存在區域」。
所有物品的存在形式,在那自動被轉換成另一種形態,精神思維是難以承受這種轉換過程而不受損傷的。
李海倒是沒看出付青鋒裝腔作勢,諂媚道:「不知大人貴姓?」
「免貴姓付。」
「付大人,實不相瞞,此次乃城主所請,所煉器物十分罕見,乃是召喚類型的靈陣樞紐,樣式繁雜,種類多樣,據說是上古所遺,特意拿回來舉行祭天儀式。」
「這靈陣據說能夠換來天神下界矚目,雖然是假的,但是也是異象非常,值此新年之際,城主特意要求我們加快打造,以在這十幾天的節日里展出。」
「幾位師傅都只能勉強鍛造分江境法寶,參不透這貴物,大人您能來,實在是我們的榮幸!」
付青鋒擺擺手,阿諛奉承的話聽多了沒啥意思:「行了,閑話少說,我今晚在華陽街還有點事,你就送我在這,給我安排間房就行,我明天早上會自己過來的。」
李海哪敢不從,連聲說道:「好好好,一切依大人您的。我們鑄鐵齋在大旅店老闆季平名下有幾間客房,一併交給您了,這個銘牌是您的身份象徵。」
說罷摸出一個小牌,靈光閃爍,雕飾精美。
付青鋒挑了挑眉,這東西需要注入能量方能激活,這傢伙分明就是想測自己的能耐。
冷笑一聲,直接收入囊中,直接道:「少打這些心思,我能不能,明天試了不就知道了?」
李海低下頭去,背心冒汗,心中也是苦惱,自己家老闆不信移山境大能會來這個破地方,偏要自己試一試,這下可好,萬一被發現,自己魂飛魄散都是輕的。
付青鋒不再搭理他,也不知道這馬車怎麼走的,一會功夫就到了華陽街。
付青鋒下了馬車,入眼所見又是一番燈火通明,夜色漸深,許多東西也浮現了出來。
拉客的年輕女子妝容清麗,眉眼含笑,風姿綽約,還有修為在身,遠非鄉野那些野雞能比,屬於是真正的敬業妓者了。
一見付青鋒從那鑄鐵齋迎接貴客的馬車上下來,頗有眼力勁的她立刻迎了上來:
「大人,看您面生,想來是初次到華陽街,說道華陽街,三教九流都有,論及娛樂,我們長樂坊無人能及,最近啊,可是連沈紅樓小姐都光臨了呢~她一曲銷魂奏,多少貴族宗室子弟都要......」
她的聲音漸漸低微,付青鋒那雙光彩熠然的淡漠眸子,說不出的鋒銳,與他對視的人,少有不為那種智慧與敏銳驚顫的,至少在意識形態較為落後的文明面前,直面付青鋒,就如同直面一個曠代的全智者的威逼。
意識到眼前這位大人可能並不喜歡這樣,她哆嗦著身子:「大人,那,那就不打擾您了。」
付青鋒仍然淡漠的看著她,眼中掠過一抹厭惡。
造物主賦予女性偉大的繁衍器官,令其對男人撒播愛的雨露,但她卻墮落腐化,吸引著不愛她的男人,傷害著愛她的男人。這種女人扼殺男人的信仰,她們只給金錢機會,從不給男人機會。
他也不需要找地圖什麼的,這裡的所有酒店幾乎都是季平名下的。
隨便找了間客舍問了下,掏出身份銘牌,對方立馬畢恭畢敬答道:「您的房間屬於頂級包廂,就在前方三百米處最豪華的地段可以見到老闆經營的華天大旅店,那裡頂層就是了。」
付青鋒點頭示意,隨後轉身離開,慢悠悠走著。
華陽街果然繁華,小吃攤開的到處都是,旅店、賭場、肆所應有盡有。
當然除了這些,一些新年時白天不準營業的東西也開張了。
譬如黑巷子里的人販子交易。
有的是山野里拐來的,有的是落魄難民的,有的則是一些家庭不想要了。
江海城雖然繁榮,但除了能夠居住的人,還有其他不能居住的。
這些不能居住的,自然就是社會的底層,掃地的,端茶送水的,清理垃圾的......
白天他們的身影你很難看見,因為只在夜幕籠身時,他們才會卑微的出現在燈火凋敝之處作著自己的工作。
這些人大部分都是奴隸,對於修士權貴們而言,凡人不過牲畜。
還有部分,則是純粹的活不下去,遭遇天災人禍,來討口生計。
繁榮的假象,迷惑了許多人,以為這裡是文明的居所,但是實際上,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文明與秩序從來不歸這些弱者,他們晝夜勞作,只為討一口飯吃,達官顯貴日日歡娛,溫飽思淫。
不幸的生命總在養活著許多虛無的靈魂。
只要不惹到付青鋒頭上,他是不會管這些事情的,他自己現在都深陷泥沼,自救尚且艱難,何況救世?
以他以前的悲苦經歷,按理說發達了不配上十個侍女一堆侍從出行,實在是對不起小時候吃的豬糠。
但是他幸運的地方在於,遇上了許多好人,譬如那個農民養父,譬如師傅陳青雲。
而這兩人,一個是貧苦凡人,卻仍然沒有被生活壓彎脊樑,收養了付青鋒。
一個是強大的分江境修士,雖然是看上付青鋒天資,但卻也沒有泯滅人性的光輝,至少青雲宗周遭幾個村寨,都是靠著青雲宗庇護,每年派弟子下去給靈田求雨,也不知養活了多少苦人。
想到這裡付青鋒心中又是一痛,他之所以混跡城鎮,不去加入什麼勢力,到底還是對青雲宗念念難忘。
也不是沒有想過重組青雲宗,可以一來犯了九天禁忌,保不齊其他門派為了討賞群起而攻之,雖然他們並不知道九天已經封閉。
二來付青鋒也明白,物非人也非,那個給予他溫暖回憶的青雲宗,只能永遠活在記憶里。
皎潔的銀月,自顧揮發著無邊離愁別緒,可又怎麼讀得懂人間的悲歡離合?
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意難平,又何解?
意興闌珊之際,付青鋒已經到了目的地。
這個大旅店的裝修,不是想象中的一堆金銀裝飾,反而是一片靈竹所建,靈氣四溢,種著一圈粉顏花,在靈氣滋養下四季常青,一塊牌匾勁力十足,毫不亞於華元城那塊。
一路上樓倒是沒什麼阻礙,總共三間挨在一起的客房,付青鋒照單全收。
這裡服務也是一應俱全,吃喝全免,付青鋒只要了壺烈酒,他心中悲戚,必須痛飲一番方能揮去這愁緒。
倚窗靠著明月對飲,心下卻十分不痛快。
忽的想到白天的事,酒精雖然被身體分解,可惜酒不醉人人自醉,一種無名怒火湧上心頭。
月黑鳳高,一壺烈酒心中激蕩,男兒劍鋒,飲血方休。
付青鋒決定殺了那個柳七助助興。
此刻唯有濃烈的鮮血伴著這烈酒,方才能緩得了他心中無由的煩悶。
「那個小屁孩家,好像也是在這華陽街,是幾號來著......」
付青鋒腰間懸著一壺烈酒,黑劍毫不起眼隱沒於月色,搖晃著下樓,向著華陽街深處走去,周圍燈火隨著深入也漸漸闌珊起來,一種冰冷的煞氣,莫名的遊盪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