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下一個，就輪到你了
寒意浸染柳梢，陰雲掩去清輝。
將最後一具看守的屍體拖入黑山坊，洛長歌點燃火折。
伸手不見五指的夜空下，劃過一線赤色弧線。
合上泛黃的札本，上面的記錄，永遠停留在了『壹佰伍拾整』。
火蛇舞空，炙焰升騰，漆黑天幕染上半邊赤色。
……
黑山客棧。
瞳孔倒映出漫天火光，安應憐猛地從床沿邊彈起，趴到窗台上，眺望遠方，眉宇間隱現焦急之色：
「清兒，快看，那裡好像起火了！」
街道上巡夜的更夫來回奔走，用力敲擊著竹梆子，口中呼喝著，家家戶戶亮起昏黃的燈光。
客棧樓下響過一陣雜亂的腳步后，重歸寂靜。
小手在胸前攪動著，安應憐抿了抿嘴，站起身：
「身為江湖兒女，我們不能對這種突發的火災坐視不理。
去問問師兄吧，接下來該怎麼辦。」
說著，她眸光垂落，瞄向一邊，聲音越來越低：
「師……師兄的房間里怎會到現在一點動靜也沒有，以師兄的性格，應當不會察覺不到才是……我……我稍微有些在意。」
「哼哼，我猜洛師兄沒準已經偷偷跑過去救災了。」
雙臂環抱胸前，雲清兒露出一副『我很聰明、快誇我』的自得模樣。
安應憐並沒有注意到，師妹說出救災兩個字時，隱隱上挑的嘴角。
「不管怎麼樣，我們先去找洛師兄……」
話還沒說完，她忽得回身，視線死死盯住門口：
「誰，是誰在外面？」
片刻后，門外響起店小二透著無奈的語氣：
「客，客官，是我啊。
鎮上有一處建築失火，老闆娘特意讓我來安撫一下幾位客官的情緒。
請不用擔心，鎮上已有人去支援了……」
站在門口的店小二正說著，寒光凜冽的長劍劈開門扉，當頭斬落。
「要是不用迷神散的話，本姑娘還信你幾分！」
雲清兒嬌喝出聲，劍光籠罩店小二周身大穴。
搭在肩頭的白巾束成短棍，幾聲碰撞的脆響過後，店小二凌空后翻，面色陰沉：
「鍛體境級別的丫鬟？！」
扭頭朝後廚方向大喊了一句，一名壯碩的廚子持刀衝出。
下意識的掃去一眼，安應憐瞪大了雙眸。
衝出來的廚子，和宗門委託上血手人屠的畫像，幾乎一模一樣。
血手人屠模樣的廚子，再加上一個向他們包廂里醺迷神散的店小二，任她再怎樣不通江湖世故，也很容易嗅出不對勁的味道。
「兩個初出茅廬的小丫頭而已，老劉，你負責左邊那個，我來解決右邊的，加上她們的心臟，這個月的指標，就湊齊了。」
舔了舔乾澀的嘴角，血手人屠笑容愈發猙獰可怖，呼嘯間，拔刀就斬！
……
噹！！
持刀倒退數步，地痞老大眸光垂落，被斬為兩半的石子滾落在地，他望向漆黑的長街盡頭，面上浮現一絲揮之不去的忌憚。
他的身側，數具屍體東倒西歪，幾顆染血的小石子滾落街邊。
警惕的目光來回掃視，不放過每一個陰暗的角落，連敵人的面都還沒見到，他的手下就已是死傷慘重，僅余自己一人。
驀然，抽身回刀，夜幕下濺起點點火星。
正欲抬刀上撩之際，他目露駭然，強行變招。
「你怎會對我的招式如此了解？！」
身著夜行衣，遮掩面容的洛長歌不發一言，並指如劍，抬手再點，逼得地痞老大不得不再度變招！
幾番交手下來，地痞老大束手束腳，完全施展不開一身精妙刀術。
越打下去，他心底越是駭然。
對方就像是能未卜先知一樣，預判出他的想法，並迅速做出應對。
這簡直太過不可思議！
「再這樣下去，落敗的只可能是我……」
念及此處，地痞老大周身勁力勃發，白雪般的刀光劃破夜空，街道兩側窗紙應聲破裂！
眼見對方抬手欲擋，他冷冷一笑，左掌泛起濃郁的血光。
他曾經的綽號，是『殘血手』，最為擅長手上功夫，平日里用刀法作戰，不過是為了藏上一手罷了。
行走江湖，最容易出事的，就是將一身實力盡數展露的傢伙！
掌風浩蕩，洛長歌用於隱藏身份的面罩化作片片飛花，露出一張方正的中年男子面孔。
「顧香主，怎麼會是您？！」
一想到要擔上襲擊上司的罪責，他勃發的勁力下意識收斂了好幾分。
心思電轉，他倏地反應過來，自己中了計，此人決無可能是真正的顧香主。
然而，他已不再有機會做出應對。
在地痞老大震駭的眼神里，白皙纖長的手掌在視野無限放大。
崩成兩截的斷刀掉落在地，地痞老大全身的骨骼發出陣陣哀鳴。
拽起對方衣領，洛長歌將他重重甩向沖入長街的一行人身影。
黑山客棧的老闆娘一馬當先，腳尖連點，近百米的距離轉瞬跨越，隱約瞧見頭頂落下的陰影，她下意識運轉真氣，拍出一掌。
「噗……」
地痞老大張口吐出發黑的血污，肌膚染上一抹慘淡的暗綠。
他雙眸瞪得比銅鈴還圓，有心想要再說些什麼，卻在半空中，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落地的屍體，死不瞑目。
「李九？！」
老闆娘毒娘子頓住腳步，看著落在不遠處的屍體，忍不住驚呼出聲。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親手殺死了一名同僚。
「毒娘子大人，有人擋住了通往黑山坊的必經之路。」
一名跟隨在後方的邪道武者指向洛長歌，同僚屍體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讓他聲音情不自禁得帶上了幾分顫抖。
聞言，毒娘子不禁投去警惕的目光，俏臉生寒：
「閣下到底是何人，當真要與我聖血教為敵么？」
沙啞的輕笑回蕩，洛長歌回憶起冰庫中所見的畫面，一絲一縷的殺意瀰漫而出，淡漠的話語令人如墜冰窟：
「他們都已經上路，下一個，就輪到你了。」
長街上的石磚寸寸崩裂，洛長歌雙腿猛踏地面，身形若離弦之箭，近乎實質化的氣浪輻射向四面八方，吹起毒娘子散亂的長發。